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宥与叶雪烛说,年夜饭吃什么不重要,能与阿姐在一起团团圆圆的过节就好。 叶雪烛也觉得年夜饭不必太铺张讲究,但一定要有一盘馅大皮薄,每一颗都是完完整整的热饺子。 去年的除夕,叶雪烛和楚宥是在赶路中度过的。 尽管他们一行人,最终赶在午夜前抵达了江宁城,但叶雪烛却没能如愿的让楚宥在午夜前,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饺子。 大年初一,一行人虽说吃上了饺子,但或许是驿站的厨娘厨艺不佳,亦或是存心敷衍,端上桌的饺子碎的像面片汤,没有一颗是完整的,且味道十分寡淡,没放盐似的。 叶雪烛嘴上不说,面上也不露,心里却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暗下决心,等他们来年到寒宵城安顿下来以后,一定要在除夕夜,亲手为楚宥包一顿好吃的饺子。 这厢,两人正商议要包什么馅的饺子,就见沫珠进屋来报,说是温王府的钟娘子来送裁好的新衣了。 楚宥觉得奇怪,问叶雪烛,“阿姐的新衣为何是由温王府的人送来?” 叶雪烛无意隐瞒,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如实讲给了楚宥听。 楚宥听完后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句“顾神医真是有心了”,便叫沫珠去将温王府的人请进来。 此番,钟娘子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了两个年纪比她稍轻些的绣娘。 在向叶雪烛和楚宥行礼问安以后,钟娘子便与另外两个绣娘将新衣捧上前,请叶雪烛试穿看看,若有不合身的地方,她们立即修改。 叶雪烛原本并不想试穿,却禁不住楚宥也劝她试穿看看,叶雪烛只好将三套衣裳一一试过。 楚宥也是捧场,叶雪烛每试好一身衣裳出来,楚宥都夸好看。 尤其是叶雪烛换上第三套衣裳走出来时,楚宥明显愣了一瞬,才对叶雪烛说:“阿姐穿鹅黄色最好看了。我记得我头一回见阿姐,阿姐就穿的鹅黄色的衣裳,叫我惊为天人。” 叶雪烛却笑道:“阿宥莫要哄我,你我初见时,我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还没张开呢,哪就能叫人惊为天人了。” 楚宥没有笑,一脸认真的说:“阿姐是美而不自知。” 一旁,兴来忙不迭的应和说:“我也觉得雪烛姑娘很美。” 钟娘子也跟着凑热闹,夸叶雪烛生得如何如何娇俏好看。 叶雪烛被三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说要把新衣换下,便逃也似的钻进了里间去。 钟娘子裁衣的手艺极佳,裁制的衣裳不仅样式好看,做工也十分精致,叶雪烛穿起来相当合身,半分也不需要改。 叶雪烛换下新衣出来后,狠狠将钟娘子夸奖了一番,之后又亲手将一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钟娘子手中,叫她拿去与小姐妹们吃茶买胭脂。 钟娘子起先不肯收,实在推拒不过,只好收下。 送走钟娘子后,楚宥也起身告辞了。 傍晚时分,小太监兴顺与另外一个小太监兴祥,一人搬了四五匹布料,送到了叶雪烛这里。 这些布料材质不同,却是一样的鹅黄色。 兴顺笑嘻嘻的与叶雪烛说:“殿下说雪烛姑娘穿鹅黄色最好看,便命我和兴祥送了这些衣料过来,请雪烛姑娘捡了喜欢的,多裁几身新衣穿。” 叶雪烛虽然不是慎王府的掌事,但王府上大到车马家具,小到杯碟碗筷,她都心里有数。 打量着排排摆在桌上的这些鹅黄色布料,叶雪烛问兴顺,“我记得咱们府上并没有这种颜色的布料。” 兴顺如实答:“回雪烛姑娘,这些布料是殿下才吩咐祝总管去买的,祝总管跑遍了城中所有的布庄,精心挑选了这些回来。” 兴顺又说:“殿下原先还吩咐祝总管,叫祝总管将城中最好的裁缝请来,为雪烛姑娘裁剪新衣。祝总管打听得知,城中最好的裁缝是一位姓赵的裁缝,便立刻赶去请。谁知不巧,那赵裁缝早在数日前就陪着夫人回娘家了,怕是要等到年后才能将那赵裁缝请来,为雪烛姑娘裁衣。” 叶雪烛与兴顺说,她衣裳够穿,不急着裁制新衣,又与兴顺和兴祥道了声辛苦,辛苦他俩将这些布料给她搬来。 兴顺赶忙摆手,连说了几声不辛苦,说罢又看着叶雪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叶雪烛见了,主动问他,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兴顺忙不迭的点头,问叶雪烛,“雪烛姑娘可喜欢这些布料?” 得此一问,叶雪烛没立即回答兴顺,而是转身走到门边,将虚掩的屋门打开,对着站在门外的楚宥说:“阿宥送的,我自然喜欢。” 楚宥惊了一跳,红着脸问:“阿姐何时发现的?” “你一来我就发现了。”叶雪烛说赶着说,赶着将楚宥迎进屋来,又让他赶紧去炭盆边烤烤火,“这么冷的天,守着炭盆都不觉得暖和,竟还站在外头吹风,也不怕冻病了。” 楚宥一边搓手烤火,一边觑着叶雪烛的脸色,小声解释说:“我怕阿姐嫌我铺张,不喜我送的这些衣料,才没敢直接进来。” 叶雪烛无奈一笑,“原来在阿宥心里,我竟是个如此不识好歹的人,收到人家好心好意送来的礼物,还会不高兴。” 楚宥闻言,赶忙说:“阿姐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阿姐可是最是非分明,知书达理。” 叶雪烛莞尔,望着楚宥,语气温软又诚恳的对他说:“这些衣料我都很喜欢,谢谢阿宥。” 楚宥听了这话,立刻高兴起来,犹豫了片刻,才装作无意的问了一句,“我与顾神医,阿姐更喜欢谁送的衣料?” 叶雪烛答:“我都喜欢。” 楚宥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失落,又在叶雪烛这里稍坐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晚些时候,祝嵘带了两罐茶叶来送给叶雪烛。 说他今日出门采办,“碰巧”遇上这“天山白”,便给叶雪烛买回来了。 见祝嵘竟然买到了天山白,叶雪烛惊喜不已。 天山白是叶雪烛最喜欢喝的茶,当初要随楚宥流放寒宵城时,叶雪烛没为自己多准备别的,只多带了几罐天山白。 虽然叶雪烛已经喝得很省,但最后一点儿天山白,还是在两个月前喝完了。 之后,她托人问遍了城中所有的茶庄,都没有天山白售卖,没想到突然又有了。 叶雪烛忙问祝嵘,这两罐天山白是从哪里买来的。 祝嵘答,是从恒泰兴买来的。 祝嵘说,他今日出门采办,路过恒泰兴门口时,正巧撞见恒泰兴的大掌柜老贺。 老贺一见他,一边感慨“巧了,真是巧了”,一边笑盈盈的走上前,请他去铺中坐坐,然后便捧出了这两罐天山白。 老贺说,约么两个月前,他听说慎王府的人在四处打听哪里有卖“天山白”,他记得曾听他们二公子说过,叶姑娘最爱喝的茶就是天山白,心想应该是叶姑娘要买天山白,于是他便立刻命人去采办些回来。 奈何眼下并不是天山白盛产的季节,好的天山白茶源极为稀缺,最终只得了这两罐极品天山白。 老贺与祝嵘说:“我原打算今日晚些时候,亲自将这两罐天山白送到府上,好巧在这里撞见祝总管,便请祝总管将这两罐天山白,带回去给叶姑娘吧。” 祝嵘看着叶雪烛,道:“我知你与华二公子私交甚笃,也知正因你与华二公子亲厚,才更不愿占华家这种便宜。 我便与那贺掌柜说,这两罐茶我可以代你收下,但是必须要付银子。 贺掌柜二话不说,就痛快的答应了。 收下银子后,贺掌柜扭头就将银子交给一旁的伙计,叫那伙计将这些银子都折换成米,再以你的名义布施出去。 我听后觉得好奇,便问了贺掌柜的一句,贺掌柜便将你前阵子去恒泰兴买布料的事与我说了。 贺掌柜说,他们二公子早有嘱咐,只要是温王府和慎王府的人前来采买,一概不收银子,可叶姑娘却执意要付银子,他若不肯收,叶姑娘便要去别家布庄裁布,他只好照价收了银子。 贺掌柜怕他们二公子事后知道会怪罪,思来想去,便决定将那些银子换成米和药,然后再以明烛儿的名义布施出去。 贺掌柜还说,他知叶姑娘不喜张扬,便没大张旗鼓的施米赠药,而是将那些米和药悄悄送去给需要的人家。如此,也算是为叶姑娘积德积福了。” 叶雪烛听后,心道那日在布庄,老贺肯笑眯眯地收下她的银子时,她就觉得老贺看起来有些古怪。 原来老贺早就想好,要将这些银子都替她布施出去。 叶雪烛不禁感慨,“老贺真是有心了。” 祝嵘点头,“贺掌柜的确是个有心人,也是个好心人。” 叶雪烛想了想,决定明日要亲手做些糕点送去恒泰兴,感谢老贺,也感谢这阵子为布施之事奔波的恒泰兴的伙计们。 * 除夕之夜,寒宵城中没有鞭炮齐鸣,也没有烟花漫天,只有一盏又一盏的祈天灯不断地飞上天空。 在陪楚宥一同吃完年夜饭以后,叶雪烛便要动身去一尘书院。 见天上飘起了雪,雪势还不小,楚宥不放心叶雪烛独自一个人去,便命裴放护送叶雪烛过去。 叶雪烛却坚持要一个人去。 楚宥没有强求,只叫叶雪烛早些回来,两人好一同守岁。 叶雪烛点头应下,便带着提前备好的祈天灯出了门。 不想刚走出大门,就见顾寒时撑着伞站在门外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