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之变”后,朝中一切由朱全忠一人决定,“时政出贼臣,哀帝不能制”。平时不外出征讨的时候,朱全忠并不经常住在都城,而是呆在自己的老巢大梁。可这并不防碍他对朝局的控制。哀帝李柷当国后一直在使用“天佑”年号。然而天不佑唐,大唐帝国二百八十九年的大厦注定要在他手里倒塌。他无事可做。他在位只做了一件事,不但没有做成,还搭进了许多大臣的性命。天祐二年(公元905年),哀帝要在十一月十九日这天去“亲祠圆丘”祭天,礼仪官已经将仪式用品准备停当,宰相也到了南郊坛进行了彩排。但从大梁朱全忠那里返回来的裴迪却带回了不好的消息,说朱全忠认为这是想祭天改元,是蒋玄晖、张廷范、柳璨等人妄图延续大唐社稷的阴谋。蒋玄晖等人吓得屁滚尿流,连忙要求哀帝下旨改期为来年正月。此事后来再也没人敢于提及。听说朱全忠发怒了,哀帝马上惶恐地对他安抚,下诏重新对“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朱全忠进行了册封。从诏书上我们可以看出朱全忠以前的官职有十二个之多:诸道兵马元帅、宣武宣义天平护国等军节度观察处置、修宫阙制置、度支解县池场、亳州太清宫等使、开府仪同三司、守太尉、中书令、河中尹、汴滑郓等州刺史、上柱国、梁王,食邑有一万五千户。在此基础上“授相国,总百揆。”又把宣武、宣义、天平、护国、天雄、武顺、忠武、佑国、河阳、义武、昭义、保义、戎昭、武定、泰宁、平卢、匡国、镇国、武宁、忠义、荆南二十一道划为魏国,进封朱全忠为魏王,依前充诸道兵马元帅、太尉、中书令、宣武宣义天平护国等军节度观察处置等使,加食邑五千户。这还不算,又给予了朱全忠入朝不行礼,可以带着佩剑上殿的特权,位尊于臣子之极。但这些对于朱全忠来说是不够的,因为他觊觎的是皇帝的大位。朱全忠这时以一种近乎疯狂的作派来进取皇位,无论谁有一丝拥护唐皇的苗头,就得死。他的忠实追随者蒋玄晖、张廷范、柳璨也不能例外。哀帝给他下了这么大的册封,他并不稀罕。他因哀帝祭天而生的气并没有消。为此蒋玄晖十分害怕,他就到大梁向朱全忠当面解释,但朱全忠将他骂了出来。听到这个消息,哀帝当然十分惊恐,就召三位宰相柳璨、蒋玄晖、张廷范议此事。《旧唐书·卷二十四》记载,这时柳璨说:“人望归元帅,陛下揖让释负,今其时也。”意思是说,现在朱全忠已众望所归了,陛下您就让贤了吧。哀帝这时说:“运祚去唐久矣,幸为元帅所延。今日天下,非予之天下,神器大宝,归于有德,又何疑焉。他人传予意不尽,卿自往大梁,备言此怀。”意思是大唐国运早就没有了,是朱全忠保全,才拖到现在。现在天下归于有德的朱全忠,是天意也。别人去说可能表达不准我的意思,还是柳爱卿亲自到大梁去一趟,将我的意思告诉朱全忠吧。说完,“乃赐璨茶、药,便令进发”。柳璨到大梁也没有取得朱全忠的谅解,不久,诏书到,令蒋玄晖自杀。之后,又有人说柳璨、张廷范与蒋玄晖有“盟誓之交,求兴唐祚”,朱全忠便将柳璨斩于东门,将张廷范车裂。之后,已去世的积善太后何氏也被诬告与蒋玄晖有串通,追贬为庶人。形势发展到此,已没有悬念。天佑四年(公元907年)三月,时为天下兵马元帅、梁王的朱全忠导演了哀帝的“禅位”。只是哀帝的禅位诏书,看起来是那么有情有义、极有文采,这让人想起了北京天桥地区早年间的双簧表演,一个在前面作样子,真正的讲话者则躲在后面表达着自己的意愿。诏书大力歌颂朱全忠,说他“明圣在躬,体于上哲。奋扬神武,戡定区夏,大功二十,光著册书。北越阴山,南逾瘴海,东至碣石,西暨流沙,怀生之伦,罔不悦附”。皇帝自己则努力自贬:“洎于小子,粤以幼年,继兹衰绪。岂兹冲昧,能守洪基?”由此,对现在一副烂摊子,要扭转局势,救百姓于水火,非你朱全忠莫属呀;而且这十年来,天上三次出现过彗星,这是上天想除旧布新的明确征兆啊,我求求你,你就顺应天命,答应坐这把椅子吧。于是,朱全忠经二十五年的苦心经营,终于坐上了皇帝的龙椅,建国号梁,改元开平,以开封为国都,史称后梁。唐朝自公元618年由唐高祖李渊开国,历二十三帝,二百八十九年,于此灭亡了。这正应了魏征的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是这水,既可指民众,也可指军阀。覆舟的条件是,皇帝没有了执政能力。哀帝被废后被降为济阴王,迁于开封以北的曹州(今山东菏泽)。天佑五年(开平二年,公元908年)二月二十一日,他又将年仅十七岁的哀帝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