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曾經的距離現在的距離(3) 小夥子從後視鏡看過來,眼睛轉了轉,車子在岔路突然向右轉了彎,又過了大概二十分鍾,進了一個別墅區。 這裡離影視城不太遠,環境不錯,開進小區裡就像進了公園。邵陽說的房子在四樓,兩室一廳,打開門,整個房間布置得並不奢華,但卻十分舒服,淡綠的基調,原木色的桌椅,長條桌上順序碼放了一排小骨瓷杯,在橙黃的燈光下,泛著細膩柔和的光澤。 小夥子遞給熙童一把鑰匙,手裡還拎著一個大塑料袋,裡面裝著一堆蔬菜水果。 “你要是喜歡,可以自己做飯吃,外賣的電話就在桌子上,上面還寫著我的電話。” 如此周到的考慮,熙童簡直受寵若驚:“這怎麽好意思。” 她想拿出什麽來表示感謝,卻被小夥子連連推拒:“不用不用,如果你還有什麽需要,直管打給我。”說完,就準備走了,“那明天早上再來接你。”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熙童望著寂靜的房間,仍舊覺得這一切不是真的。 她和邵陽,連朋友都算不上,也就是上下級關系,隔得不知道有多遠,就算是他朋友的房間,就這麽住進來,也是不太好。可是那個時候的邵陽,急匆匆的聲音裡仿佛還挾帶了一股怒意。 他那樣的人一旦發脾氣,總讓人覺得會天崩地裂一般,不敢不從。 熙童陷入柔軟的沙發裡,安慰自己,既來之,則安之,大不了請邵陽吃龍牙白燕盞,一次性補回來。 想到這,她覺得安心了,一身的疲憊也湧上來,可是腦子還不得空,想著下一步應該怎麽走。如果再被當活背景,陳姿批不批死她另說,只是這樣的話離風潮科技的case也越來越遠了。誰會請一個木頭人去當代言人? 可是她想來想去,也不得其法,公司曾經的培訓早已忘記得乾乾淨淨。 熙童越想越泄氣,完全癱在沙發裡,這才開始細細地打量這個房子。 這裡並沒有久置所產生的積塵,隨處可見主人留下的痕跡,冰箱上還有一些即時貼,蒼勁有力的筆觸用英文記錄著一些瑣碎的小事,好像這家主人不過是出門買點東西而已。牆上還有一副字畫,熙童看落款認出來這是名家真跡。邵陽的這位朋友到底是誰呢?熙童不禁有些好奇。 臥室是與客廳截然不同的暗紫基調,綢緞的紫被鋪滿King Size的床,曖昧的氣息撲面而來,一側的床單略略掀開,幾本雜志隨意放在枕頭旁,她走近一看,其中有一本竟然是童話書。 王爾德的《夜鶯》? 熙童覺得挺可樂的,這是誰啊,把童話當睡前讀物。 在好奇心驅使下,熙童拉開床頭櫃的抽屜,裡面有一些小雜物,鑰匙、手表、便箋本、萬寶龍的鋼筆,還有一枚哈佛商學院的戒指。 熙童連忙將抽屜關上,突然意識到這是邵陽的家。 就算再怎麽消息不靈通,可邵大老板是哈佛回來的海龜,是整個公司都知道的秘密。 她掩住臉,蹲在床旁呻吟一聲,果然是好奇心殺死貓。 早知道她就不拉開抽屜了,那感覺就像驟然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望著那一個人睡絕對有多的床,再想到曾經在別墅裡那道嬌柔的聲音,熙童的臉唰的一下全紅了。 什麽巫山雲雨,春色無邊,芙蓉帳暖度春宵……她真的不好意思睡在這床上了。 熙童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抵在門板上的額頭還一陣陣發燒。 這個晚上,熙童沒有睡好,腦子裡都是嘈雜。迷迷糊糊之間,她好像自己站在舞台上,底下擠滿了寫著熒光字的牌子,人們大聲喊著,熙童,我們支持你! 熒光字像荒野中的螢火蟲,星星點點。 熙童很感動,可是在上台準備開口的時候,聲音卻無論怎樣都發不出來。現場驟然一片寂靜,她急得滿頭冒汗,再抬眼時,整個演播廳裡空無一人,空曠得像真正的荒野。 熙童猛地睜開眼睛,額頭冒著冷汗,喉嚨灼痛,好久都沒有做這種夢了,難道真的是因為壓力太大了?她茫然地望著陌生的天花板,想了一會兒,才記起來這是哪兒。 她只聽說過人睡覺認床的,沒聽說過認沙發的呀。 熙童的氣還沒有舒完,就聽到一陣門鈴響起,她連忙坐起來,一陣頭暈眼花,睡衣濕濕的粘在背上,說不出的難受。 她昨天晚上看劇本看得太晚,覺得有些頭緒的時候才睡,現在才過了四個小時,到底又是誰啊?熙童按住額頭,氣息不勻,突然腦子一閃,那個小夥子說過早上要接自己去影視城。 糟了!熙童忙跳起身,忍住暈眩將門打開。 門口站著一道灰色的身影,他一手拎著行李箱,一手空著,望過來的眼眸微微睜大。 熙童愣住:“邵,邵總……” 怎麽他在這兒?他不是在美國談事情嗎? 邵陽沒有回答,皺起眉,同樣驚訝地看著熙童。 熙童心裡發怵,難道他不知道她會在這兒?兩人就這麽互相看著,氣氛微妙,直到邵陽挑挑眉,開口道:“能讓我進來嗎?”戴著皮手套的手在胳膊上蹭了蹭,“很冷。” 熙童趕快讓開門,她窘迫極了,竟然客人把主人關在門外了:“我去燒點水泡茶,這樣暖和些。”熙童逃似的躲進廚房,不自覺地將頭髮挽在耳後,臉孔一陣陣發熱,覺得雙頰滾燙。 邵陽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將行李箱放在門口,走進房間。沙發上放著一床被子,褶皺處似乎還能看出來一個人形,像是蝴蝶剛剛蛻出的蛹。 難道她昨天是睡在沙發上?邵陽抿緊唇,坐在沙發上,隨手按在沙發的絨面上,冰涼的手指滑過一絲暖意,那是還有沒有散開的體溫…… 廚房裡傳來水流聲響,邵陽斂斂神情,望過去,這才發現熙童是光著腳的。她的腳不大,長長的睡褲蓋住腳背,只露出貝殼般的圓弧,因為廚房是瓷磚地面,有些涼,她一隻腳下意識地覆在另一隻上,染著一層紅暈。 她守在開水壺前面,頭越來越低。衣冠楚楚的主人和穿著睡衣的客人,這對比真太強烈了。 “熙童。” 身後是邵陽喊她的聲音,她忙回頭,不禁驚詫,眼前一片黑影,他半蹲在地上,手指剛剛放開拖鞋。 “我來吧,你不知道茶葉放在哪兒。”邵陽仰起頭對她說,姿態曖昧的仿佛是捧著水晶鞋的王子,可是又那麽坦然大方。 “謝謝。”熙童挽了挽發,讓開位置,冰涼的腳感到一陣暖意。 邵陽已經越過她,一手撐在案台上,一手打開櫥櫃門,拿出一盒新的龍井來。陽光從窗戶透過來,泛著淡淡的金光,明明還沒有泡茶,廚房裡就已經飄來一股淡淡的茶香。是他的身上傳來的,熙童記得邵陽獨愛龍井,因為喝得太多,所以這香味就縈繞不散,若有似無。 他打開茶葉罐,溫了杯子,泡好茶,動作嫻熟自然,可見是平日裡常做的。 杯子裡茶葉扁平光滑,苗鋒尖削,邵陽遞過來一杯,白瓷的茶杯,襯得他的手指愈發乾淨,指甲平整。 熙童聽說過,若男人的手指是乾淨整潔的,那麽他必定會是一個好男人。 “試試看。” 邵陽放下茶杯:“好喝嗎?” 熙童點點頭:“好喝,謝謝邵總。” 邵陽垂首囁了口茶:“我們是在公司嗎?” “啊?” “你以前不這麽喊我。” 熙童傻笑,習慣性地摸摸頭,心想他也知道那是以前。以前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什麽都能說,現在卻總覺得什麽都不能說。 邵陽回過頭,唇角抿緊了一些,又無奈笑道:“讓你喊我的名字,還得公司出批文,下行政命令嗎?” 熙童被他塞得沒話說,只能繼續傻笑。邵陽側側頭:“陸熙童,你是不是特別想再劃清界限?” “哪能啊,我就指望攀上高枝呢。就是,就是覺得……” “覺得我這根枝兒太細了?”邵陽端著茶,笑笑,“你過生日,我送你的東西,不喜歡嗎?” 熙童想到那本厚厚的珠寶目錄,喉嚨一緊,澀澀的聲音擠出喉嚨:“是你那根枝兒太高了。”邵陽和她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她早就知道。 那一晚後,熙童原本以為兩人就此路人,不再會相見。可是沒想到,過了兩天,有人送來一把鮮花和一張感謝卡片,龍飛鳳舞地寫著邵陽兩個字。 字如其人,名如其人。 哎呀,他是怎麽找到她的?熙童彈著那張卡片,百思不得其解,還有一個念頭就是她是不是也得感謝邵陽那一陪之誼?只可惜,多麽不公平,他知道了她,她卻不知道他。 沒想到過了兩天,兩人在公司彩排的時候又碰上了。準確來說,是一群參賽的姑娘在練舞廳排練時,被人路過參觀。 公司的練舞廳很大,三面是鏡子,一面是玻璃。 一群匆匆經過的人中就有邵陽,光影浮動,他信步而過,挺拔舒展。兩人不過視線相交須臾,邵陽朝熙童露出一個微笑,旋即離去,笑意真摯誠懇,待她如友。 那個時候,熙童還不知道邵陽到底是誰,做什麽職業,隻當是有緣分成為朋友的人。她想說話,邵陽聽;她鬱悶,邵陽開解她,就連她是為了刑嘉航才參賽,他也知道。 “你是為了想讓他多看你兩眼?” “……我想改變。” 熙童想了想,說道:“我這個樣子過了十幾年,除了音樂之外,從來沒有想要過什麽,堅持過什麽,改變過什麽。但是現在,我想也許該是改變的時候了,為了我真心喜歡的人,我想變得能夠配得上他。” 之後,邵陽就再也沒有提過類似的問題。 有一次,邵陽邀她吃飯,熙童高興赴約,吃完的時候爽快地掏出錢包,AA製。 邵陽笑開:“你真不給我留面子。”然後慢條斯理地讓人拿過帳單,簽了字。 “我們都是這樣的。”熙童扁扁嘴。在學校,吃飯AA製才正常,誰也沒覺得不對過,看的那些報紙、小說,教為人處事,大多也是這樣。AA製才能顯出現代女人的獨立自主。 “你為了見我,換了衣服,化了妝,灑了香水,還穿上一點都不舒服的高跟鞋,我們吃飯的時候交談愉悅,我為你付一頓飯錢,又如何?”邵陽說道。 熙童覺得也有道理,不過還是說:“那下次我請你。” “好啊。”邵陽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又叮囑道,“下次別這樣了。” 不過那之後,兩人見面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熙童很忙,賽程緊張,培訓緊張,整個人分身乏術。不過偶爾,他們還是會在公司裡遇上,邵陽會遞給她一杯咖啡——星巴克的拿鐵,紙質的杯子握在手裡,舒服妥帖。 一起訓練的姑娘們都知道這個事情,只是神情各異,可是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微詞。雖然那時熙童的減肥已有成效,但是站在她們身旁,仍舊如同綠葉一般。漸漸地,大家開始孤立她。 熙童心裡到底還是泛出不安,雖然不知道邵陽是做什麽,可是他的氣度衣著處處都顯示著不同。每每在公司見到他,也總會有人跟著,即便是那麽不著痕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