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雪霽身形頓了頓，慢慢地轉回頭來，好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對了，你上次借給我的衣服，我還沒有還給你。”
  聲音低如蚊蚋。
  洛寒江盯了她幾秒，低笑，“沒事，我的衣服多，你不還也可以的。”
  趁著他稍一走神的間隙，聶雪霽已經先一步利落起身，微微躬腰，向後面的空隙一掠，便飛速地開門逃去了。
  洛寒江半倚在門框邊，無奈笑了笑。
  大約五分鍾後，聶雪霽臂彎裡攬著那件黑色西裝再次出現。
  “你的衣服，”聶雪霽伸出手去，“還給你。”
  洛寒江低頭一看，幾秒後，漆黑眼眸中的溫度涼了幾分，聲音清冷：“這件衣服不是我的。”
  氣氛凝滯片刻。聶雪霽皺著眉頭又看了看，“怎麽可能？是你的啊，沒錯吧。”
  洛寒江抬手接過黑色西裝，手指輕撚了撚面料，冷聲道：“吉凡克斯（Gieves&Hawkes），可是我的那件也不差，私人訂製，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件來了。”
  “所以這件，”指腹輕撫過她滑膩臉頰，“是哪個野男人的？”
  聶雪霽怔了一下，他身上淡淡的木質香調在鼻尖縈繞，神思一時間也無法凝聚起來細細思考。
  “你說我應該要怎麽懲罰你？”
  綿密的汗意沒由來的從掌心湧起，聶雪霽不自覺地微微側過頭，避開他那幾乎要灼化了她似的緊盯著的目光。
  洛寒江恰好也側過頭去，頎長身形遮住了她面前的光亮。
  燈光柔和得起霧，安靜又矜貴。
  忽然，他低頭湊近吻上了她。
  包廂落地鏡裡面，白色襯衫的男人把女孩困在門角親。
  聶雪霽手忙腳亂地支手要撐開他，卻被他一隻手虛扣住，按壓著扣在頭頂的門邊。
  幾分鍾後，才驀地放開手，舌尖輕舔過上顎，嗤笑了聲。
  聶雪霽才喘了口氣，一雙濕漉漉的眼眸勾得他心發慌，怕沒忍住最後那點躁意。
  “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她抱膝坐著，在夜色中顯得有些柔弱。
  “我怎麽了？”洛寒江低笑，眼神深了深，伸手輕握住她手腕，“我喜歡你，這又怎麽了？”
  “那你之前又為什麽要刻意冷漠於我？”聶雪霽低頭頓了頓，“讓我覺得……讓我覺得你是討厭我，嫌棄我，對我好僅僅只是為了報答恩情。”
  洛寒江唇角一勾，“你聽我說，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也沒有嫌棄你，要是讓我不管你，除非我死。”
  他抬手輕輕拂過聶雪霽臉上的緋紅印記，“你等一下。”
  洛寒江拿來隨身醫藥箱，用沾了藥水的毛巾包輕敷過她臉頰，“疼嗎？”
  “不疼，我又沒那麽嬌弱。”
  話音剛落，房門很不和時宜地被人推開。
  “督軍……”
  凌舟呆站在門口，欲言又止。
  洛寒江手中為聶雪霽敷臉的動作停住，眼神一戾，“怎麽進來都不先敲門？”
  凌舟：“……。”
  他其實很想說他是敲過門的，還不止一遍，只不過不知是他扣門的聲音太小，還是洛寒江耳背沒有聽見。
  聶雪霽接過洛寒江手中的毛巾包，“你要是有事的話就先走吧，不用管我。”
  洛寒江在她腦門上輕扣了一下，笑意疏懶，“我說過，要想讓我不管你，除非我死。”
  末了，吩咐好司機將聶雪霽送回督軍府邸，才放心地跟凌舟走。
  “什麽？督軍府……？？？可是……”
  還沒等聶雪霽想起來反駁。
  【砰】
  車門已被關上。
  好了，這下子是板上釘釘的逃不出去了。
  ***
  電話撥出去好幾通，無一例外都是對方暫時無人接聽。
  蘇格皺了皺眉，硬著頭皮再撥出去一次。
  耳邊叮鈴哐啷的聲音鬧個不停，聶雪霽煩躁地翻了個身。她實在是太困了，昨晚回來的時候大概都是凌晨兩點多左右，現在連眼皮子都睜不開的那種。
  最後還是憑借著一點模糊的神智掀開被子，懶懶打了個哈欠，隨意披了件外套，套上拖鞋就接起電話。
  還沒睡醒的翁裡翁氣的聲音：“喂？”
  “聶雪霽！你怎麽一夜都不回來？”
  電話那頭的震天嗓音猛地把她從睡夢拉到現實，也就幾秒鍾的事情。
  聶雪霽打了個冷顫：“蘇……格？”
  “要不是我打聽到有人看見你上了洛寒江的車子，還不知道到哪兒找你，誒……你該不會是……那怎麽睡到現在到這個鍾點都不回來？”
  聶雪霽被她說得面上一紅，冷靜地壓低了聲音：“你可別胡說，蘇格，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他可什麽都沒有發生。”
  “那你……”
  聶雪霽打開門湊著門縫望過去一眼，外面是幾個侍衛官在站崗，她就這樣跑出去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思索了一會兒，才對電話那頭說：“我現在在這裡恐怕一時半會兒還脫不了身。”
  末了，還是不忘安慰她一句：“你放心，我在這裡也挺好的，沒有危險，只是暫時不能夠回去而已。”
  蘇格放下電話，揉了揉眉心，神色中夾雜著點憂思，她擔心的 倒不是這個。
  只是聶雪霽一走，那就沒有人再保護她了。她到底是像聶雪霽那樣是個會功夫的練家子，要是追債的人再堵上門來抑或是江霆再來糾纏那可怎麽辦？
  聶雪霽在房間裡踱步，她自然也想到蘇格所考慮過的那些問題。只是洛寒江也不知是去了哪裡，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聶雪霽腦子忽然靈光一閃，便從小手包裡掏出那枚小口哨來，是齊開給她的。青龍幫幫主的召喚令。
  奈何吹響了一次，沒什麽動靜，再吹響了幾次，也還是沒什麽動靜。
  倒是房門被打開，一個侍從官站得筆挺，“聶小姐，請問是有什麽吩咐嗎？”
  “沒……沒什麽事，”聶雪霽尷尬笑笑，“其實，我是想問洛寒江去哪兒了？”
  “我們也不知道，督軍只是吩咐我們在此照看您。”
  “那我可以出去嗎？”
  “不能，督軍大人說過的，要保護好您的安危，外面太危險。”
  聶雪霽歎了口氣，“好吧。”
  門再次被關上。
  聶雪霽放棄式的往床上一倒，小口哨被丟在一邊。
  腦瓜疼啊腦瓜疼，怎麽就又被“囚禁”起來了呢。
  而且這個“青龍幫”的口哨一點也不管用啊。
  聶雪霽認真地分析了下，齊開他們一般都是混跡於西街那一帶的 ，所以在那邊附近吹響口哨自然就有效。但是在洛寒江這裡，齊開他們恐怕都是不敢靠近的，離得遠，所以吹響口哨自然也就不管用了。
  聶雪霽之後在蘇格的世界裡消失了好幾天，洛寒江同樣也在聶雪霽的世界裡消失了好幾天。
  果然，在第三天，蘇格的麻煩就找上門來了。
  小鐵門被一腳踹開，一陣灰塵撲撲。
  蘇格被嗆著咳嗽了好幾聲，睜開眼睛，從張開的手指縫隙裡依稀看見那夥人來勢洶洶，一個個凶神惡煞，手裡還帶著槍和其他的家夥。
  蘇格微微怔了一下。
  灰塵落地，視線清明，她也調整好情緒，“你們怎麽又來了？我上回不是給過你們錢嗎！”
  不知是哪兒來的勇氣，蘇格的氣勢也不弱，一副十足的乖戾不良少女樣。
  “錢哪，又不夠了。”
  “怎麽不夠了？”
  “得去問你那個賭鬼老爸啊！”
  為首的討債者阿翔哥眼珠子一轉，往小租屋周遭看了看，確認只有蘇格一人在這裡，當即一腳踹過去。
  蘇格吃痛，往後一仰，扶住小桌子腳才沒有摔倒。
  耳邊是一些被砸得七零八落的響聲和露骨的諷刺。
  蘇格抿著唇，染成淡綠色的指甲攥緊刺入手掌心，她要一一咽下去，反正這些年來都已經受慣了，天生的賤骨頭，在深淵裡死死掙扎，暗無天日。
  蘇格面無表情，低低地回應了句：“你們就不怕我報警？”
  “你丫的倒是去試試啊！”
  【嘭】
  話音未落，那台前不久才被修好的電話機瞬間報廢。
  “怎麽，就你一個人啊？”阿翔哥揪著蘇格的頭髮把她拖了過來，一頭按在桌面上，“你的那個，那個什麽貼身女打手呢？不是還挺神氣的！”
  又是落在肉裡的一拳，悶聲一響，蘇格捂住了肚子，表情吃痛，“你們不就是要錢嗎！左邊櫃子裡第三排，那裡面就有，你們全都拿去好啦！”
  也不需要什麽密碼，用錘子一砸，小櫃門當即就被砸得稀巴爛。
  阿翔哥理了理裡面的鈔票，露出鄙夷神情：“就這麽點，拿來塞牙縫啊？”
  “就這些了，沒了，”蘇格抹了抹臉上被濺上的口水，“你們拿了錢就趕緊走啊！”
  “可是這些他媽的壓根兒就不夠啊！”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甩過去。
  散亂的頭髮絲下，嘴角還溢出點血，蘇格冷笑一聲：“我還就真的只有這點錢，你們有本事就殺了我啊！”
  “那可不能，”男人緊捏住她下巴，別過她慘白的臉龐來，“多好看的一張小臉蛋哪，你可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們可從哪裡討債呢？你那整天醉醺醺的賭鬼老爸？還是你那弱智哥哥？”
  蘇格臉上笑意不變：“你倒是去找他們啊，指不定還真有油水可刮！那個賤女人為了她的寶貝兒子說不定真的就藏了私房錢！”
  男人一口啐了過去，“見過無情的，沒見過你這麽個沒良心 的，把火往家裡燒，倒真是個有趣的小賤貨！”
  蘇格皮笑肉不笑地牽動了下嘴角，無情，沒良心，也不知到底說的是哪個。這幾年來她拚命換來的那些錢都拿去補那個無底窟窿了，要不是她，他們倒不知真的要死了多少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