第三十四章 兩位大人趕忙起身恭敬的點頭承認, 景王朝他們按了按手示意請坐。薑尚書一臉忐忑的坐下, 杜淼坐下時面露意外之喜般的笑意。 心道今次當著景王的面兒公然這麽一說, 兩個孩子的婚事便算板上釘釘了, 明日再去薑府提親, 薑家至少不會繼續端著, 提這樣亦或那樣的要求刁難。 景王笑笑, 一派成人之美的好意言道:“好,那便分別再賜一杯葡萄美酒,給杜公子和薑姑娘。” 很快公公便端著兩杯葡萄美酒送去杜茂遠和薑玉婉身邊, 二人畢恭畢敬的接過杯盞謝恩。薑玉婉忐忑著飲下,猜不透佩玖到底安得是什麽心。 杜茂遠也一仰頭將杯中之物飲盡,放下杯盞時已面帶紅光。他清楚佩玖葫蘆裡賣的什麽藥, 分明就是被薑玉婉給氣到了, 如今懶得管他們的事兒。如此說來,他倒算是因禍得福了! 見事情搞定, 佩玖也滿意的坐下, 其實她的心思很簡單。一來不想自己接下景王的賜酒, 才有意將賞賜分散開來。二來早早將杜薑兩家結親之事捅出去, 那京城百姓日後再提起杜茂遠來, 想起的便是薑玉婉, 而不再是她了。 經此一事,席間氣氛可就更加熱鬧了!紛紛開始給杜家薑家敬酒,預祝杜茂遠和薑玉婉百年好合。杜淼自是樂得如此, 薑尚書臉色可就不那麽好看了。 原本因著杜茂遠的那些傳言, 薑尚書並不看好這門親事,奈何女兒一意堅持,為了不使女兒尋死覓活,他才勉強答應考慮考慮。今日這場宴,是他強迫杜淼來的,原本以為是場讓杜淼知難而退了鴻門宴,孰料竟成了半個訂親宴! 無意參與了一樁美事的景王殿下,夾菜吃酒時臉上始終掛著愉悅。得知自己的墨寶有姑娘欣賞,每日臨摹,放哪個男人身上也不會無動於衷。 又轉頭瞥了一眼佩玖,景王心中漸萌主義。 聞言,只見長公主眸中閃過一抹擔憂之意:“不知何故,附馬今起莫名頭痛,禦醫給看過了也說不出個原由,隻開了幾副寧神的補藥讓駙馬睡下了。” 穆景行眉心一跳,一旁聽聞此言的穆閻也眉頭皺了皺。景王心意不言自明,可是景王雖無正妃,卻已有多位妾室,即便日後他肯迎娶佩玖為正妃,這也不是他們想給佩玖籌劃的未來。 “景行,”景王端起一杯酒來朝穆景行讓了讓,穆景行忙也端起一杯回敬。二人滿飲此杯後,景王則接著道:“不知令妹可有許了人家?” “這麽快?”景王心中之話脫口而出,畢竟在他記憶中,佩玖與杜家公子的事才鬧完不久。 景王也是笑笑,隻余光斜一眼佩玖,似心有不甘。這丫頭確實輕靈,也能言善道,明明是拒絕人的話,卻讓人聽了不動氣,還挺舒坦…… “殿下,實不相瞞……” 說至此,崇寧長公主語氣中又帶一絲歉意:“故而今日本宮才與景王姍姍來遲,險些錯過道賀良機。” 他們想給予佩玖的,就如同想給予櫻雪的一樣,尋個家風良好的書香門第,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舒心日子。 為了轉移注意力,穆景行有意岔開話題,對著崇寧長公主頷了頷首,“不知為何附馬爺未與長公主一同前來?” 穆景行笑笑,沒再說什麽,隻執起酒壺親自給景王和自己的杯中滿了酒,又端起杯盞敬上一杯。 穆閻轉頭看向身邊的穆景行,一改之前的笑臉迎人,面色倏地肅穆起來,“景行,先前席間,為何誆騙景王殿下?” 問這話時,穆景行有意垂下眼簾,盡量不去直視長公主。雖說長公主因著與景王同父同母格外親厚,又將穆將軍視為大梁第一功臣倍加敬重,故而未介意與大家同席。但畢竟男女有別,尊卑有序,便是同席而坐,也不可太過僭越,亂了規矩。 “無妨,無妨!”穆閻推推手,笑道:“長公主何時來,何時便是良機!” 穆閻才一開口,話便被兒子截了過去:“實不相瞞,舍妹已許人家。” 歡鬧盡興的午宴結束後,穆景行陪著父親送走一眾賓客,這才命門房下人關上了大門。 飲下杯中酒,景王隻心道,可惜了。 穆閻不是個說話愛兜圈子的,更不是個愛看人臉色的,便是在聖上面前也是直言不諱,何況是景王? 就在穆閻與長公主及景王相談甚歡之際,穆景行側眸瞟一眼佩玖的方向,目光逡巡陰鬱。這丫頭如今是越發的惹人注目,連一面之緣的景王都起了意,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穆景行明白父親所指正是佩玖訂親之事。其實穆閻也是打算回了景王之意的,但他並不讚成刻意的誆騙。景王是未來的儲君,最有可能登上龍椅之人!如今誆騙於他雖不至等同欺君,但難保他日後不心懷芥蒂。 低了低頭,穆景行失笑,既而抬起從容的看著穆閻:“父親,兒子何時誆騙過景王殿下?殿下問的是‘令妹’,又不是佩玖。” 先是臉上怔了怔,片刻後穆閻才醒悟過來,對啊,他不只佩玖一個女兒,穆景行也不只佩玖一個妹妹。這個‘令妹’自然可以指的是櫻雪,剛好櫻雪又訂了親。 “哈哈哈哈——”穆閻用力拍了兩下兒子的後背,很是高興!當然他所高興的並非是這等小事,而是兒子的善辯。 身為為大梁開疆擴土的一代名將,他穆閻從不喜那些朝堂上只會耍弄嘴皮子的文臣!可如今自己兒子也走了仕途,他倒是可以暫拋棄對文官的偏見,看到兒子的進步。 若是旁人咬文嚼字,鬥唇合舌,他是不會喜歡的。可兒子這樣,他卻覺得莫名驕傲…… 父子倆正笑著往回走,身後門房又來稟報道:“大公子,外頭有人求見您。” “何人?”穆景行隨意問道。 門房的臉上露出一抹難色,嘴角抽了抽:“那個……那人也沒說姓誰名誰,就說給公子您提一句‘德海茶肆’,您就知道了。” 聽聞此言,穆景行臉上突然一僵。但這神情轉瞬即逝,很快他又笑著對穆閻道:“噢,是前些日子去品茗時,錢袋被小賊扒了,故而未結茶錢。” “還有這等事?京城治安真是越來越亂了!”穆閻凝眉,帶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愁悶:“我定要好好囑咐囑咐京兆尹,讓他嚴加整治京城治安!” “多謝父親……” 就在穆景行以為穆閻是在為他擔憂時,又聽到穆閻說了句:“所幸這回扒的是你,若是尋常百姓,丟了這麽多錢這個年節要如何過?!” 穆景行:“……” 說罷,穆閻抬腿走了,回房去看夫人和小兒子去了。只剩穆景行風中駐足了會兒。 哎,父親果真是心系萬民,是他想多了。 此時恰巧穆櫻雪從垂花門出來,遠遠看到大哥站在大門前,開口正想喚他,可“哎”字才發出,便見大哥抬腳出了大門。 這廂,穆景行出門便兀自往左側的胡同口走去。德海茶肆的趙老板早已恭候在那裡。 胡同並非筆直,走得略深一些便因著弧度不被外面一目了然。見穆景行過來了,趙老板立馬雙膝跪地。 這位趙老板,二十五六的年紀,卻是打扮的略顯老成。一張熟諳世道的臉,也顯盡了江湖閱歷。 穆景行大步上前,“咣”一巴掌賞在趙老板的臉上! 這一巴掌趙老板受的是無怨無悔,臉上火辣辣的疼,卻也不伸手去捂,隻恭恭敬敬的跪著,任主子打罵。誰讓他犯了這麽大的錯呢。 穆景行沒有再賞第二巴掌的意思,卻是氣道:“你還有臉來見我!讓你去散播杜茂遠無福消受美人恩的消息,你竟給我傳成了那個樣子!幾次召你皆不見人影,以至於流言大肆擴散,無挽回余地!” 德海茶肆是京城最為熱鬧的茶肆,有古今名茶,也有說書先生。每日品著香茗聽聽京城最新的八卦,乃紈絝子弟及京中閑人們最愛的消遣。故而也可以說,德海茶肆便是京城絕大部分流言的起源之地。 “屬下那日接了公子下達的任務,未與下面人交待清楚,便因家中生變連夜趕回了肅州。昨日回來後才得知因屬下的失職,輿論失控,令將軍府顏面大失,屬下自知罪無可恕……還請公子從重處罰!”在外人面前,趙老板是個能說會道八面玲瓏的性子,但在主子面前,他卻半點兒不敢狡辯,乖乖領罰。 見他這般懇切認罪,穆景行倒是稍稍消了些氣。得虧後來形勢被佩玖在公主府上扭轉了,不然他真是殺了眼前人都不解恨! 平靜些許,穆景行隨口關切一句:“老家那邊的事可處理完了?” 趙老板沉重的點點頭,“家父走的急,沒等到我回去……將喪事處理完後,母親也終不支,臥病在床。故而屬下在家照料了幾個月,待母親身子好了,將其送去曹州的妹妹家。這才趕了回來。” 聞聽後,穆景行眸中顯露出一絲哀傷,再無半點兒余怒。說起來,倒是他有愧於這些手下。 為了保住穆家的聲望,這些年他培植心腹,安插於市井三教九流之地,搜集各方情報,把握京中輿情…… 若非是這些人拋家舍業的為他效命,民間還有幾人記得這大梁江山是穆家人拿命搏來的?又有幾人知道他父親戰場負過幾回傷,陣前斬過多少敵軍將領?! 太平本是將軍造,哪有將軍享太平?這世上,再好的酒也需有人吆喝,再深的恩也怕被人遺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