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百里束音也是如此。每逢自己的下属要长时间出外办差时,但凡家中无兄弟姐妹的,她必会去看看有无需要搭把手的地方。 傅攸宁教过的事,谁也不会忘。 她没有杀伐决断的凛凛威仪,没有武功盖世的无双风华,没有敏慧过人的机智谋算,甚至没有一副康健的体魄。 她像世间每一个努力活着的平常人。 从不急于求成,从不半途而废。 可她与人唯一的不同,便是站在高处时,不低看别人;站在低处时,不低看自己。 她能将每一团烂泥,塑成堂堂正正的人。 你们一定不明白,‘傅攸宁’这三个字,即便永不会光芒万丈,却始终是东都分院高悬的夜明珠。 那光,照着他们想去的方向。 他们都想过,成为她那样的人。 22.第二十二章 百里束音还是生平头一回将这些心中事语于人前。这些话她早想说, 却不知该说给谁听。 方才我在想,她看着明明灭灭的火光, 待chūn猎结束后,许是可以向尉迟大人提请,让她回东都。 自从百里束音开始讲古,孟无忧的下巴就没合上过。今夜对他来说太震撼了。而索月萝始终若有所思, 一言不发。 你若当真敢这样做,她大概会打骂死你。她是肯愿走回头路的人?举座震惊的沉默中, 梁锦棠眼底带笑,起身走到角落, 自水缸中舀出一瓢水来净手后,又才折回原地坐下。 百里束音微怔, 想想也对。傅大人她是扑街也要头朝前的人啊。 方才那些话,她醒着时, 你敢说吗? 百里束音收起恍神, 回以坦dàng一笑:不敢。越是在心中敬她至深,反倒越说不出口。 梁锦棠垂眸轻笑, 心中轻道,我也不敢。 到头来,谁都没有亲口告诉过她, 她对别人有多重要。所以,她也就从不觉得自己重要。 他已大约猜到, 为何这两年的傅攸宁, 是全然不同的。 在东都时, 众人便是口中不说,但行为间必能使她感到善意,至少他们会让她知道,那里需要她。 而帝京的光禄府大院之内,是个只认qiáng者的地方。除了她自己旗下那些人之外,谁也不会有耐性去发现她这两年都做了些什么。所以,除了轻蔑与漠视,她什么也得不到。 所以她像客居经过的行人,与谁都和气低声,笑脸迎人,指哪打哪。内里却是漫不经心。 就像百里束音之前在路上说过的那样,她就像镜子。你给她什么,她就还你什么。 可她心中终究是愿向着光的人。也许,再花另一个八年,以她心志之坚定纯粹,同样能将当年在东都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但,凭什么? 梁锦棠唇角一抹淡淡的笑意,见百里束音想要过来唤傅攸宁起身吃东西,便摇头制止。 顺手将烤好的肉拿起来散散热气后,他小心撕下一条,试着递到傅攸宁嘴边。 这家伙大概是饿极,也没睁眼,侧卧在那里顾自睡着,却张口就给吃下了。 梁锦棠觉得有趣,便又再试一次。果然很像喂兔子啊。 递过去就吃,递过去就吃,都不睁眼的。 他专注地喂着他的兔子,头也不抬地随口问道:她平常也这样? 孟无忧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道自己是不是要疯了。不然就是梁大人要疯了。谁来告诉他,梁大人眼下是在做什么啊啊啊啊啊—— 孟无忧与百里束音皆被眼前的画面震惊到无言以对,手脚僵硬。好在索月萝镇定,恍然大悟地笑答:我没见她睡这样沉过。 打从二月里傅攸宁自真沄回京那一次,她就觉得梁锦棠待傅攸宁是不同的。 梁锦棠这家伙,打量着当真无人知晓他事后偷着查傅攸宁被追杀一事么?去庆州时还趁机绕道去江南找了燕家庄的晦气。对了,庆州那件案子的易手想来也有猫腻。 话又说回来,眼下这一幕可真是令人发指啊。 看来面冷心黑手狠的梁大人,得知傅攸宁在东都还有那样一大票狂热死忠的信/徒后,仿佛有些坐不住了。 索月萝心中狂笑,发自内心地期待着后续的展开。 孟无忧觉着自己此刻已是内外俱伤,心魂炸裂。今夜实在太震撼,他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梁大人你快醒醒啊!你忘了少卿大人的yīn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