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決裂 “怎麽辦啊,門打不開啊?” “一直關在裡面這可怎麽好?” “我們也進不去啊?” ………… 房門外的傭人丫鬟們亂作一團卻也隻敢低聲議論。 洛寒江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見任何人兩天了。 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身體在無意識地慢慢往下滑落,嘴角獰笑,眼睫低垂,目光冷得猶如冰窖,卻沒有過多的波瀾與思量。 就感覺身體裡失去了某個重要的部分一樣,他原以為他會很輕易地放棄的,然而現實告訴他並不是。 空曠的夜色裡,冷得發顫。 “寒江,寒江!”凌舟在外面拍打著門,幾乎要暴跳如雷,“你開門!” 洛寒江沒有應聲,裡面仍是安靜得可怕。 這變化要從兩天前聶雪霽的離開開始。 *** “你現在終於有時間了嗎?” 聶雪霽眼圈通紅地抬頭看了洛寒江一眼,然後又很快地閃躲開。 她微妙的表情變化讓洛寒江身形一怔。 “嗯。” 他壓低了目光看向她。 “我想,”聶雪霽的聲線輕微抖了下,然而語氣裡還是保持著不卑不亢,“我想問你一件事。” 洛寒江輕眯起眼,“你問。” 她像是終於要放下某件事似的輕呼一口氣,然後抬頭,眼中漸有水汽熏染,刺眼得讓洛寒江眸色微動了下。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 洛寒江只是看著她,沒有說話,複雜又專注的眼神像是要把眼前的女孩揉進他的夢裡。 良久,一個微顫又低柔的聲音響起。 “你只是為了報恩是嗎?” 聽到這句話後洛寒江像的耳朵是被什麽尖銳的東西給刺了一下,驀地一愣。 看見他的反應後,聶雪霽眉眼溫軟地笑了笑,嘴角露出一點淺淺的笑渦,“我都知道了。”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你一直都是在騙我對不對?” “你騙得我好辛苦啊。” “你當初為什麽要不辭而別?” 聶雪霽覺得她現在就像一個行走的十萬個為什麽,一連串地發問根本就不給洛寒江說話的機會。 “你……” 她還沒有說完接下來的話,眼前的光影驟然被遮蓋住,洛寒江緊緊地抱住她,那力氣像是要把兩人融為一體。 “所以這就是你報答的方式嗎?” “我不需要你的以身相許也不需要你的憐憫。” 她歇斯底裡地撕扯著嗓子喊出來,不顧姿態,不顧一切。她從來沒有這樣過。 就算是小時候調皮做錯了事情挨了阿爹的打她也只是哭一會兒就好。 因為阿爹打得根本就不疼。 因為阿爹和她說過,女孩子的眼淚是很珍貴的,每一滴都不能輕易浪費。 可是她現在隻覺得疼極了,她隻想狠狠地把每一滴眼淚都酣暢淋漓地淌出來浪費掉,那樣才會好。 只是覺得他對她的感情不應該以這種方式呈現,她要把她所有的痛苦都發泄出來。 “我再也永遠永遠永遠也不需要了,”聶雪霽閉著眼睛,把眼淚都淌在他滾燙的懷裡,“你自己的路你好好走。” 她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把永遠重複了許多遍,可是每一遍都像一根刺一樣刺痛了洛寒江的心。 “你為什麽不說話?為什麽都不解釋?” 為什麽都不挽留一下?聶雪霽很希望他能夠說服她,讓她有動搖的機會。 可是再一想,他又為什麽要挽留呢,從頭到尾都不過是她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人家做那些讓她誤導的事情不過是她報答的方式而已,根本就不是因為,喜歡。 所以就沒有必要再挽留了,也沒有什麽意義。 果然,她等到的不是她想要的回答。 “你也是。” 洛寒江的眼中陰沉躁戾了幾秒,一些被壓服的渴望被他隱藏得很好。 必須是現在,快刀斬亂麻才是最好,他想。 聶雪霽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東西,然後攤開手伸在他面前。 一枚青銅質地金屬厚重戒指很安靜地躺在女孩手心,在亮光下還微微閃著光。 “這個,”聶雪霽斂了情緒,“還給你,從此我們便兩不相欠。” “我不收,”洛寒江壓低了音量狹促地笑了聲,“我送出去的東西就不會再收回來。” 聶雪霽抬起頭,遲疑了幾秒鍾,然後說:“好,那我就扔了它。” 她轉過身去,隻想倉促地離開。 “那你就扔了吧。” 漫不經心的懶散語調讓她的腳步頓了頓,指尖慢慢攥緊,停了一會兒之後才繼續走出房間。 剩下空蕩蕩的房間以及洛寒江在那兒,不知是要放開還是持續茫然。 很久後房間裡傳來一陣暴戾又尖銳嘶啞的笑聲,以及東西被砸碎的稀裡嘩啦的聲音。 像是地獄裡被關押得久了的魔鬼被放了出來,在惡狠狠地作惡,在空蕩蕩的空間裡遊走,沒有靈魂,沒有依附,他整個人只是一具空殼。 *** “扔就扔了吧,”聶雪霽把手揚在半空中,做出一個拋物的姿勢,“也沒有什麽的。” 然而把手揚起來她卻停頓遲疑了幾秒。 手裡的青銅質地金屬厚重小戒指還帶著點溫熱的感覺,讓她留戀,讓她舍不得放開。 這感覺是由剛剛忽然吹過來的一陣涼風所引起的。 就這麽扔了會不會有點太可惜了? 她指腹摩挲了下那小戒指上面細小精致的鐫刻著的花紋,就這麽扔了,實在是虧了啊。 十幾分鍾之後,聶雪霽來到了一家飾品典當鋪。 “這個東西什麽價?” 她伸出手指了指小戒指。 頭頂油亮油亮亮得發光的大叔看了看,說:“是個小玩意兒嘛。” 大叔伸出兩根手指。 聶雪霽怔了會兒,說:“兩塊?” 再低也不能這麽低吧?這個戒指看起來好歹也還挺厚實的也不至於這個價吧。 但是過了一會兒她又說服自己,行吧,兩塊就兩塊吧總比沒有的好。 “不是,”大叔把兩根手指重新晃了晃,“是二十塊。” 他察看著這枚青銅質地的厚重金屬小戒指,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成色這麽好鐫刻這樣精細的,這要是等過幾年再拿出去一拍賣,那價格後面起碼得有一串數得眼花的零了。 他很滿意地嘿嘿笑了幾聲,“就二十,行不?” “行!” 聶雪霽很爽快地答應了,沒想到這麽順利。 天快黑了,還冷,她又沒有地方可去,剛好這典賣的錢可以讓她租個地方住。 這腦子可真好使,太聰明了,她想。 運氣也是出奇的好,房子地方好,還有花木扶疏的附屬公園,房東阿姨也很和善,關鍵是租金還便宜。 *** 半夜裡聶雪霽是被餓醒的,胃裡酸溜溜的一陣空蕩很難受。 她開了燈,厚重的遮光窗簾把外面霓虹的光線都給遮蔽掉,但是還能隱隱約約看見些刺眼又昏沉的光線灑進來。 就像。 就像她原以為自己能夠很淡然很釋然地忘掉某些事某些人。 可是終究不能。 她是想沒有痕跡地從他的世界裡消失的,凡事沒有希冀就沒有太多的絕望,看來還是她抱有太多的希望啊。 她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沒錯,他會在她危難時駕著七彩祥雲來救她也沒錯,可惜,她卻不是他的意中人。 聶雪霽覺得她應該去吃點東西了,看了眼牆上的褐色金屬石英鍾,凌晨一點半。 她都沒有吃晚飯,偏偏在這個點被餓醒,恐怕都找不到吃的了吧。 她撐起身子下了床,穿著拖鞋在房間裡尋了一圈,最終發現除了圓桌子上的半杯水之後就再沒有其他可以下嘴的了。 可那水還是涼的啊。 拔涼拔涼的,聶雪霽咽下了喉嚨,然後又縮進了被窩裡,前不久已經立冬了,果然是好冷。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杯涼水起了點什麽微妙的作用,聶雪霽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要輕輕浮起來了,腦袋一陣一陣地混亂發疼。 不應該啊,涼水只會激得她的意識更加清醒才對啊。她還緩存的一點意識在慢慢著思考這個不成問題的小問題。 *** “你走開。” “說。” “你為什麽不喜歡我?” 聶雪霽撅著嘴,伸出手在空中胡亂晃了晃,然後抓住一個似乎很結實很可靠的東西,摸起來還暖呼呼的,反正挺舒服,她就抓住不放了。 聶雪霽在沒有意識地胡亂說夢話,抓住那個東西然後就咧開嘴傻乎乎地笑了笑。 “說,”聶雪霽皺著眉頭,“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不,”低沉的男音響起,伸手反按住了她的手,“我喜歡。” 灼熱的目光盯得她表情有點痛苦,她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知道在嘰裡咕嚕地說著什麽。 不過很快炙熱微潮的呼吸湊近到她耳邊,然後慢慢覆上,直到堵住了她的嘴,她感到一種濕潤的被親吻的感覺。 聶雪霽嘰裡咕嚕地嘟噥卻說不出話來,表情就更加痛苦了。 她極不情願地睜開眼睛,然後就震驚了一下子也清醒了,漂亮的黑眸在一瞬間微栗。 愣了一會兒,她回過神來。 “你,”她推著楚副,沒有推開,“你怎麽在這兒?” 身量修長的男人彎腰緊合著一雙精致狹長的桃花眼在她頸窩旁得寸進尺地蹭了蹭。 聶雪霽再次推了他一下,還是沒有推開。 凌厲的側顏線條遮擋住了她的視線。 聶雪霽都快要哭了,這人怎麽就像化了的糖一樣黏糊糊的。 最後她還是抬起手,在他手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她的指甲很長,若是真的很用力,怕是要連肉都給掐下來的那種。 可是不知怎的她腦子裡又忽然想到洛寒江那日肩上的鮮紅的血液緩緩流淌,她就放松了些力道。 楚副頹然地松開,轉身坐在旁邊,一雙漆黑的眼一瞬不瞬專注地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