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君宇一动未动,像是对她极细微的说话声一无所觉,或许真得睡着了,蓝烟失望地合上有些困倦的眼皮,很快地便沉入梦乡。 那厢,龙君宇闻到她的呼吸声渐趋平和,缓缓地睁开眼来,握着她的手以大拇指轻柔地抚着那肌肤盈润的手背,心里却五味杂陈。 这回北疆干谒关的粮饷克扣案,进展的并不顺利。 因闲时粮饷被克扣,几名下层军官带头**的恶**件已经被王先勇给压了下去,并及时封锁了消息,他也是到了密报才得以知晓。 嘉峪关是防御匈奴人的一道重要关卡,而干谒关则是对抗匈奴人的另一道防线,不及嘉峪关重要,但也是断不可忽视。除了附近的一小股匈奴人,关外的蒙古人也时常会在冬季南下侵扰关内百姓的平静生活。 他深信不疑,于这次密报上来的粮饷案中,上层的那些将军们势必没有一个是干净的,拔出一个萝卜铁定会带出一堆泥来。眼下已届战时,在这紧要关头,他并未打算彻查此事引起守关将士的恐慌。 即便查清又如何,他手上尚还没有一个心腹大将可以接手那个摊子,设或让那位落在其他人手中为人做嫁衣裳,还不如先这么着。 故此,夏侯易这次是借着劳军的名义过去,一为探明干谒关内三万守将的详细情形,为以后的清洗做准备。其二是方是暗中探察粮饷克扣一事,这桩事虽不打算现下处理,但也要晓得个大概情形。 龙君宇亲政之后,大事小情不断,一直未曾关注过这支守军的状况。除过知晓守将王先勇原先是林侯爷手下的一员爱将,能调任干谒关的总兵也得益于林侯爷的提拔。行事做派与那位一脉相承,作为东炎功勋显赫的林侯爷是出了名的手段凌厉,而这位王先勇也没差到哪里去。 据赵剑心的传回的密报,夏侯易一至北疆行动便受到限制,虽有他拨给的五十名羽林卫随扈,但在那些骄兵悍将面前却没有丝毫优势可言,依旧被收拾的无招架之力。 夏侯易不仅没能抽丝剥茧地查明真相,亦没探清干谒关的内部局势,反而被王先勇手下的人捉到了贪污索贿的把柄,在骑马的时候又跌断了一条腿。想来那些人也是不会诚心与他治伤,此时还不知如何受罪呢。 如今弹劾他的折子与罪证通过内阁,俱已摆在了他的御案上。 没想到那个王先勇如此的胆大妄为,连天子派去的劳军之人都敢下这样的狠手。可罪证确凿,朝中已就此事有了议论,他又不能置之不理,不能不安抚那些即将为东炎出生入死的将士。 业已派了人前去北疆押解夏侯易回京,却不知道那边会不会就此轻易放人。 龙君宇也心知,这样的事瞒不了身边这个女人多久,但能瞒一时是一时罢。 念及万寿节前夕,她提出要陪自己微服出宫见识京城的热闹,为了教她开心, 这回微服出宫与来京赶考的仕子们接触,便也带了她出来。 不意,竟碰上了行刺之事,反而教她跟着受了一场惊吓。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与她在一起时的那股莫名的距离感已经很微弱了,这是否意味着她终于对他开启了心扉,真心地开始接纳了他。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些他心里竟然欢喜之至。或许他真的有些心悦这个卓尔不凡的小女子。 不过,日后若是知道了她父亲的事,会否又与他生分、隔膜起来。 这一两日,天气变得更坏了。 日日阴云密布,寒风凛冽,枝头的枯叶已寥若晨星,越来越有严冬的感觉。蓝烟这个畏寒的,身上的衣裳添了一重又一重。 此时,蓝烟步入一室温暖如春的乾明宫偏殿的暖阁里,才觉得舒坦了些。 褪去了有些臃肿的织金潞绸遍地撒花的棉衣,身上顿感轻快了很多,对她躬身见礼的小宫女颔首,示意她起身,又问道:“皇上可曾醒来了。” “回蓝妃娘娘的话,里间还没有动静传出来,皇上可能还在睡着。”那名宫女毕恭毕敬地回了话。 皇上在宫外遇刺受了伤,在后宫诸多女眷中指明要蓝妃娘娘在乾明宫侍疾,而且那日这位娘娘可是随着受伤的皇上一并回了乾明宫的。 可想而知,皇上微服出宫蓝妃是伴在左右的,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为数不多的知情者,包括她在内已被王总管严厉地再三警告过不许走漏了风声。加上以前皇上对蓝妃无人能及的盛宠在前,如今乾明宫上上下下,对这位娘娘无不恭敬有加,极尽讨好,她自然也不敢有任何怠慢之处。 蓝烟略略颔首,走至炭盆旁的矮凳上坐下,拿着铁签拨着炭盆里的炭火,一壁温声地道:“这里有我守着,你去吧。” “诺。”那名宫女屈膝应是,退了出去。 见炭火旺了起来,蓝烟又抬头朝窗子望去,两指宽的窗缝还在,便放心地烤起火来。炭盆里的火并不如何旺,龙君宇一向体热,夜里有他在身旁便如抱了个汤婆子在怀似的暖和。兼之身上有着伤还每日临朝听政、批阅奏章、接见大臣……,免不了进进出出的,内外温差过大的话容易染上风寒,与还在养伤的他而言无疑雪上加霜,故此屋内也只笼了一个火盆。 片刻,蓝烟冰凉的双手渐渐有些知觉,方才在曹御厨的小厨房里做了两道小点心,一道咸口的松瓤鹅油卷,一道甜口的枣泥山药糕,想着半下午的时候给龙君宇垫垫肚。叫秋荷在那里看着火,她便先回来了。 “娘娘,药熬好了,冯医政问是否这就献上来。”御前侍奉的高公公悄声进来禀道。 “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的话,已未时初刻了。” 闻之,蓝烟颔首,按医嘱,饭后半个时辰左右服药。 已经暖和过来的蓝烟,自火盆旁站起身来,道:“我先进去瞧瞧,皇上可醒来了 。” 午膳后,她以“磨刀不误砍柴工”之辞好说歹说,总算劝服了带伤还不忘勤政的龙君宇去床上小憩一会。他便故态复萌地厚着脸要她陪着同寝,蓝烟自然不肯。 要知道即便是晚间,她名义上也是在他龙床前的软榻上安寝的,虽实则总是被他拖上龙床同寝。只在清晨,迷迷糊糊地送走龙君宇上朝去后,她才躺回榻上睡个回笼觉。 掩耳盗铃的事,还是要做一做的。 龙君宇受伤的事并未瞒着阖宫诸人,太后亲自前来探病时,虽未对皇上点名要她侍疾的事多说什么,只肃着一张脸道:“如今皇后病着,什么心也操不上,你便为皇后分忧用心侍候好皇上吧。” 又吩咐王总管在龙床旁设了一张软榻,转脸向她道:“晚上你便歇在榻上,皇上要茶要水也方便些。”甚至还安排了人在外间守夜,显然是防着她阴奉阳违。 晚上内室就他们两人,外面的人自然不敢闯进来,动静小些也瞒得过去。可大白天蓝烟是抵死不从,就怕有冒失的闯了进来,传到太后耳中。 只肯陪着床边守着他入睡,龙君宇自然明了她心中所忌,只温柔地望了她一眼,也并未强求于她,攥着她的手逐渐沉沉睡去。只待他睡熟了,又等了一晌,蓝烟方从他的掌中轻轻地抽出了手,去了乾明宫的小厨房。 蓝烟刚放下内室的帘子,就见龙君宇睁开眼来,伺候着他穿衣、盥洗。 须发皆白的冯医政亲手呈上了黑乎乎的汤药,待龙君宇喝过后,又上前请了脉息,满脸喜色地恭声道:“以老臣之见,皇上的伤势恢复的极好。这回虽动了元气,但皇上年轻气盛,也极易恢复,好好将养上一段时日也就无碍了。” 待那日回宫,已近入暮时分,宣冯医政过来诊治时,龙君宇的伤势因那两片参已得到了有效的控制,经过多日的调养,这样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故此,蓝烟对此,并不如何感到意外。 龙君宇收回了手,点头道,“朕也觉得恢复的不错,冯医政可谓功不可没。不但日日为朕请脉,连熬汤煎药也事必躬亲,不假人手。你也有段日子没回府上了吧,如今朕也无大碍了,便放你两天假歇歇,把手头的事交给你那个徒弟李蔷,大后日一早再进宫吧。” “多谢皇上体恤。老臣不过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不敢当皇上如此赞誉。”冯医政有些老态龙钟地欠身,笑着与龙君宇自谦了一回,并未拒绝皇上的好意。 自己这把老骨头,是比不得年轻人耐得住熬,这几日一通忙,确乎有些累到了,如今皇上见好,自己回去歇歇也好。 冯医政前脚刚走,王褔玉便进来回禀道:“皇上,周统领求见,已过去在御书房外候着了。” 龙君宇并未说什么,转而执起蓝烟的一只柔荑,温和地嘱咐道:“你若是困了便去床上歇会,朕自去处理政事了。” (本章完)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无广告、全部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