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保定 外面已是一片的萧瑟了,车内铺了厚厚的毡子,怀里塞了个手炉,身上裹着一领半旧的翻毛披风。一点也不觉得寒冷。 陆琬紧紧的护着手炉,车内就只她一人。去保定的路程不过只要四日就能到达。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命运会是什么。 行了大半日,陆琬也没和齐杭说过一句话。 直到天黑前,他们到达了通州。 随行的连带陆琬一共四人,其中一位据说是皇帝刚任命新的监军,另一位是齐家的家丁。这位家丁看上去三十左右的年纪,生得很雄壮。陆琬猜想应该是齐家派来贴身保护齐杭的人。 那位家丁待陆琬很是客气。 他们入住了通州的驿站。落脚之后,陆琬一次也没看见齐杭,猜想应该是去应付那位监军了。 陆琬一人住间客房,谁也不会来打扰她,十分的清静。就是晚饭也是驿站的伙计特意送到了她的房里。陆琬胃口不算好,略吃了一点,便让人把东西收走了。陆琬又要了热水,洗了脸,洗了脚。冬天黑得很早,这会儿就算是上床了她也睡不着。以前还觉得薛三娘唠叨嘴碎,突然她不在身边还有些不习惯。 陆琬默默的整理了一下随身携带的包袱。她此次去随军,也不用她自己带多少的药材,这些都是由朝廷采买的,不需她操心,所以她随身的行李就简单了许多。两套换洗的衣裳,两件带毛的大衣。还有两瓶她自己制的丸药。 整理好包袱,陆琬又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灯盏发了会儿呆。谋划着将来该如何行事。留在京里的薛三娘会不会有什么麻烦,乱绪纷纷。 过了一会子,听见有人敲门,陆琬警醒了,忙问:“是谁?” “我,开门!” 是齐杭的声音,这么晚了,他找自己做什么。陆琬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走到了门口,拉开了门闩。 齐杭站在门外,已经换下了那领黑狐披风,穿着一身秋香色的一裹圆袍子,身上还略带些酒气。他喝了酒来的?陆琬警醒了两分,这个人找来是要做什么?齐杭自顾的走进了屋子,陆琬站在门口,迟迟的没有跟进来。 齐杭却道:“你要是不放心的话,门就开着吧。” 陆琬想,开着就开着,我也不怕你。 齐杭径直的在陆琬刚才坐的地方坐了,一手顺势的搭在桌上,俨然一副主人的态度。他对陆琬道:“你也过来坐吧,我说几句话就走。”意思是不会纠缠你多久,让陆琬别对他那么抵触。 陆琬不敢坐在齐杭跟前,只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坐了,离得齐杭远远的。 对于陆琬的疏远,齐杭也不在意。 齐杭瞄了一眼陆琬,冷峻的问了句:“你姓什么?” 陆琬惊讶的抬起了头,他怎么突然问这话,是察觉到什么了吗?这时候的陆琬已经骑虎难下,她有不能说的苦衷,因此咬牙坚持道:“姓顾。” “顾!”齐杭冷笑了一下,看陆琬的目光多了几分探寻,又道:“但愿你没什么地方瞒着我。” 陆琬心里打着鼓,脸上却不显,低了头说道:“我怎么敢瞒着齐二公子,您是孔明再世,什么都瞒不了你。” 齐杭笑道:“你这张嘴倒挺会说的。大冷天的赶路不容易,好在隔得近,在路上耽搁不了几天。去了那边后你的事就会很多。有什么困难直接找我。” 陆琬应诺了一声。 齐杭又道:“或许将来你就会明白我为何坚持要让你来保定。我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你好。” 陆琬一脸的清冷,心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她哪里晓得呢。 齐杭匆匆扔下这几句话,就起身告辞了:“你好生歇息,明一早还要赶路。” 陆琬将齐杭送到了门口,看着齐杭的身影走远了,这才关上了门。她背倚着门框,慢慢的就滑坐到了地上,这个姓齐的人实在让人害怕。有什么话为何他不直说,句句都充满了试探,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陆琬长了十五岁,十二岁前在父母的呵护中,在祖父的教导下,无忧无虑的长了那么大。十二岁以后,家遭巨变,她失去了一切的幸福,身边只有一个忠仆相依为命。她很简单,一心对自己的医术不断的精进,却并不擅长应付各类人。 陆琬心中把齐杭和温融做了个比较,她应付不了齐杭这种笑面虎,还是觉得温融那样简单的人好相处。可也就是温融伤她伤得最深。 温融他此刻在做什么呢?陆琬推开了窗户,一股冷风就灌了进来。她遥望夜空,夜空上疏疏朗朗的几点星辰。陆琬双手合十,心中默念,不管你身在何方,我都希望你平安无忧。 过了两日,便顺利的到达了保定。 在陆琬以为齐杭会把她扔进军营的时候,齐杭却把她安置在了齐家在保定的一处宅子里。宅子里有人打理。齐杭还派了个丫鬟来伺候陆琬。 这和之前想的不一样啊,她以为会看到很多受伤的士兵,缺胳膊断腿,血肉模糊。 “你叫什么名字?” “回顾姑娘,奴婢叫宝芝。” “谁给取的名字?” 宝芝有些诧异,心道莫非是对这个名字不喜欢,要重新给她赐名吗,忙道:“是二爷给取的。奴婢以前叫翠英。” 陆琬点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 她不知道齐杭把她带到保定来到底是做什么。她坦然的面对即将会发生的一切。 她打量起这间屋子来,南窗下是炕,靠板壁处码放着几幅被褥。一张楠木雕有回字纹的小炕桌。炕桌上只一套青瓷的茶具,别的东西一概没有。 下面有一张妆台,摆放着一块从西洋进宫来的水银镜。下面一排红漆的小抽屉。 陆琬见那镜子十分的清晰,不由得凑近照了照。镜子里的那个少女唇红齿白,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看着这样清晰的人像,陆琬差点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这间屋子以前谁住的?” 宝芝笑道:“没人住,一直空着的。只是前几日二爷让人带了话出来说要给姑娘收拾一间屋子,才先赶着铺成的。” “你们二爷也住这边的宅子?” 宝芝摇头道:“不,二爷在大营那边。不会回来的。” 陆琬听到这里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心道,幸好不是生活在同一个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