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侠出生在曹州东南一个叫袁大寨的村子里,与黄巢的家乡冤句仅有七十里路。他乳名叫做富贵,大号叫做袁家厚。后来,因为袁家良的反对,乳名改为草根,大号改为袁鸣。父亲袁七月,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三脚踹不出一个响屁来,人称老实人。母亲鲁氏,体弱多病,是个有名的药罐子。家里只有两间东间露星星西间露月亮的草房,地没一垅,全家的生活全靠父亲一人给大财主袁家良打工来维持。 袁鸣是个早产儿,刚出生就高烧不退。周围的郎中请了个遍,也没能把生命垂危的小袁鸣的高烧退掉。无奈之下,一个郎中刮了一些羚羊角熬了熬灌了下去。高烧退了,却由于剂量过大,小袁鸣从此落下了哮喘病。整天咳嗽,气喘,喉咙呼噜呼噜响,严重的时候,咳得喘不过来气,憋得小脸发紫,看着就让人难受。这种病,夏天稍微好些,一到冬天,尤其是受了凉,一个冬天都不会好。所以,当别人还在穿单衣时,小袁鸣就套上棉袄了。袁父多方求医,苦水子不知喝了多少,病情也没有明显的好转。这么多年里,小袁鸣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下河洗澡、游泳,不能结伴出去追逐、嘻戏,更不能作剧烈的运动。他只能一个人孤独地呆在家里,承受着病痛的折磨。他是一个好学上进的孩子,病情好转的时候,他会到位于村庄东头的私塾去,听私塾先生讲课。私塾先生是一个十分有爱心的老人,他不收小袁鸣任何学粮,只要能来,就让进屋里坐。这个编外学生在本村的私塾里,学到了许多知识。病情严重,或者冬天不能出门的时候,小袁鸣就在家里认真阅读从私塾先生那里借来的各种书籍。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袁鸣十六岁那年秋天。那年秋天的一个下午,一个云游僧人路过袁大寨,听说了小袁鸣的病情,说出了一个单方:尿罐子泡鸡蛋。具体做法是:先取七个鸡蛋,放进盛有人尿的尿罐子里,浸泡七天,在星期天的早晨,一次性捞出,同时,再放入七个鸡蛋。将捞出的鸡蛋用麦糠烧烤,直到成熟。然后,在太阳未出之前,全部吃下。就这样,一连吃七周,共计四十九个鸡蛋。云游僧人说,这个单方,吃一个,好一个,灵验得很。 袁七月听了,先是欣喜,后是悲伤。欣喜的是,终于找到了灵验的方子,儿子有救了。悲伤的是,他纵然上天入地,也弄不到四十九个鸡蛋。说句不怕大家见笑的话,他这个四十挂零的汉子,从记事到现在,总共才吃过三个鸡蛋,其中一个还是坏的。如今,叫他一下拿出四十九个鸡蛋,无异于要他的小命。尽管如此,他还是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他想到了大财主袁家良。他设想,先向袁家良借四十九个鸡蛋,以后再慢慢还,或者用工钱抵。 听了袁七月的话,大财主袁家良驴脸拉了下来,说道:“刮大风喃炒面,你咋说出来???!七月啊七月,你呱嗒一嘴说出来了,四五十个鸡蛋呀,也不想想,你儿子值不值恁些鸡蛋?要我说呀,七月,算了吧,别折腾了,叫你那儿子自生自灭吧。别到时候治不好再拉一屁股债。”七月说:“我又不是白要你的,你可以折成工钱,慢慢抵账。”“万一抵不完你死了,我找谁要去?”好说歹说袁家良就是不借。 袁七月垂头丧气出了财主家大门,欲哭无泪。仰头望天,天高无限,低头看地,地阔无缝。与世无争、逆来顺受、从未发过脾气的老实人忽然发了飚:飞起一脚,将一块石子踢飞了。那块石子“嗖”的一下砸到了大财主家院墙外的一个柴禾垛。不料,一只老母鸡突受惊吓,“嘎嘎”叫着,从柴禾垛下的一个小洞里钻出,扑棱着翅膀,跑进了袁家大院里。袁七月被那只突然钻出的老母鸡吓了一跳。稍稍冷静下来,他的眼睛忽然瞪圆了,心跳加速了:难道那只老母鸡在这堆柴禾垛里——撂蛋?他慌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会,周围没人!又等一会,还是没人。老天爷要救我儿啊!老实人的心“怦怦”地跳着,脸在发烧,他小心翼翼地背对着柴禾垛一寸一寸往后挪,挪啊挪,终于挪到了那个小洞旁,却意外地僵住了。他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而且还在发抖,发酸,发软。平静了好大一会,他鼓足勇气面朝外慢慢蹲了下去,用一只手摸索着去探掏那个小洞。这时,他感觉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老实人惊惧地跳起来,三两步窜到了路对面。茫然四顾,哪里有人影?刚才可能是错觉。“要不,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来?”他想。可是,万一那里真有鸡蛋,被别人发现,拾走,岂不可惜?不行,一定得看个究竟。老实人重新来到柴禾垛旁,毅然决然地蹲下去,伸手往里一摸,惊出了一身冷汗:里面居然有三个鸡蛋!他一把抓过,揣到怀里,扭头就跑。跑了好远,他又站住了。喘息了一会,定了定神,像平常一样,“?砝?砝病庇皱蘖嘶乩矗?搅瞬窈潭馀裕?白魑弈康牡靥Ы盘吡艘幌碌厣系乃椴荩?涯歉鲂《从坝按麓抡谘谧×恕V?螅?抛鲈粜男榈匾豢谄?艿搅思摇 没想到,老实人第二天又去拾鸡蛋的时候,被大财主袁家良发现,袁家良一声喝令,老实人被活活打死。 后来,袁鸣无意中救了一只被夹住的黄鼠狼。成精的黄鼠狼报恩,每天偷偷运来七个鸡蛋,一只运了七七四十九个,直到袁鸣的哮喘病彻底痊愈,尔后,托梦教会了他一身武功。袁鸣杀了罪大恶极的大财主袁家良,带着同村小伙伴三星、四喜等人毅然投奔了黄巢义军。 朱温降唐后,起义失败,袁鸣化身瘦侠无义,流落到长善里,结识了白侠寒心。两人干了许多除暴安良、大快人心的好事。 如今且说白侠寒心,原名奚成海,一日听人说,好友蓝景翔因为与邻居争竞,误伤了人,被县衙门抓走了,作为朋友,成海便决定到县里找熟人为他说情。 第二天,成海雇了辆马车火急火燎赶往县城。进得城门,车主放缓车速,顺着大道一溜小跑往县衙跑。过了两条街,正要拐弯,忽然从巷子里窜出三个男人,差一点就撞到马身上。车主紧急勒马,避免了一场车祸。成海情急之下,一个大起跳,跳下马车,站立大街上。稍事冷静,成海看到那三个男人挟持着一个衣饰华丽的女人慌里慌张钻进另一条小巷。他想都没想,一纵身追了上去。三个蟊贼没料到这个毛头小伙子胆子这么大,身手这么快,眨眼之间,飞身拦住去路。仨蟊贼见小巷里没人,亮出了短刀,其中一人威胁道:“小兄弟,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请不要多管闲事!留下姓名住址,后来必定登门重谢。要不然,俺手中的刀也不是吃素的! ”成海说道:“我只想知道你们是谁?是干什么的?这个女人又是谁?你们为什么挟持她?” 一名蟊贼冷冷地说:“我说过了,请你不要多管闲事。你要是没听清,我再说一遍:请你不要多管闲事。小兄弟,请你让开,俺不想青天白日杀人。” 成海说:“我不是管闲事,只是好奇。你只要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让开。 ”一名蟊贼阴冷地说:“老三,别跟他废话,做了他。” 那个被称作老三的蟊贼舞弄着短刀扑了上来。 成海不躲不闪,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看短刀离前胸不到一寸,成海伸手叼住了老三的手腕,短刀“?R啷”一声掉到地上。老三拼命挣扎,就是挣不脱。另一名蟊贼手持短刀一声不吭地冲了上来。成海飞起一脚,踢飞了他的短刀。那名蟊贼一见,喊声:“兄弟们,快闪!”说完,自己先跑了。 那名拉着女人的蟊贼一见同伙跑了,松了女人,转眼间消失在巷子那头。两个好兄弟都对老三不管不顾了。 成海把女人嘴里塞的布拿掉,问道:“你是谁家女人?他们为什么绑架你?” 受了惊吓的年轻貌美的女人喘息一会,缓缓说道:“我是县衙刘录事的七姨太。我不认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绑架我。” 成海扭脸问老三:“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绑架她?” 老三这会儿反倒镇静了,霸气十足地说道:“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烛台山三当家的陈彪是也。爷爷们知道刘信刘录事利用职权敲诈勒索聚敛了许多不义之财,最近又新娶了第七房姨太太,年轻貌美,宠得不得了,所以,爷爷们下得山来,准备劫走七姨太,先让弟兄们快活快活,再换一笔钱花花。小子,有种的你就报官!”成海眼珠一转,耻笑道:“噢,没本事了,就拿山贼吓唬我啊?跟你说,小爷我不怕。我偏不报官,放你走,有本事来找我报仇啊。我家住本县永乐乡长善里奚楼村,我是那个村的村正奚成海。要找我报仇,随时恭候。” 老三陈彪捂住手腕,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成海望望七姨太,说道:“没事了,你走吧。我还有事,不能送你回去。”说完就要走开。 七姨太伸手拉住成海的胳膊,说道:“小兄弟,你不能走!” 成海瞬间脸红心跳,浑身不自在,扭身躲开了七姨太的拉扯。前面说过,成海曾跟一个生意人当学徒,在外地奔跑多年,自然接触过许多年轻漂亮妖娆多姿的美人,但是,在他的记忆里,那些个所谓美人,与眼前的这个少妇相比,简直不在一个档次。这个七姨太,她那摄人魂魄的迷离眼神,光洁明皙令人不忍触碰的香腮,柔润性感激情绵绵的嘴唇,前凸后凸令人想入非非的魔鬼身材,都是成海不曾遇见过的。尤其是从她身上散发出的一缕淡淡的幽香,简直让他沉醉,让他迷失本性。更要命的是,这个尤物如此近距离地站在他的面前,她那独有的呼吸气味,丝丝缕缕喷洒在他的脸上,令他皮痒心痒。还有,七姨太说话的腔调、做派,都是他不曾体验过的。他拘谨地朝后挪了几步,傻傻地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救了我,我得谢谢你呀。” “不必啦。我还有急事要办呢。” “什么事这么急?到家里喝杯茶总可以吧。” “我真的有急事,不是拒绝你。” “小兄弟,不管你有什么事,你都得把我送回家,要不然,跟不救我是一样。” “为什么?” “我就这么在大街上走动,万一再叫歹人碰到,我怎么办?还能遇见像你这样的侠士吗?” 对付歹人,甚至高手,成海有的是奇招,有的是办法。对付女人,尤其是眼前这个楚楚动人的女人,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并不是说,成海原本就是一个好色之徒。对于美女的要求,几乎所有的男人都无法拒绝,何况成海只是一个刚出茅庐的小青年呢? 成海安排车主在原地等候,自己送回七姨太就回来。 七姨太紧紧抓住成海的胳膊,几乎是偎依在成海的身上,慢慢地往回走。成海想推开她,她反倒贴得更紧了。一路上,七姨太娇滴滴地询问成海的姓名、年龄、职业、家庭住址。成海颠三倒四地作了回答。出了小巷,转过一条街,到了一座相当气派的宅子前。七姨太刚要开门,刘信刘录事带着一帮人风风火火赶了回来。胖得像猪一样五十余岁的刘录事着急地问道:“怜怜,你没事吧?” “没事?能没事吗?要不是这位小兄弟,我这会儿恐怕就成了土匪的压寨夫人了。你怎么才来?” “娇娇去喊我,我就赶紧找人,弟兄们聚齐后,我就赶过来了。没。。。。噢,这位小兄弟是?。。。。” 成海立即显现了成年人的老成,回答道:“我叫奚成海,到县衙办事,正好碰到夫人出事,就帮了一把。现在没事了,告辞了。” 刘录事惊奇地问道:“你是永乐乡长善里奚楼村的奚成海?” “是,我是。” 刘录事叫道:“关于你的传奇经历我可听说不少啊。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怜怜,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那传奇小子。” 七姨太叫道:“哎哟,我真是好福气,让你救了我。老爷呀,别让他走。咱还没谢他呢。” 刘录事说:“对对对,小兄弟,你不能走,我上午在月明楼设宴谢你。” 成海说:“不必,真的没必要,我有急事。” 刘录事忽然问道:“哎,小兄弟,你刚才说,上县衙办事,办什么事?” 成海回答:“我一个朋友跟人打架,误伤了人,被衙门抓了,我就是来找人给他说情的。” “你是不是永乐乡的?” 成海说:“是的,永乐乡奚楼村。” “那人是个叫蓝景翔的私塾先生吧?” “对,就是他。” 刘录事说:“小兄弟,算你来着了,不用找旁人了,马上我跟他们打个招呼,让他们放了就是。” 成海吃了一惊,问道:“真的?” 刘录事轻描淡写地说:“对我来说,这不算事儿。好啦,咱们进屋说吧。” 成海被请进了宽敞明亮的客厅,使女娇娇献上茶来,刘录事和七姨太怜怜陪着说话。叙话中间,刘录事透露,他跟县太爷的关系特别特别好,县太爷的九个姨太太中有三个是他给介绍的。他在县衙主要负责户籍工作,许诺,以后若有这方面的事情,可以直接来找他。成海听了,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刘大人,我有一个叔父,重度残疾,按大唐律,他应列入非课户,不用缴纳赋税。我家人多次找乡里反映,乡里始终没解决。这件事您看能不能帮帮忙,刘大人?” 刘录事说:“这算什么事啊?根本不算事儿。这样吧,我给你写封信,你交给樊里正就行了。本朝律令:‘每岁一造账,三年一造籍’。今年正好该造籍了,只要樊里正把你叔父登记上账,‘团貌’的事我来做。定簿以后,你叔父就可免除课役了。” “谢谢刘大人!谢谢刘大人!”七姨太实在听不下去了,说道:“哎呀,成海呀,你别一口一个刘大人,一口一个刘大人。喊得我都肉麻。他是什么刘大人啊,不就是给人干活的嘛。” 成海说:“他在县衙做事,是当官的,就应该称呼大人。不叫大人叫什么呢?” 七姨太托着香腮想了一想,兴奋地叫道:“叫他姐夫!对,就叫他姐夫!” “怎么能叫大人姐夫呢?我跟大人又没亲戚。” 七姨太抢着说道:“我认你为干弟弟,你认我为干姐姐,咱们不就有亲戚关系了吗?老爷不就是你姐夫了吗?对对,就这样,就这样!你看我想得多好!” 七姨太突然被自己的奇思妙想激动得手舞足蹈尖叫连连。 成海站了起来,连连摆手,推辞道:“乡野之人,不敢高攀。请七姨太收回成命。” 七姨太也站了起来,一把拉住成海的手,一边摇,一边撒娇:“就不,就不。你就是我弟弟,我就是你姐姐。” 成海赶紧挣脱了七姨太的手,退后两步,说道:“好好好,我认我认。” 七姨太坐下了,满意地说:“这就对了,小弟弟。” 刘录事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尴尬。但是,他仍然讨好地说道:“怜怜啊,我马上发请帖,请亲朋好友过来,为你和成海结拜干姐弟举行个仪式。摆他个几十桌,搞得越隆重越好。” 成海坚决不干:“您要是这样,我坚决不同意。” 七姨太说:“心里有就行了,搞那个虚套套干什么?你说是吧,小弟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