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刑部門外的鳴冤鼓忽然響了起來,刑部尚書張東來正在飲茶,聽聞鼓聲,眉頭微皺。 刑部的鳴冤鼓極少被敲動,原因無他,因為他們是刑部,不是縣衙。 一般的案子,刑部是不接的,只有狀告京官,才會動用這鳴冤鼓,也就是說,門外是有人告狀,告京官的狀。 張東來年過六十,已經遞交了告老的折子,隻待聖上批準,就可告老還鄉,榮歸故裡,安度剩下的歲月。 搖搖頭,張東來喚人伺候自己更衣,因為按照大魏律法,有人擊鼓,他這個尚書,是必須要升堂的。 即便他實在不想再多事。 穿戴整齊,張東來來到大堂,只見堂下跪著一位年紀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漢子,身強體壯,倒是比自己健碩不少。 “堂下何人,狀告何事。” 張東來坐在椅子上,一拍驚堂木,盡可能用最洪亮的聲音說道。 “草民閆寬,狀告戶部侍郎王培元,貪贓枉法。” 這漢子大聲的嚷道,比張東來聲音可洪亮多了,同時遞上了狀紙,一旁衙役當即接過來,遞到張東來面前。 一聽是告王培元的,張東來滿臉的蹊蹺。 王大噴子的名號他可是聽說過,畢竟是聖上欽點的狀元郎,上次三法司去戶部詢問,更是被這噴壺刷了一波存在感,以至於現在聽說要去戶部問話,刑部裡各個都把頭搖的和撥浪鼓似的。 都出心理陰影了。 “你這狀紙寫的亂七八糟,我且問你,你狀告王侍郎,可有真憑實據。” 張東來放下狀紙,臉色微怒,這狀紙的確寫的不明所以,說七道八,結果都是毫無憑據的臆斷之言。 “大人啊,我是那王培元的舅舅,怎能胡說。 王培元的確貪贓枉法,有損朝廷威嚴法度,還望大人做主,替朝廷除了這禍害……” 漢子在下面大聲嚷嚷著,張東來隻覺得頭疼,於是告訴左右,把這漢子轟出去。 沒有任何真憑實據,就狀告朝廷官員,張東來沒定他一個誣告之罪,就算客氣了。 “大人,此事不能就這麽算了啊,畢竟那人是張東來舅舅,若是我們不聞不問,豈不是落了一個官官相護的罪名。” 回到後堂,胡同山湊了過來,小聲嘀咕著。 “那小廝胡言亂語,狀紙又寫的亂七八糟,讓我如何去問?” 張東來不帶好氣,按照大魏律法,有民跑到刑部告官,他們必須將此事記錄,然後向內閣呈遞,交給左右兩位丞相中的一位。 可這個案子實在是荒唐,那自稱是王侍郎舅舅的小廝,顧左右而言他,說王培元貪汙,卻沒有一樣有實據,讓他如何寫折子。 “大人啊,不如就照實寫好了,相信兩位宰輔,自有判斷。” 胡同山說完,張東來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不管怎麽說,咱該走的程序走了,至於荒不荒唐,就讓兩位丞相去評判吧。 反正我把事情辦了,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於是乎張東來讓人備好筆墨,寫了折子,然後把那狀紙附上,交給衙役,讓他送往內閣。 大魏朝的內閣,其實就倆人,那就是兩位丞相。以前人還是蠻多的,但是人雖多,效率卻是極低,於是乎就留下這麽倆人,處理各部奏折。 別看就倆人,效率可是高多了,畢竟他們只針對各部和天下的州府,全加起來,一天也沒多少折子。 劉勳打著瞌睡,坐在椅子上半夢半醒,而旁邊的王濱則是面前堆了不少折子,一個一個的認真翻閱,然後用筆寫下自己的意見。 待到翻來刑部的折子時,王濱一愣,因為那折子裡,竟然還夾帶一張狀紙。 “這個……” 王濱先是看了折子,又看了看狀紙,不禁覺得這事情太過匪夷所思。 戶部王侍郎的親舅舅,狀告王侍郎貪贓枉法,可是說來說去,又說不出個道理,狀紙也是寫的亂七八糟,全是毫無憑證的臆斷,刑部也是沒招,張東來直接把事情原原本本的上奏,至於意見,壓根沒有。 是的,刑部沒有任何處置意見,就是充當了一回傳聲筒。 “劉丞相,劉丞相?” 王濱也是滿頭霧水,心裡沒了主意,看了看劉勳這老頭子,猶豫片刻,還是決定把事情推給這個老油條。 畢竟劉勳為官多年,在丞相位置上坐了十幾個年頭,自己這樣的小丞相送走了好幾個,可謂見多識廣,經驗豐富,這事情交給他,絕對沒問題。 “哦?啊,何事?” 劉勳迷迷糊糊的問道,看了一眼王濱,顯然還沒完全睡醒。 “劉丞相,您看這折子……” 王濱把張東來的折子遞到劉勳手裡,劉勳打開看了看,然後又把那狀紙打開,最後竟大笑起來。 “劉丞相,您也覺得此事荒唐?” 王濱見劉勳大笑,估摸是劉勳也覺得,這舅舅實在是不可理喻。 “好啊,好啊,正好給了陛下一個台階,快,快隨我入宮,把這個好消息送到陛下那裡去。” 劉勳拿著折子和狀紙,就要往外走,王濱則是滿頭霧水。 好消息?這算哪門子好消息? 但是劉勳走了,他也不得不跟著去,於是乎兩名宰輔就跑到了上書房,把刑部的折子和狀紙,交到了曹興手裡。 曹興看了,也沒問兩人意見,而是直接大筆一揮,寫了朱批。 就倆字——罷了。 罷了,罷了,這倆字可謂一語雙關,是罷了這件事,還是罷了王培元的官? 劉勳笑著接過曹興批過的折子,一旁的王濱滿臉問號,搞不清楚這倆人到底在打什麽啞謎。 “戶部尚書,缺位已久,不能再拖了。我看那黃侍郎不錯,做事穩健,讓翰林院擬個旨意,升他做尚書吧。” 曹興翻看起一旁的閑書來,淡淡幾句話,就把這朝堂爭執許久的事情,定了下來。 “遵旨,我這就去辦。” 劉勳躬身回了話,隨後便退了出去。 王濱跟在劉勳身後,也退了出去,只是他搞不明白,這君臣二人,到底怎麽回事。 “王丞相,有些事情,你還需要多留意,這朝堂,向來是清濁相依,才能穩固。” 劉勳在回廊裡停下腳步,仿若自言自語般的說道。 “還請劉丞相明言。” 王濱快走兩步,躬身施禮。 這是一個學生禮,顯然在王濱心裡,把劉勳,當做了老師。 “這是明顯的誣告,而且做的拙劣,可謂破綻百出,但是卻給陛下一個理由,不讓王培元坐上尚書之位的理由。 那王培元性子剛烈,若是他做上了戶部尚書,必然會在戶部進行一番清洗,多少人會人頭不保,多少官員要削職罷官? 最關鍵的,你把戶部所有人都清洗了,誰來做事?” 所以,陛下不會讓王培元上位,但是需要一個理由,於是,這不就送上門來了麽。 另外那黃侍郎在侍郎的位置上蹉跎十幾年,給他進一級官,也算給了許多人希望,免得他們覺得升官無望,便養成了懶政之習。” 劉勳一席話,王濱茅塞頓開,當即又是一禮,算是學到了。 尚書之位塵埃落定,舅舅告外甥的事情,也是不了了之。當然,王培元是知道的,於是乎黃尚書上位的第一天,就被王培元堵在屋子裡,指著他鼻子罵了一個多時辰。 王培元把這栽贓之事,算在黃尚書頭上,黃尚書隻得笑笑,不作理睬。 戶部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不過鎮妖司那邊,卻又出了狀況。 鐵飛花醒了,當得知蔣立找上門後,當即決定離開京城,亡命天涯。 好吧,一個神捕門的鐵捕,這是有了落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