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家事 雨微周到的带上了房门，都退到廊上去了。 屋里静悄悄的一片，只有东屋里的座钟在滴答的走着字。 贺霖坐在那张铺了青灰色坐褥的楠木圈椅里，手中握着一杯成窑茶盅，目光落在窗格上那些雕花上。 “琬琬，我带你回来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不知我能不能帮上。” 贺霖道：“数月前我离家的时候母亲的身子虽然欠安，但还不到要了性命的地步，就是来往家里的大夫也说好生将养着，不碍事的。怎么几月不见就差成那样，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就是危在旦夕了。” 陆琬心里一凛，他在怀疑自己母亲的死吗？陆琬不敢说出口，只好道：“是不是将军的事对夫人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贺霖道：“有这方面的关系，不过听说在父亲出事之前，母亲就不能起床了，吃饭都要人在跟前伺候。” 陆琬又问：“夫人生前得的是什么病？” 贺霖在家呆的日子不多，他仔细的回忆着之前母亲的状况，细细和陆琬说来：“腿疾，准确来说是风湿。秋冬寒冷季节严重一些。严重的时候也只是腿脚不便，疼痛难忍，但也能下地的。之前在福建的时候严重些，到了晋阳之后倒好了许多。风湿真能要人命吗？” 陆琬沉色道：“这不好说，小的时候听祖父说起过，风湿这种病症最不好调理，会长期伴随。风邪内侵，严重了会累及脏腑。” 贺霖脸色凝重，他又道：“可是大夫都说母亲的病还不至于那么严重，且一直都在调理，怎么突然就急转直下的？回头我和秦管家说，让你会会给母亲治病的那位大夫。详细的你可以问他。” 陆琬道：“我知道了。” 贺霖又道：“我不能让母亲死得不明不白的。你是个大夫，更能看出门道来，所以我现在只能拜托你了。大嫂你也见到了，她现在不管事了。别人我不放心。” 陆琬刚来两天就见识到了贺家宅院里的争权夺利，知道程姨娘也好，王姨娘也好，都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 “不管查到了什么，你直接告诉我就行，不要对第二个人说，就是大嫂那里……”贺霖想到了闻人氏的身体，叹息道：“罢了，就不打扰大嫂的清修了。” 陆琬点头答应：“我会尽力。” 贺霖想到陆琬在贺家没个依靠，当真闹出什么事来他又隔得远，怕帮不上什么忙，思来想去还是得把薛三娘也接到晋阳来才行，因此道：“我会派人把薛三娘接过来。常寅我也给你留下。家里的人你不方便用的话，这两个人你至少放心。” “四爷是怀疑家里的人么？” 贺霖冷笑道：“不是怀疑，刚才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如今先这样混着，等过阵子平定一些，分了家会好些。这个家再不管一管，会闹出大事来。我不在家，就只有辛苦你。琬琬，你也别推脱，我现在很难办，所以只好请你帮忙。除了你别人我都不信。” 可是依旧让陆琬觉得为难，她才来陆家两天，让她担起这样的重任，她怕人议论，她怕站不住脚。不管什么事，只要牵扯进利益就不会那么简单，这比治病困难多了。 “家里我会安排妥当了，会让管事的全力支持你，所以不用怕。也不用着急，什么事都可以慢慢来。当心打草惊蛇。”贺霖又觉得自己说得严重了些，让陆琬受到了惊吓，于是温柔的摸了摸陆琬的头发。 陆琬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海棠苑。 雨茗正在收拾那几口存放衣物的箱子。 陆琬没什么物件，所以屋子里显得空荡荡的。 雨茗见陆琬回来了，便请陆琬到西面的屋子里歇息，她在跟前奉茶伺候。 陆琬坐在火盆旁，见雨茗十四五岁的样子，和雨微一样梳着双鬟，今天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棉比甲。可能是前两天受了些寒凉，时不时的咳嗽几声。 她害怕陆琬不喜，好几次都拼命的忍住咳嗽，实在忍不住了才背过身去，捂了嘴咳两声。陆琬见她这样倒挺可怜的，便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下去歇着吧。” 雨茗道：“雨微姐姐不得闲，陆姑娘身边怎能没个人。” “真是个忠厚的好姑娘，你病了不吃药吗？” 雨茗回到：“正月里不兴吃药的。” “也太古板了，生了病不吃药难道要硬抗？咳嗽虽小，当心酿成大病。也不用请大夫了，你去药房里买两钱的川贝回来，蒸梨吃吧。吃上几天就好了。要不买些枇杷叶回来煎水喝也行。” 雨茗笑道：“多谢陆姑娘赐方子。” 陆琬莞尔：“这哪里是什么方子，大多人都晓得的办法。”后来她硬让雨茗下去休息了。 雨茗怕陆琬使唤，便把秋桐叫了来伺候。 陆琬也没什么事安排，让秋桐在跟前一并烤火，顺便问她一些贺家的家务事。 秋桐十来岁的样子，并不是福建过来的丫鬟，去年夏天才进了贺家。 “家里姨奶奶一共几位？二奶奶跟前养了几个儿女，都多大呢？” 秋桐笑眯眯的回答道：“陆姑娘刚来还不知道，我们家一共三位姨奶奶。程姨奶奶为长，然后是李姨奶奶，王姨奶奶最后进的门。二奶奶跟前有一儿一女，英哥儿今年七岁跟着三爷读书，筠姐儿今年才两岁。” “哦？夫人还在的时候家里谁管家？” 秋桐又道：“夫人身体不好，把家务交给了大奶奶，让程姨奶奶协理。” 也就是说温夫人还在的时候就是眼下的情况了。程姨娘中饱私囊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程姨娘生育了贺霆，之前深得温夫人的信任，在贺家的根基不浅。很有可能会牵一发动全身，她站在这漩涡里，要想查明当初的事，只怕没那么容易。 陆琬自幼跟着祖父学医，长到了十二岁，还来不及跟着母亲学管家，陆家就家破人亡了。如今叫她来处理这些棘手事，纷纷扰扰的，陆琬一时还不知从何处下手。或许她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陆琬正在和秋桐叙着些家常琐事，突然有小丫鬟在门外禀报：“陆姑娘，大奶奶请您过去，说是姜家夫人带着姜姑娘来家了，说要见见您。” 陆琬才来陆家两天，什么姜家，她也不认得，为何要见她？ 陆琬随口问着秋桐：“这姜家是什么来历？” 秋桐笑答：“姑娘不晓得，姜老爷就是晋阳知府。必定是打听到四爷回来了，所以就赶来了。” 原来要见贺霖的，又与她有什么关系，但是被点名了又不可能躲着不见。便让秋桐重新帮她笼了头发，取了披风来。 秋桐替陆琬把散落下来的碎发都抿了上去，又替陆琬整理好了衣裳，点头笑道：“陆姑娘和姜姑娘一比，还是陆姑娘更胜一筹。” 陆琬皱眉，这是什么话，她随口问道：“姜姑娘和贺家有什么渊源吗？” 秋桐张口就来：“之前夫人很中意姜姑娘，说姜姑娘温柔敦厚，又有福相。要说替四爷定下姜姑娘的，两家也都默许了，偏生出了将军的事，后来夫人也走了。这事也就搁置了下来，无人敢再提。” 秋桐只顾自己说得痛快，等到说完之后才惊觉不妥，忙捂嘴道：“陆姑娘别放在心上，这些都是之前的事了。” 贺霖之前还是温融的时候，就说过他已经过了及冠的年纪，却未成亲，她也觉得奇怪。如今看来家里给他相中了合适的女子，只是还没有说到明面上来，这才对嘛。 陆琬伸手自己拉了拉衣裳，对秋桐道：“走吧，我们一起去凤梧居拜访一下姜家的夫人和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