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音浪沉沉
  整個開發區商業街上的歡娛場所銷金窟比比皆是。仙思閣不過是其中最稀松平常的一處罷了，算不上有多高檔上檔次，但是也不至於太過簡淡。為了盈利，也是使出了各種伎倆。總而言之，就是在這一片街區上求生存都不容易。
  縱使室內暖氣開得十足，幾層深深淺淺的燈光交替閃爍，聶雪霽也著實覺得身上單薄。
  她不過是隻穿了一件無袖的黑色抹胸小短裙，裙子從外觀視覺上來看雖是點綴了一些星子般閃閃爍爍晃眼的仿水鑽，可是從質地觸感上來看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廉價貨。估計就和之前她從後台出來時吳素硬往她身上噴的那幾下香水是差不多一個級別的，廉價得都嗆鼻。
  聶雪霽還得小心翼翼一點，她可不想一個不小心就把這件小黑裙給蹭破了，畢竟質量也是不太好的。弄壞了衣服還得賠。
  暖風柔和，音浪沉沉。
  台上台下的音浪一陣一陣的，飄散在空氣中，就好像是讓人無處可逃的細小絨毛，一沾染上就讓人沒骨頭似的沉溺，醉生夢死。
  聶雪霽在前面吧台邊上的一個稍微冷清一點的空間隨便找了個高腳凳坐了下來。
  任憑最熱鬧銷魂的舞池中央群魔亂舞，熱浪滾滾。
  她點了一杯淡藍色果酒。就窩在這裡喝完酒，挨過這一陣，應該就沒什麽事了吧。她又往周圍看了一圈，燈光幽暗流轉，除了幾個姿勢親昵的交頸男女，這一小范圍內也還算冷清。與耳邊流暢的曖昧抒情曲似乎還格外不符。
  抱著僥幸的心態輕輕抿了一口酒，剛一轉過頭來，聶雪霽就嚇了一跳。
  不知何時身邊冷不丁的坐了一位一臉笑意的先生。
  典型的紳士長相，雙眼皮的眸子泛著星星點點的笑容，眉距略寬，輪廓略深。還戴了一副金邊眼鏡，盡顯儒雅風流。
  “小姐，這裡這樣冷清，不寂寞嗎？”
  在聶雪霽聽來，這聲音就像鬼魅一般隱秘妖嬈，纏綿不斷。
  她愣了一會兒，隨即也挑起一個婉轉笑容，應時地說了一句：“怎麽，先生你寂寞了？”
  難道還真要她順著話嬌媚柔弱地說上那麽一句“長夜漫漫，奴心寂寞”嗎，聶雪霽心中一陣雞皮疙瘩與無奈。
  為了遷就他，甚至還伸手輕抵住他的肩頭，這才稍微保持了兩人之間的一些距離。
  不料身後腰肢卻被他握住，墨黑的眼瞳直勾勾地盯著她，估計就差沒在身上給盯出個洞來了。
  聶雪霽心情複雜，面色有點發緊。
  黑色的緊身小短裙勾勒出妙曼流暢的曲線，纖柔娟好，嫋嫋娜娜，是浮士德令人窒息的誘惑。
  夜色裡深沉的黑色短裙與白皙的肌膚相交替便更加勾人眼球，兩條細白的腿露在裙子下面，緊致漂亮，骨肉勻稱，在閃爍幽暗的燈光錯落間就愈發有一種迷人的光暈，是美玉一般的白色，未經雕琢，卻也尋不出任何瑕疵。
  特別是此時一陣陣的流轉光影拓落於精致嬌俏的臉龐上，眉梢細細，眉眼間的顏色也溫柔清婉，一雙乾淨的眼瞳下漫著一層似有若無的霧氣。讓人相信，原來古人所說的“螓首蛾眉，膚如凝脂”是真的，沒有騙人。
  “在下秦遷，”秦遷目光微滯了幾秒鍾，匆忙回過神來，笑道，“不知小姐怎樣稱呼？”
  “姓倪，單名一個‘潔’字。”
  聶雪霽婉轉一笑，聲音沉嫵。
  想來這種場合還是不要直接道出真實姓名為好，於是她就隨口胡謅了一個。不過，這個名字起得也並不隨意，裡面也還是有一定意味的。
  “倪小姐，你好，”秦遷說著便伸出另一隻手去要將人攬了過來，“倪小姐有沒有興趣和在下一起去跳一支舞呢？”
  “那也不必了。”
  聶雪霽冷冷一笑，僵著身子穩坐在高腳凳上，眼波流轉中，一隻手已乾淨利落地將秦遷攬住她的姿勢給褪去，又移動著高腳凳霍然轉過身去。
  眼看著這邊竟是半點情趣都不留。
  秦遷也只是略微尷尬一笑，又迎到她面前去，捏著一杯伏特加，“那倪小姐來陪我喝一杯酒？”
  “也不用了，我不太會喝酒，先生你自己喝吧。”聶雪霽實在是沒有笑容再去應承了，便潦草地回了這一句。
  秦遷眼中已漸有慍怒，直接向前俯壓著要把人拉入懷中，手順著光滑無暇的手臂肌膚一寸一寸往上撫。
  “先生，還請放手！”
  “我要是偏不放呢？”秦遷抬手就已捏住了她的兩頰，笑意寥落，“給你情調你不要，就怪不得我了。左右不過是個下賤的舞女，偏又生了這樣一副勾人的媚骨，所以這就是你裝清高的資本了？嗯？”
  聶雪霽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一個擰眉，就著手邊秦遷正要遞過來往她嘴裡灌的一杯伏特加，接過，然後對準目標猛地一潑。
  盡數潑灑在秦遷那張表情詫異的臉龐上，淋漓盡致又嘩嘩啦啦，水珠流濺的聲音還挺大。
  不僅被駁了面子，還被區區一個十八線夜店小舞女給潑成這個樣子。藍色絨毛西裝被濺濕，一臉的酒味，連金邊眼鏡上的酒液也支離錯亂，以至於秦遷的視線一時間都模糊了。
  就趁這個空隙，聶雪霽抬腿又給他身下踹上一腳。
  這一腳踢得結結實實的，也不知是踢到哪裡去了。秦遷一個吃痛，擰著眉痛呼了一聲。
  “我操！”秦遷雙手捂住受傷的部位，痛得話都有些說不出來了，“你這個小……賤人……”
  聶雪霽雙手撐著吧台笑。
  秦遷到底也是個貴公子哥，這邊已經叫上了一群黑衣保鏢上來了。
  聶雪霽見狀不妙，隻好掉頭就跑。畢竟她實在是不能惹出什麽大麻煩來的，不然就會連累蘇格。
  “快！快給我追！不要放跑了！”秦遷這回吃了癟頭心情自然是不好，氣急敗壞，“這個湊婊子老子今晚非得弄死她！”
  這邊空間本就狹小，也沒有什麽可藏匿的地方。
  一陣稀裡嘩啦手忙腳亂，聶雪霽慌不擇路的隻好往舞池中央的人群那邊跑。
  ***
  音色低糜，空氣氛圍中都是一股曖昧勁兒。
  洛寒江還是那副雷打不動的陷在沙發深處。眼簾微闔，神色淡漠疏懶。略深的臉龐輪廓隱沒在流轉晃眼的燈光中。白色襯衫袖口松散地扣著，露出一截膚色冷白的手臂，線條削瘦流暢。
  “來來來，洛兄，不喝一杯嘛！”
  秦霄摟著幾個美女笑嘻嘻地朝洛寒江這邊一湊。
  冷不防對上一雙保持緘默的冷淡眼眸，面無表情，視線如刀，卻莫名帶著一股子讓人挪不開眼的氣質。
  秦霄還想著說點什麽，旁邊的凌舟對他使了個眼色，秦霄瞬間閉嘴。
  身旁的幾個公子哥的靡靡聲音也消淡下來，不敢做聲。
  秦霄皺了皺眉，看來這洛寒江的冷淡性子果然不是隨便說說的啊，看他這樣子，恐怕都沒人能親近的了。
  身邊圍繞的幾個紅裙美人也是自覺地給他留了寬敞位子，不敢靠前。任他長腿長手隨意擱著，一副漫不經心好像什麽時候都睡不醒的樣子。
  秦霄就納了悶了，洛督軍就真的時刻都這麽累嗎，還是哪個被他藏起來的小美人讓他這麽累？秦霄抿了一口酒，搖搖頭，恐怕這世間還沒有哪個美人能讓洛寒江提起興趣了。一想到這兒秦霄心中就不由得一驚，又看了看他旁邊神色從容的凌舟，然後就有一個猜測，莫不是他還有什麽斷袖的小癖好？
  其實洛寒江平日裡是不樂意參加這些聚會的，和一幫紈絝二世祖，而且還是在這樣一家根本就不入流的小舞廳。
  之前是在百樂門，包一間貴賓隔音包廂安安靜靜地躺會兒，沒有這些煩人的“妖魔鬼怪”，那才叫舒坦。
  但是這次秦霄有意與他合作，凌舟覺得這不失為一次收兵買馬拉攏勢力的好機會，便建議洛寒江答應了下來。
  秦家在江淮一帶還是有些勢力的，秦霄表叔父秦展元在江淮陸軍部也算混的不錯。雖說親戚關系疏遠了一些，但是總歸也還是有些照拂的。秦霄又在清城做了一些商貿交易，資金周轉不通，要運輸出碼頭的那批貨物又不能被扣押。便隻好來巴結洛寒江，幫忙讓碼頭那些人檢查得松一些。
  只是如何順這位洛督軍的意卻是個棘手的問題。金錢權勢吧，都是他洛寒江有而秦霄沒有的。本想試一下香酒美人，可按現在這樣的情形來看，好像也是不太行得通的。
  都說酒局上談成的事情多，但是也不能太過單調。這也是秦霄將地址選在這裡的原因。熱浪翻滾，銷魂暢意，美人相伴，大抵談起事情來就要容易得多。
  可是秦霄又有點懊惱了，又覺得應該是他這地方選得不對，沒有入得了洛寒江眼的漂亮妞兒。可是回頭一想，這裡的什麽“野玫瑰”、“夜百合”……那也是一等一的絕色啊。
  “所以秦兄找我來究竟是所為何事？”
  洛寒江終於是開口說一句話了，視線平和，修長的手撈過酒杯，五指骨節分明。
  抬眸讓人仔細一看，秦霄忍不住咂了咂舌，確實是生得一副好皮好臉，模樣俊秀。也怪不得那麽多名門閨秀芳心暗許，卻又因為望而不得而癡癡暗自幽怨。
  要不是為了借用秦家的勢力，洛寒江也不必和他這樣多費口舌。
  秦霄沉默了片刻，正思索著要怎樣斟酌用語才比較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