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興睜開眼,揉了揉額頭,不禁感歎昨夜未免與劉愛妃喝的太多,差點耽誤了正事。 從床上坐起來,當即有兩名婢女上前,伺候他洗漱更衣。 慶辛帝曹興,相貌普普通通,年紀四十上下,正是年富力強之時。 不過曹興沒什麽大志向,典型的守成派。 爺爺景興帝天生就有“帝王霸氣”,指揮大魏雄師南征北戰,幾乎從坐上龍椅開始,大魏朝便四處冒煙。 雖然勞民傷財,但也打的四周鄰邦一個心驚膽顫,百年未曾解決的邊患,一朝而除。 爹爹宣文帝,在位三十一年,除了與北蠻打過兩場,就再無其他戰事。但他卻是一位斂財的高手,開通邊貿,輕徭役重稅收,幾乎讓大魏朝煥然一新,進入太平盛世。 於是乎到了慶辛帝這裡,武無用處——邊疆安寧,天下太平,想找茬打一架都不容易;文無施展——貿易昌盛,安居樂業,再改革改製只會添亂。 所以他就只能當個安穩皇帝,能保住爺爺爹爹的遺澤,就算對得起祖宗了。 何況他本人也很享受這種狀態。 “皇上,早朝的時間到了。” 一名年歲與曹興差不多大的公公走了進來,躬身行禮,輕聲說道。 這是甄靖,從小與曹興一起長大的伴讀太監,按照大魏朝的慣例,新皇繼位,則貼身太監便會升為殿前大總管。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換了,好多官位就要換人去坐,特別是這皇城之內。 “都到了麽?” 曹興被宮女們伺候穿衣,沒有看甄靖,隨口問道。 “都到了,現在殿裡候著呢。” 甄靖笑著回話,他是與曹興一起長大的,對自己主子的脾氣秉性,實在太過了解。 曹興沒什麽大志向,但特別好排場,說白了,就是好臉面。 本來上早朝,大魏並無特別規定,到了時間人都到齊了就可以。 但是曹興把這個規矩改了,他會晚到兩刻,要的就是百官跪迎的場面。 所以甄靖特意先去點卯,待人到齊了,再回來迎慶辛帝上朝。 免得天子不悅,惹出麻煩來。 待穿好衣衫,曹興就去上朝了。 龍攆皇旗,宮女侍衛,上百號人浩浩蕩蕩開赴前殿,待到殿後,又有二十多名太監相迎,一路送這位大魏天子走到殿內。 “吾皇萬歲。” 曹興一出現,文武百官立刻雙膝跪地,高呼“萬歲”,曹興面色不變,穩穩坐在龍椅之上。 大魏早朝,分為大朝會和小朝會,大朝會每月六次,其他日子則是小朝會。 大朝會是一次京城各部衙司的大聚會,各部各司的一把手都到齊了。 而小朝會則只有六部參加,畢竟日常事務,都由他們操持。 本來小朝會在上書房中即可,但曹興改了規矩,畢竟要臉兒,上書房那麽小,不夠排面。 今日是大朝會,不僅京城所有衙司都到齊了,而且凡是在京三品以上官員,掌權的王公皇親,都需上殿,所以下面烏壓壓一片,足有三百多號王公貴胄,文武大臣。 這皇城內最大的宮殿,都快裝不下了。 大魏朝現在風平浪靜,沒災沒禍,所以大臣們都是上報一些不太大的事情,曹興敷衍著應允幾聲,也就夠了。 眼見過去快一個時辰,早朝要散了,鎮北將軍崔靜波忽然走出來。 曹興一愣,這大魏朝風平浪靜,四鎮將軍已經成了閑職,都在京城的將軍府裡安穩的養著,多久他們沒在大殿上說話了? 起碼有兩年了吧。 “稟聖上,微臣有事要奏。” 崔靜波低頭拱著手,滿身鎧甲的他,顯得英武不凡。 “崔愛卿,有事可講。” 曹興拿起茶碗,淺淺飲了一口,想要聽聽這個鎮北將軍,有何事奏報。 “臣要告榮王府與三法司勾結,刺殺戶部一眾大員。” 噗! 崔靜波的話一出口,曹興這一口茶直接噴了出來,一旁的甄靖趕忙取出手帕,給這位皇帝主子擦了擦嘴。 嗡嗡嗡…… 朝堂上炸開了鍋,官員們議論紛紛,要知道這可是大事,榮王府勾結三法司刺殺戶部大員。 這是要造反麽? “崔將軍,你說我們三法司與榮王府勾結,可有憑據。” 一位老者站了出來,白須如雪,正是刑部尚書張東來。 “不錯,你說我們三法司勾結榮王府,刺殺戶部大員,若是無憑無據的臆斷,休怪我們要奏你個誣告之罪。” 又有一人站出來,乃是一位中年人,長相不錯,頗有些書卷氣。 這是大理寺卿吳元奇。 “是啊,崔愛卿,你有何憑據,說三法司與榮王府勾結,謀害戶部大員。” 曹興把嘴擦乾淨了,看向了崔靜波,他很好奇,你一個鎮北將軍,參合這事兒幹什麽? “哼,那神捕門鐵飛花與刺殺戶部王侍郎未遂的刺客相遇,結果追人追到了榮王府,不曾想被榮王府的家丁護衛攔下。 隨後出了榮王府,便被不明身份的黑衣人追殺,意圖滅口。 若不是有鎮妖司的一位銅衛相救,恐怕就死在了那些賊人手上。結果這時候,三法司又抓了鎮妖司銀衛崔宏,將一堆罪名推到他身上,但又怕罪行敗露,在刑部大牢,將之謀害,偽裝成自殺,從而刺殺戶部大員的案子,就成了無頭案,草草了事。” 崔靜波把事情說了一個清楚,結果朝堂上又炸鍋了,畢竟聽著,還真像那麽回事兒。 “你說的這些,可有人證物證?崔宏在大牢自殺,乃是仵作和衙役們共同查出的結果。” 刑部尚書張東來不幹了,當即出言反駁。 “哼,仵作和衙役都是你的人,你要說什麽都行咯。” 崔靜波瞥了一眼這個老頭兒,不以為意的說道。 “你說這事和神捕門有關,正好神捕門鎮撫使在這裡,劉鎮撫使,朕問你,你們神捕門可有人參與進來。” 曹興發話了,問向了門口處的一人。 那人鶴發童顏,身材魁梧,聽了曹興的話,當即向旁而出,拱手回道: “回陛下,神捕門的確有鐵飛花這名捕快,聽他說,也的確遇上了那刺客,但是後面的事情…… 還請鎮妖司的李鎮撫使,來回陛下的話,因為鐵飛花一直在鎮妖司手上。” 嗯?這怎麽又把鎮妖司扯進來了? 曹興用疑惑的眼光看向李春雨,結果李春雨心裡也是暗自叫苦。 這事兒他壓根就不知道,沒人向他匯報啊。 但是曹興問詢的眼神兒飄了過來,他也不得不接,於是硬著頭皮,從一旁走出。 “稟陛下,這事情恐怕不簡單,臣也了解不多,不如等臣回去,詳細了解一下後,再寫成折子,面呈陛下。” 李春雨心中叫苦,這事情他根本不知道,哪裡能回的了話,隻得回去,了解經過以後,再呈給曹興。 “李春雨,你怎麽又是一問三不知,前些日子問你東城大妖之事,你就這般敷衍朕,現在還是這樣,你這個鎮撫使,到底是怎麽當的。” 曹興聽了李春雨的話,當即大怒,狠狠斥責了他一番,隨後,氣哄哄的走了。 是的,他溜了。 這是大智慧,借著機會跑路。 現在朝堂上各執一詞,事情撲朔迷離,而且牽扯到榮王,自己的親叔叔。三法司都下了水,神捕門和鎮妖司也跟著跳了下來,他能說誰對誰錯? 而且鎮北將軍位高權重,大魏朝將軍分三檔,偏將軍,上將軍和大將軍。 而鎮北將軍,就屬於上將軍的“四鎮”。 偏將軍最低,沒有封號,一般以“前後左右”區分,但上將軍不一樣,常設分為“四鎮”“四征”“四破”“四蕩”。 大魏朝久無戰事,大將軍不常設,現在只有一位,乃是曹興的大哥,果親王曹飆,在北邊統領大軍震懾北蠻。 所以上將軍就是大魏軍中脊梁,崔靜波有赫赫軍功,他也不好當著眾臣掃了他的面,而榮王和三法司…… 所以皇帝遁逃了,留下群臣,在下面議論紛紛。 “退朝!” 皇帝都逃了,這早朝也就沒有意義了,甄靖當即宣布退朝,也追著自己主子跑了。 “聖……” 崔靜波想要繼續說話,卻見曹興跑的極快,轉眼就沒了影,而甄靖又宣布了退朝,自己立在那裡,著實尷尬。 “崔將軍,我知你心直口快,但是請放心,我三法司絕無勾結。” 一名官員走上來前來,與崔靜波說著,乃是督查院右都禦史華友芳。 “不錯,我三法司一向秉公辦案,此事尚未了結,鎮北將軍大可以在府上等消息,我等若有突破,定當登門告知。” 又一人走來,乃是督查院左都禦史許開元。 “是啊,崔將軍,不如你先來我府上,我們許久未曾敘話了。” 一名老者顫顫巍巍的走來,乃是兵部尚書李子孝。 “那就叨擾了?” 崔靜波拱拱手,知道李子孝這是上前給自己解圍。 李子孝擔任兵部尚書近二十年,軍中大小事務都有賴於他的治理,所以在大魏將士中,頗有威望。 “傳聖上口諭,劉丞相,王丞相,上書房問話。” 就在眾人即將離開之時,忽然甄靖又折了回來,宣了曹興的口諭,眾人皆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