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雪霽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半了,在楚副的參謀部私人住宅裡。 “這是你家?” 聶雪霽有些懵地看著楚副。 “嗯,”他點頭,手裡端著一杯甜品走了過來,“餓了?” “嗯嗯!” 聶雪霽點頭如搗蒜,聞著空氣中慕斯的香甜氣味,隻覺得腹中的空虛感愈加濃烈了。 “先去洗漱。” 楚副把杯盞在她面前繞了一圈,然後恰到好處地收回。 聶雪霽暗暗咬牙切齒地瞥了他一眼,還是一骨碌爬起來在傭人的指引下去洗漱。 其實也就是十分鍾左右的事兒,她簡單地把頭髮分成兩股然後就編了個魚骨辮,還有幾綹不安分的發絲在額側垂著。 楚副把慕斯遞給她就在沙發上坐著,腿順便抬起來擱在了茶幾上。 楚副這回沒有再裹著之前的那條米白色的毛茸茸的長圍巾了,早已換上一身日常的嚴謹軍裝。 他壓低眼角,微微眯起眼一瞬不瞬地看著聶雪霽吃東西。 聶雪霽一邊吃東西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楚副講話。 “我想起來了,”她挖了一塊軟糯糯的小邊角,“那是一家黑店的話我們得去報警。” 當時是晚上她太困了,而且由於過度驚嚇還有穆靈鈞突然送給她的複習資料壓榨了她的太多腦細胞以至於她一看完那些字就想睡覺,結果就沒有想到這一層。 “不用了。”楚副看著她,淡淡道。 “啊?” “我早就讓刑偵隊的人去了。” “哦,”聶雪霽放下小杓子,“那結果怎麽樣?牆壁櫃門你們打開了嗎?裡面究竟是什麽?” 楚副一時間都不知道先回答哪樣,收回視線,一雙指骨分明的手在腦門上輕揉了揉。 “你真想知道?” “當然。”聶雪霽又是點頭如搗蒜。 “那裡面是一堆骨頭,”楚副風輕雲淡地說,“人骨,不過不太新鮮,應該是有些時日了。” 聶雪霽輕顫了一下,呆滯住,一瞬間感覺手裡的草莓慕斯都不甜了。 還好昨天晚上沒有因為好奇而打開看,不然那該是怎樣一幕引起強烈視覺衝擊的畫面啊,她肯定都不能好好睡覺了,心情太沉重了,無比沉重,就像她此刻的思緒。 “是誰乾的?抓住凶手了嗎?” 聶雪霽越想越不對勁,昨天她進那家店的時候老板娘明明是極熱情和善的,從表面上看根本就看不出任何問題,唯一覺得有點不對的地方就是店裡太過安靜,安靜到店裡都沒有發現其他的客人。 可是當時她也沒有考慮到那麽多,只是拿到鑰匙之後就匆匆回到房間了。 而後來她半夜出去覓食的時候在廚房水池箱裡看見的那驚悚的一幕,那個人分明就是之前的那個老板娘啊。 中間只是間隔了那麽短的時間,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麽會在那樣短的時間內悄無聲息地死掉,而且被殺的方式極其殘忍,死無全屍,聶雪霽也只是看到了死者的一個殘破的頭顱而已,其他的部分根本就不知道去哪裡了。 最詭異的是那尊頭顱居然還有腐爛的被蛆咬噬的隱隱痕跡,老板娘從生到死也不過幾個小時的時間,屍體怎麽可能那麽快就腐爛。 聶雪霽心裡咯噔一下,感到一絲絲徹骨的寒冷,她為自己現在還這麽好好地活著而感到慶幸。 見她走神,楚副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語氣調侃,“你在想什麽?” 聶雪霽深深吸一口冷氣,隻覺得冷得發顫,說不出話來。 “是心理變態碎屍案,”楚副微微眯起眼睛,手摩挲著光滑的下巴,“凶手還在調查中。” “我想知道……” “你是不是疑惑你在水池箱內看到的那個畫面?” 楚副恰好打斷了她的話。 聶雪霽點頭,那個可怖的畫面她恐怕要過好長時間才能刻意忘掉。 “凶手偽裝成老板娘,真正的店主一家早就死了。” 楚副把腳從茶幾上收回來,鋥黑發亮的皮鞋刺得聶雪霽眼前一閃。 “我好像見過!”她不假思索地突然就說出這麽一句沒有什麽前後邏輯的話。 “你見過什麽?” “你的這雙黑皮鞋,”聶雪霽伸手指了指楚副的腳的方向,“我見過的。” 她確實是見過的,就連那黑色皮鞋上面那個暗金屬色的裝飾標志她都眼熟,這就更加篤定了她的想法。 昨天她冒著細朦朦的小雨去飾品典當鋪典當那枚厚重金屬小戒指的時候,從店鋪出來在拐角處好像就不經意瞥見了這樣的一雙黑色皮鞋,她印象還是比較深刻的,因為當時這鞋子有點晃眼,挺好看的,看著就價值不菲的那種,她就不自覺地多看了幾秒鍾。 不過迎面走來的那人用撐著一把黑傘遮住了他前面的視線,而且還是以很快的速度急匆匆地從她身邊走過,還濺起了一點細微的泥濘在聶雪霽的裙角上,所以她並沒有看清他是誰,或者說她根本就還沒有看到他的臉他就走了。 “你昨天晚上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店裡?” 畢竟是深夜,聶雪霽一睜眼就看見了楚副在她面前,挺嚇人的。 楚副沒有回答,只是諱莫如深地看著她沉默地笑著。 沉默良久,聶雪霽好像是終於悟出了什麽。 “你是在跟蹤我?” “那樣不好麽?”楚副嘴角勾出一個戲謔的笑,就當作是承認了。 “不好。” “那不是跟蹤。” 楚副伸手在她頭上隨意地揉了揉,把她之前以很快的速度編的魚骨辮都弄得散亂了。 “是保護。”楚副斂了慵倦,安靜地說。 聶雪霽對上他那雙漂亮的漆黑眸子,眼中沒有什麽太過煽情的情緒流露,卻莫名讓她有種隱隱的感動。 沒錯,如果不是楚副及時出現的話,她恐怕就要變得和牆壁櫃子裡的那些屍體是一樣的下場了吧,聶雪霽想著想著就又不自覺地深吸一口冷氣。 “刑偵隊進去之後,就將整個店鋪裡裡外外都搜查了一遍。” “那可有什麽線索?” “一打開其他的幾個房間,兄弟們幾乎在同時都捂住了鼻子。”楚副沒什麽語氣起伏地說。 這一點倒是聶雪霽能夠深刻理解刑偵隊破門而入那一瞬間的心情,畢竟她在發現水池箱的時候也體會過,無論是視覺上的還是嗅覺上的,都感同身受。 不過她覺得她還是更加同情他們一點,因為廚房裡的氣味可能並不是那麽濃重,起碼她在一開始進去的時候還沒有感覺到。 況且她看見了那樣的景象覺得惡心覺得難受就可以在第一時間內跑掉,可是刑偵隊不一樣,他們必須要接受必須去面對,因為他們的工作與使命向來就是如此。 “每一間客房裡的情況都大同小異。” 楚副端起了茶幾上的一杯咖啡,繼續說。 “屍體的每個部位都被分解,碎肉與骨頭細細剝離,然後藏匿於客房內的一些隱秘位置。” 聶雪霽咽了一口唾沫,覺得渾身發冷。 而楚副就好像是在訴說一件極平常的小事一樣淡然,語氣不波不瀾,沒有起伏。 “昨天我們看見的只是一些骨頭,那你知道被分離的肉去哪兒了嗎?” “不……知道。” 聶雪霽搖頭,其實她挺想說她是不想知道的,可是她的好奇心還是慫恿她繼續聽下去,畢竟她總不能堵住楚副的嘴巴不讓他說不是? “每一間客房裡都彌散著一股刺鼻難聞的氣味,可是由於客房的密封性極好,我們在外面一般是感受不到的。” 楚副見她呆滯住的樣子,接著說:“通過探查我們發現這個作案凶手不僅僅碎屍,還有個極為惡心的惡趣味。” “……” 聶雪霽呆了呆,沒有說話。 “他可能是對於屠夫或者是廚師這兩個職業有什麽特別的情結,總是會把它們給巧妙地結合起來。” 聶雪霽還是呆滯的模樣。 “死者的一部分肉被他冷藏住,一部分被他煮成肉羹。” 聶雪霽的腦子咣當一下,仿佛一道驚天大霹靂從她腦門前一閃而過,還帶著一股熟悉又腐爛的變質肉湯的味道。 她猛地就想起她昨天晚上咽下去的那些冷食物,一下子就覺得胃裡一陣難受,即使是昨天已經吐掉了的,她現在感覺她又要吐了。 楚副見她的反應,拍了拍她的後背,不疾不徐道:“你吃的那些食物沒有問題的,不過是冷掉了而已。” 聶雪霽這才松一口氣,不過還是覺得心裡一陣惡寒。她運氣也太差了些吧,偶爾住個店,還是一家黑店,還遇上碎屍案。 “凶手雖是逃匿了,但是我們還是調查到了一些關於他的信息。” “什麽信息?” “他是前陣子從黑水灣監獄裡逃出來的罪犯。” 楚副聲線平靜淡定,細密微卷的眼睫閃了一下,看著聶雪霽。 “我就說你之前應該讓我幫你的,只要你需要。” 他的語速變得緩慢,聲音也柔和起來。 “……?” 聶雪霽有點懵,或許她心裡大約知道是什麽事情,只是一直沒有勇氣去承認不敢去承認而已。 “因為只有我能幫你,除了我,沒人能。” “……” 他緩緩走過來,俯身到她耳邊輕聲道:“你或許不知道的,林小曼和他哥哥就一直被關押在黑水灣監獄。” 聶雪霽的瞳孔驀地緊縮,她感覺到呼吸沉重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她一把揪住他的衣服袖口,顫栗著問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我說,”楚副很有耐心地扯開她的手然後將其反握住,“林小曼和林染就被關押在這間黑水灣監獄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