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季达虚岁不过二十二,他加入河西军那年,正是梁锦棠回京就任光禄羽林中郎将之后。可他发现,即便如今已五年过去,河西军上下依然有太多梁锦棠的印记。 他对梁锦棠既有敬畏,也有迷思。这矛盾的心态,许是现今河西军年轻将领们或多或少的共鸣。 此次前来襄助光禄府chūn猎,河西军的年轻将领们莫不打着一睹梁将军风采并一较高下的心思。 奈何梁锦棠实在太熟悉河西军的布局习惯,一连十来日,总是只听说他带了四个人一路闯过北军的围堵而未损一人,可河西军竟一次也没遇上过这队人。 今日在此不期而遇,季达自是兴/奋不已。 这十余日好歹也与北军打过许多回了,梁锦棠这支五人小队已渐有默契。当迎面奔来的程正则示警时,不待梁锦棠开口,傅攸宁已迅速跃上树梢隐蔽。 河西军中军副将季达,幸会梁将军!季达一路追击,于风驰电掣的行进中仍声如鸣金,得罪了! 梁锦棠见对方有一名弓/箭手,便示意众人尽量拉河西军近身混战。 众人领会,当即扑进去打成一锅粥。 对方的弓/箭手投鼠忌器,隐蔽在高处的傅攸宁更不敢轻举妄动。她只能持稳弩机,密切关注状况,等待最佳的时机。 她独自在高处看得触目惊心。 这是他们自踏入chūn猎范围以来,打得最惨的一场。 名震天下的河西军个人战力并不如何突出,但可怕的是他们协同有素,还有那份只要没死,就会站起来向前的杀伐血气。 若非此时双方算是对手的关系,傅攸宁都想为他们那虎跃龙腾、投鞭断流的气魄击节赞叹了。 不愧是西境屏障啊! 好在光禄府无论羽林还是绣衣卫,向来都更注重个人战力。chūn猎进行到这第十三日,可以说,至今尚未被猎获的人,大多正是光禄府真正的jīng英。 因此,眼下的场面尚不至于一边倒,双方互有折损,总算势均力敌。 缠斗近半个时辰,焰火飞天,蓝烟窜地,一片混乱。 程正则的同伴们陆续被拔了信号焰火后,他自己也负伤。孟无忧与索月萝更是伤上加伤。这十几日的饥饿、疲惫与伤,加上连日来面对qiáng大对手围捕而生出的巨大压力,是光禄府武官们平日里很难遭遇到的极致体验。 看得出,此时众人都在勉力支撑,没有人想要退却。 而季达那头加上他自己,还剩八人。 八个对六个,季达豪迈地用手背抹去唇边的血迹,笑了,不算欺负人了! 话音未落,他已全力扑向正专注单抗两人、几乎毫无防备的梁锦棠。 傅攸宁毫不犹豫地击发了今日第一支弩/箭。 因chūn猎不着盔甲,木制弩/箭利落飒飒疾驰而来,将季达左臂的衣衫撕出一条口子。 季达一惊,正要重振旗鼓再袭梁锦棠,却被孟无忧飞身扑倒。 如此一来,孟无忧背后的信号焰火便bào露在人前。 一名与百里束音对阵的河西军小兵反身扑来,毫不犹豫地将孟无忧的信号焰火拔掉。 百里束音不急营救,只能就势将那小兵背后的信号焰火也拔掉,也算孟无忧大仇得报。 季达并未迟疑太久,起身挟孟无忧迅速退后,剩余的兵卒见状,立刻回退围到他身旁集结。 程正则、百里束音与索月萝也迅速向梁锦棠靠拢。 此时的场面,就当真更像两军对垒了。双方都几乎力竭,却都在努力让对方相信自己足可再战。 百里束音皱眉:他想gān啥?按规矩,孟无忧的信号焰火被拔掉,那他就算个死人了,季达抓个尸体做什么? 梁锦棠冷冷对上季达那带着淡淡得意的挑衅眼神,些许不屑地哼了一声。 树上的傅攸宁笑了。季达这是想围尸打援,bī得梁锦棠不能轻易撤走,非跟他打个不死不休是吧? 也不知季达是否看过河西军战史。围尸打援这样yīn损的招,还是当年梁锦棠在河西战场上向成羌蛮子学来以牙还牙的。 喂,照规矩,你既已受伤,怎可能将我抓得这样紧呢?孟无忧头也不回地反手指指季达左臂的衣衫裂口,满脸无辜。 季达一愣,低头看看那口子,心知若非弩/箭是木制的,自己这条手臂怕真是重伤了。 于是他点点头,唤了身旁一名小兵来拎住孟无忧,同时朝孟无忧咧嘴笑道:照规矩,你现下都已死了。尸体不许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