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命瞥了她一眼,起身离去。 月婵唇边的笑意变得苦涩,她和她是知己是战友,也许因为太过相似所以注定不能在一起,永远都只能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她是最了解她的人,就在她问出口的时候,其实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父皇,儿臣不愿娶陈国公的孙女为妻,求父皇收回成命" 容佑跪倒在地,言辞铿锵,掷地有声。 "荒唐!朕赐婚的诏书已下,君无戏言!" 这些年他府邸里连个侍妾都没有,真当他这个父皇老糊涂了么,言官也曾明里暗里上过奏折,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如今好不容易回京,自然得好好敲打敲打。 容佑抿紧了唇角,将额头抵在地上,姿态谦恭,语气却依然坚定。 "儿臣已心有所属,求父皇收回成命" 皇上大怒,豁地站起来,"你以为你搞的那些腌臜事没人知道吗?!你是当朝太子,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等着找你的错处呢,就不能让朕省省心?!" 这个儿子一出生皇后就去了,他是他的长子从小倾注了无数心血,让他拜文臣之首为师,学习治国方略,十五岁的时候又扔去了军营历练,却没想到磨练出来这么个倔脾气。 "纵使儿臣娶了她那也不是出自真心"容佑也来了脾气,站起来敛衽行礼,"父皇,儿臣告退"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 皇上气的浑身发抖,一旁伺候的太监总管急忙扶了他坐下,"皇上消消气,太子爷呀那是年轻气盛,不懂皇上一片苦心" 皇上没说话,龙冕下的一双眸子渐渐变得凝重,齐国表面上看似海晏河清,太平盛世,实则内忧外患,北有匈奴虎视眈眈,南有大宛不时扫兵过境,内有两派相争,朝堂之上斗的不可开jiāo。 他已经不再年轻,他的这两个儿子,一个看似温润如玉没有任何野心,实则暗地里韬光养晦培植党羽,一个看似手握兵权权倾天下,实则为人刚正不阿不懂变通,殊不知过刚易折啊。 他也有过年少气盛全心全意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只是身在帝王家,你可以有情却绝不能有爱,看来阿瞒也是留不得了。 "哎,你听说了么,陈国公家的小姐因为太子拒婚的事在家哭闹不止,昨儿个吊了脖子呢" "怎么没听说,这事京城都快传遍了,这陈国公家的小姐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怎么太子就是不愿意呢?" "啧啧啧……还不是……" 后面声音渐低,大抵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桑榆便合上了窗柩。 看来京城局势又要乱了,王家已和宁国侯府决裂,陈国公想必也不会再支持太子了,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天色已晚,她刚想唤浣花进来掌灯,房门一声轻响,被人推开。 总觉得今天的浣花有哪里不一样,依旧是丫鬟们穿的月白绸衫穿在她身上却有一种清贵不凡,那双眼睛深不见底,似要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桑榆一个激灵,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哆哆嗦嗦指着她道:"夙……夙命……" 夙命点点头,没说话。 "没人的时候你能不能换回来?" 这看着实在是太奇怪了,一想到夙命要来贴身伺候她,她就浑身上下哪都不舒服。 "为何?"就连嗓音也变成了与浣花一样。 "……"她能说是不习惯么,有着浣花的脸却是一颗冰冷无情的心。 夙命皱了皱眉,"不是你让我保护你的么?" 怎么反倒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桑榆一怔,这人居然在关心她,心底有暖意泛上来,唇边也带了笑意。 "只是有点……不习惯罢了" 一点点善意都足以让她受宠若惊。 夙命皱眉,转身离去,桑榆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嗫嚅着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能来……我很开心" 然而三天之后,桑榆的内心是奔溃的,这到底是来伺候她的还是来折磨她的? 端茶递水不会,洗衣做饭嫌累,事事都要她亲力亲为,于是阖府上下都看见她日日挺着个大肚子还要在厨房里忙碌,美名其曰自己亲手做的东西吃着放心,实则是某人吃了一口府里的饭菜后,扔下筷子,冷冷说了一句猪食。 桑榆绝倒,不由得无比怀念从前浣花在的日子,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生活啊! 快到年下的时候,天气愈加寒冷,夙命每天晚上都会出去,回来的时候挟了满身霜雪,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桑榆总会在雪夜为她留一盏灯,然后安静地倚在榻上翻书,烛火噼剥作响,她的心总会变得很柔软,因为知道雪再大,那个人总会回来。 夙命进门的时候,桑榆已倚在榻上睡着,桌上还有一桌子已经凉透的饭菜,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她走过去捡起来放在几案上。 桑榆迷迷糊糊睁开眼,本就睡的不安稳,见她回来了便从榻上起身,"热水已经备好了,你先沐浴,我去把饭菜热一下" 夙命皱眉,"以后不必等我" 她又戴上了那方白玉面具,只露出一双澈若寒星的眼眸,唇角的弧度变得冷硬。 桑榆低下头,"我……我只是没事gān罢了" 她只是想在风雪夜,留一盏灯,等一个归人。 夙命没说话,转身进了里间。 出来的时候沾了一身水汽,只着里衣露出jing致的锁骨,青丝未束,柔顺地披在肩上,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整个人褪去了那三分冷厉,意外地柔和。 桑榆有些看痴了,直到那个人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溢了" 她忙低头看去,桌上的茶盏早已斟满了,晕出一大片水渍。 顿时涨红了脸,抽回手,将茶盏推到她面前。 夙命坐下安静地吃饭,一口一口吃的极慢,姿态优雅,拿筷子的手腕纤细白皙,一点也不像杀人的手。 发梢上的水珠沿着修长的脖颈划过锁骨,落入微敞的襟口,偏偏整个人的气质冷清,有一种禁欲的美感,想让人一探究竟。 桑榆莫名地就想起初见那晚,那人面具下的绝代风华,眉间朱砂掩映,犹如红梅落雪。 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去触摸她脸上的白玉面具,夙命一怔,桑榆的掌心温和细腻,没有薄茧,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她居然不讨厌。 终于摸到那人耳后的勾搭,她轻轻触上去,却被人扼住了手腕。 桑榆一惊,脸上飞起红霞,嗫嚅着:"我……我只是想看看……" 那晚昏暗烛光下她只是惊鸿一瞥,那人就美的惊心动魄,而现在暖烛生香,那人揭下面具又该是怎样的光景? "你不是见过"依旧是冷冷淡淡的语气。 桑榆却烧红了脸,那人微凉指尖就搭在自己手腕上,她想抽回手,夙命却握的更紧。 "夙……夙命……"语气轻软,近乎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