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穷途 赶在大雪的前一天,她们已经到了定州。 薛三娘屈指一算,再有半个来月,应该就能到京城了。 陆琬和薛三娘找了座并不起眼的尼姑庵落了脚,打算在此休整三四日再起程。 薛三娘主动的帮庵里的尼姑们挑水劈柴,烧火做饭,十分的勤快。陆琬给庵里生病的尼姑治病,闲来无事的时候会抄几笔经文。 晨钟暮鼓,过得很清静。 大雪这一日果然应节气,又降下雪来。幸好她们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出家人清静,她们住得也还算安稳。 陆琬踩着雪进了大殿,她来不及抖落衣服上的雪花,对着佛像虔诚的拜了几拜,突然想起一个多月前她们落脚的那座寺庙。那天她抽到了写着“大凶”的签。 她清楚的记得那天大雨过后,西天绚丽云霞,还记得那个人和她说“风雨之后就能看见曙光”还说“所有的痛苦和磨难都会过去的。” 在陆家的事没有澄清之前,她的痛苦和磨难不会过去,这是她必须要迈过的一道坎。 陆琬看见了佛像前的那个签筒,密密的插着许多签条。她迟疑了下,最终伸手随意的抽出来一枝。 她看见签条上写着“末吉”二字,另一面是四句诗文。签意何解已经不重要了,陆琬看见了那个“吉”字,心里就已经安定了不少。 庵里的水净师太走了进来,见陆琬拿着签条看,上前施礼含笑说道:“女施主,要贫尼帮忙解签吗?” 陆琬摇摇头。 水净又道:“贫尼分文不取。”她说着就将签条拿了过去,看了一眼上面的诗文,温和的笑道:“不好不坏,不过需要贵人相助才行。” 贵人?陆琬想,她从何处遇贵人? 水净师太淡然一笑,拍拍陆琬的肩膀,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必太愁了。” 陆琬点头说:“总会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水净师太看见陆琬释然的样子也放了心。 冬夜漫长,庵里的人在做完晚课后也并未立即睡下。这会儿庵里的水华师太拿了一套针线来陆琬她们房里说话解闷。 薛三娘见师太的手中是一块大红的料子,绣的是“鸳鸯戏莲”的图样,诧异道:“你们出家人还用这样的图样?” 水华师太平静的解释说:“我们做这些是拿到绣庄里卖的。” 薛三娘笑道:“你们来钱的路子倒多。” 水华师太轻叹了一声,缓缓说道:“庵里倒有几亩地,可是上下十几口人,靠着这几亩薄地哪里养得活呢。我们庵又小,香火自然比不上那些大庙。就连死了人要诵经超度的,找上门来的都少。要活下去,只好另寻别的路子。做点针线,制些香粉胭脂,也能换些油盐回来。” 薛三娘点头道:“你们出家人为了糊口也是不容易的。” 听着屋里两人的说话,陆琬一直在灯下看书,没有插过一句嘴。 后来水华师太又感慨道:“太平年月日子倒要好过一些,可惜这一两年里天灾人祸的,各地的群雄就坐不住了,纷纷要起来闹事。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以前还轮流出去化缘,后来我们明字辈的师叔在外面不明不白死了之后,也不敢再派人出去。只好守着庵院,守着几亩地过活。” 薛三娘低声骂道:“现在这些人放着好日子不过,就想着造反,吃苦受累的还是老百姓。” 水华师太心道他们出家人,不过求个日子清静平稳,如今就连这些也是强求了。 薛三娘又说起这两年战事不断,加上苛捐杂税的百姓们怨声载道,朝廷无法安抚百姓,各地为非作歹的,起来造反的也就多了起来。 听着她们对时局的谈论陆琬总没有插嘴,也没有她插话的地方。若不是因为乱世,只怕她还不敢返京。 之前就略有耳闻,说先今皇帝暴政荒淫,加上年初的一场洪水,好多人就坐不住了。她甚至私心的想,要是真的变了天,说不定陆家的案子就能解决了。 到了冬月十二这一天就又踏上了路程,陆琬心想要在冬至之间赶到京郊的菩提寺。 出了定州不多远,因为都是山路,加上积雪,路面很湿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过了山头,看见了山下稀疏的村落。 薛三娘正想和陆琬说今晚去村里找户人家借宿,这时候却从树林里蹿出来几个提着长刀的大汉,将她们的马车团团围住。 她们又遇上劫匪了,这走的还是官道,距离京城不远的地方,也遇上劫匪了,看来天下真的乱了。 薛三娘看了一圈,七尺的大汉有七个。她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腰间的那把短刀,看来又派得上用场了。 遇到了险境,陆琬坐在车内声也不敢出。 “车上的人给我听着,什么值钱的东西都给大爷我们留下!这马车也得给我们留下!” “大爷,我们也是穷苦人家的,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薛三娘与他们斡旋着,她才不甘心轻轻松松就将马车交出去了。这一套马车她们以后还有大用场。 “没值钱的?坐这这么大一辆马车,这马就值钱吧。给我滚下来!”有人比着刀去要挟薛三娘,薛三娘担心这伙人对陆琬不利。她也不是吃素的,她并未从马车上下来,就坐在横梁上,重重的给了威胁她的人一记。 陆琬坐在车内听见了打斗的声音,她想起之前三娘背上受过伤,知道这些拦路抢劫的,决不是什么善类。她思来想去的便撩了帘子要和薛三娘说话。哪知一个劫匪看见车内撩了帘子,嚯的一声,一刀刺进了帘子。 薛三娘不曾想他们竟然敢对陆琬下手,此时也毫不客气的比划着短刀应敌。她身手了得,几招下来,就应付下两人。其他人见这女子是个练家子,不敢轻视,也都围攻了上来,一场恶斗再说难免。 薛三娘还要顾及车内的陆琬,终究放不开手脚,就在她分神的时候左臂被人刺了一刀,鲜血顿时就流了下来。 陆琬见薛三娘受了伤,慌忙道:“三娘!马车给他们!” “姑娘不行啊。”薛三娘舍不得把马车给弃了,以后再置办起来只怕就难了。 有人已经把帘子揭了起来,看见了车内惊慌失措的陆琬,那人笑嘻嘻的说道:“这里还有个嫩生生的小姑娘,正好,马车和小姑娘都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