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身穿玄色劲装的青年,尽管是坐在那里,却也能看出青年四肢修长,个子很高。 青年单手支颔,神态悠然地看着这边,应该已经暗中观察他们很久了。 或许不能算暗中观察,李四想,毕竟只有他吓了一跳,其他人似乎早就知道房顶上还有个人。 “公子,韶影粗人一个,做不来这些细致活。”名唤韶影的劲装青年,一动不动地翘着腿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华棠笑呵呵地冲韶影招招手,“快过来。” 韶影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又伸颈举臂,活动了一下筋骨,才站起身来。 正当李四疑惑,没有梯子这人要如何从那么高的房顶上下来时,就见韶影足尖一点,腾空而起,直接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李四好险没惊叫出声,却见韶影像背后生了翅膀似的,身姿轻盈地稳稳落在地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潇洒自如,看起来毫不费力,比会飞的鸟儿更像一只鸟。 韶影在李四惊叹的目光中信步走来,李四也才终于看清他的相貌。 韶影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生了一对极为英气的剑眉,双眼如黑曜石般剔透晶莹,在日光下湛湛明亮。 他鼻子生得高挺俊秀,一张薄唇,唇角天生就有几分微微上翘,端的是英挺倜傥,器宇轩昂。 华棠招呼韶影到他身边坐下,又取来一片芦苇叶放入韶影手中,“我们这边已经随李四师傅学了一半,你不必急,先坐一会儿,等我们学完了,我再单独教……咦?” 华棠说话间,韶影已经三下五除二,将芦苇叶撕成条,取来两条在手中编编绕绕,一会儿工夫,一只草蝴蝶就跃然手上。 韶影将编好的草蝴蝶递向叶雪烛,逗小孩似的在她眼前晃了晃,“不如这位李四师傅编的精巧,你且拿着玩儿吧。” 叶雪烛双手接过,边摆弄边惊喜道:“这个草蝴蝶也好别致,韶影,你回头教我。” “嗯。”韶影应下,唇角微扬,看向身旁的华棠,“公子要不要也随韶影学?” “方才是哪个说自己是个粗人,做不来这些细致活的?”华棠看看那只草蝴蝶,又瞅瞅韶影,哭笑不得的问。 韶影敛了笑,一脸高深,“公子,做不来不等于不会,会又不代表喜欢。” “这话说得有理。”华棠从善如流,亲热地拍了拍韶影的肩膀,“既然你不喜欢编草虫,那就还回屋顶上晒太阳打盹,好好养精蓄锐,等晚些时候,再陪我多练一个时辰的剑,我知道你最喜欢陪我练剑了。”喜欢到每回陪我练剑,都热泪盈眶,浑身颤抖。 韶影听了这话,神情明显一凝,连忙取来一片芦苇叶,无比诚恳地对华棠说:“李四师傅编制的草蝴蝶精巧别致,技艺精湛,简直叫人叹为观止,韶影实在自愧不如,请公子学会以后,务必教我一教。” 见韶影这般求知若渴,华棠也来了干劲儿,先是一脸嘚瑟的应了声“好说”,接着又赶忙看向李四,“李四师傅,咱们快继续吧。” 李四点点头,又接着之前的教起来,一边教一边在心里默默猜测韶影的身份。 瞧年纪,韶影肯定不是书院的学生,又见韶影身手不凡,且张口闭口都称呼华棠为公子,与华棠十分亲近的样子,李四猜,韶影八成是华棠的近身护卫。 以华二公子的身份,身边跟十个八个高手保护也不为过,只跟一个反倒有些奇怪了,除非这个特别能打,一个能顶十个那种。 也或许……或许华二公子自己就是个武林高手,根本不需要多余的人保护。 是了是了,毕竟华二公子是副帮主,是……哦,云梦帮的副帮主。 若当真如此,那身为帮主的明烛儿,岂不更加悍勇? 李四想着,不由得偷偷瞧了叶雪烛一眼,在心里摇头,不像,明烛儿怎么看都不像个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江湖人士呀。 在座的少年少女们,都是个顶个的聪明,李四才教过一遍,大伙儿就学的八|九不离十。 于是便趁热打铁,请李四再教一遍。 第二遍教完,自称手拙,怕自己三日都学不会的叶雪烛,就已经学会了。 她将编好的草蝴蝶捧到李四面前,紧张又期待地问:“李四师傅,你看我编的如何?” “很好。”李四由衷地称赞说,心里却不免有些失落,既然已经教会了明烛儿,那他明日应该就不必再来了。 得到夸奖的叶雪烛,心中振奋不已,连忙取来一旁提前化开的油彩,细致的给草蝴蝶上起颜色。 不多时,原本遍体青翠的草蝴蝶,就变成了色彩艳丽的“花蝴蝶”。 叶雪烛举着花蝴蝶,起身小跑到庭院中的花圃旁,蹲下身来,手腕用力,上下晃动那只花蝴蝶,模仿蝴蝶蹁跹飞舞的样子,遥遥看去,还真像一只真蝴蝶在飞。 “如何?”叶雪烛问。 “美!”华棠抚掌大赞。 韶影十分配合地吹了声口哨。 很少大声说话的沈兰渲,也忍不住雀跃道:“小烛,从这边看过去,那蝴蝶就像真的一样!” 沈兰泽冷静点头,“不错,不错。” 顾寒时无言,只眼珠不错地凝望着花间戏蝶的叶雪烛,繁花彩蝶纵然炫美夺目,却也不及一身红衣的某人灼灼其华。 而李四则有些吃惊,拿起桌上的一只草蝴蝶,呐呐自语,“原来还能这样。” “李四师傅,你看这样好吗?”李四回神,见叶雪烛已经带着那只花蝴蝶回到案边坐下。 李四忙不迭地点头,“以假乱真。” 叶雪烛大受鼓舞,“嗖”的一下将那只花蝴蝶高高举过头顶,“决定了!就先做个一百只!” 话音才落,华棠就十分捧场地拍手叫好,“老大英明,咱们就先做个一百……一百只?”华棠微笑中带着些许惊讶,只当自己刚刚听错了,“老大,一百只?” 叶雪烛放下手,一边小心地拨弄着手中的花蝴蝶,一边抿唇思索,片刻后才说:“一百只怕是不够,要不再加五十只?” 要做一百五十只草蝴蝶? “为何要这么多草蝴蝶?”李四忍不住问。 得此一问,叶雪烛才猛然想起,她只请李四教她编草蝴蝶,却没与李四讲,她为何要学编草蝴蝶。 于是,立马向李四解释,“不瞒李四师傅,我有个弟弟生辰之日在即,这阵子我一直都在琢磨,要送他什么生辰贺礼,才能让他真正高兴。 数日前,我陪着他一起画画,见他画了满满一纸的花草蝴蝶。 他说,他旧时在京都的府邸中,有一处庭院,院中栽满了各色奇花香草。 每到春夏时节,鲜花盛开之时,姹紫嫣红,香气盈园,会引来彩蝶无数。 其中有粉蝶、蛱蝶、凤尾蝶,还有许多叫不上名的蝴蝶绕花飞舞,叫人心怡。 我听完以后,当时就决定,一定要让阿宁再见一见他念念不忘的画中之景。 只是这鲜花易得,彩蝶却不好找,老实说,那孩子画的那些蝴蝶,我见都不曾见过。 我便想着,能不能用彩纸做的,或是用草编的蝴蝶来替代。 奈何我前前后后试了许多次,结果都是近看不像真的,远看也不像,直到昨日,我偶然看见李四师傅你编的这种草蝴蝶。” 话说到这儿,叶雪烛如星子般明亮的双眼又亮了几分,“送阿宁,一百只彩蝶应是够了,这余下的彩蝶,我想送去城中的慈幼局,让那里的孩子也都高兴高兴。” 李四知明烛儿是叶将军与叶夫人的独女,并无手足兄弟。 他原以为明烛儿口中的弟弟,是堂弟或是表弟,却又听明烛儿提到了京都和府邸。 从京都城来,住的地方又能被称之为府邸的,整个寒宵城就只有一户人家——温王府。 李四隐约记得,温王殿下的独子似乎名唤楚宁,想来明烛儿口中的阿宁弟弟,应该就是温王府的小世子无疑了。 明烛儿竟这般用心地为温王世子准备生辰贺礼,李四不禁有些感慨,待一母同胞的亲生弟弟也不过如此了。 而明烛儿心里不只装着她的世子弟弟,也还装着慈幼局那些孤苦伶仃的孩子。 明烛儿……真好。 之前,叶雪烛说自己手拙是谦虚,李四却是真的嘴拙,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管取来芦苇叶,又埋头编起了草蝴蝶。 方才被一百这个数字,生生吓了一跳的华棠,在听完叶雪烛的话后,爽朗一笑,“我也要与老大一同为小阿宁,还有慈幼局那些小可怜尽份心。” “我也来帮忙。”沈兰渲立即应和。 “也算我一个。”沈兰泽举手。 一旁,韶影稍稍犹豫了一下,问:“要不我帮着涂油彩?”舞刀弄枪他行,做这些细致的手工活,他是真的很不在行。 “大伙儿看这样安排好不好。”这时顾寒时开了口,“就让韶影带小烛和兰渲涂油彩,兰泽、小棠、李四师傅和我,来负责编制草蝴蝶。” 闻言,华棠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表完态后,还不忘冲韶影促狭一笑,笑韶影与两个姑娘分作一组。 韶影却浑不在意,一个“好”字说的铿锵有力。 另一边,沈兰泽和沈兰渲兄妹以及李四三人,也都赞成顾寒时的安排,只有叶雪烛一直没说话。 “小烛。”顾寒时唤她,柔声问,“你说呢?” 若要叶雪烛实话实说,她一定说不好。 在叶雪烛看来,编草蝴蝶这件事,本来是她一个人的事,理应由她一个人来完成才对,如今却要她的小伙伴们陪她一同费神受累,她心里是舍不得,不愿意的。 可若她如实说出自己的心思,她的这些小伙伴,一定会怪她与他们生分。 她只能想点儿办法,让自己多分担一些,如此,她的小伙伴们就能稍稍轻松些。 于是,叶雪烛便与众人商量,说阿宁的生辰在七日之后,时间还很充裕,他们一天做三十只草蝴蝶,一百五十只草蝴蝶分成五天来做,也不至于太累。 众人皆无异议。 而当天回去以后,叶雪烛就熬了整宿,独自一人编了三十六只草蝴蝶,若不是芦苇叶不够用,她还能编更多。 一想到她多编一只,她的小伙伴们就能少受一份累,她心里就喜滋滋的。 第二天,叶雪烛一早去到书院,一进学屋就见一向生龙活虎,精力充沛的华棠,伏在书案上哈气连天。 沈兰渲则神情恍惚地抱着一盏浓茶直点头。 素来注重仪表仪态的沈兰泽,罕见地扎歪了腰带,靠坐在墙边揉眼。 韶影看起来精神尚可,只是一双眼睛却红的厉害。 这都怎么了? 叶雪烛一边纳闷,一边满学屋的找顾寒时。 今早,寒时竟然没等她一同来书院,这也太奇怪了,她自然得找本人问问清楚。 学屋里没找到人,叶雪烛又去外头一通找,终于在昨日那间庭院里找到了顾寒时,另外还有满满一院子的草蝴蝶。 原来,昨日熬了一宿编草蝴蝶的人不只她,她的小伙伴们也都彻夜未眠。 “兰渲三十二只,兰泽三十六只,华棠三十八只,韶影四十三只,我这儿有五十只,再算上昨日一起编的三十只,咱们如今有二百二十九只草蝴蝶了。”刚将草蝴蝶点数完毕并归置好的顾寒时,浅笑着与瞪圆了眼珠,呆呆望着那片草蝴蝶的叶雪烛说。 叶雪烛半晌才回过神,笑眼弯弯地看着顾寒时,“是二百六十五只呢。” 顾寒时一怔,连忙上前托起叶雪烛的双手细细检查,见叶雪烛双手食指和拇指的指尖,都被划破了口子,心尖一抽,二话不说就将人领到廊上坐下,掏出随身携带的药膏,轻柔又细致地给叶雪烛上药。 顾寒时没问叶雪烛疼不疼,问她,她肯定说不疼,只在上完药后交代叶雪烛,手千万不要沾水。 叶雪烛乖巧应下,一把拉住顾寒时正要回收的手,“别以为我没瞧见,你的手指也被草叶刮伤了好几道,一夜编了五十只草蝴蝶,顾神医,你手不想要了?” 顾寒时颊上顿时浮起一抹薄红,“我……我还没出师,还不能算医者。” 叶雪烛默了默,看着顾寒时认真道:“寒时,你来日一定会成为天底下最好的郎中。”说完便取来药膏,埋头为顾寒时上起药来。 顾寒时定定望着眼前正低着头,小心翼翼为他上药的叶雪烛,半晌才醒过神。 成为天底下最好的郎中?这有点儿难。 可既然小烛这么说了,那他就尽力试试。 上完药后,两人便匆匆回到学屋,发现小伙伴们的手,也都多多少少受了伤,便赶忙帮着上了药。 于是,整个上午,学屋里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膏味,还时不时会传出教算学的常夫子用戒尺猛敲桌案的声音。 “都起来!睁开眼!别睡了!” * 傍晚下学,当李四背着竹筐出现在书院的内宅以后,草蝴蝶的数量由一早的二百六十五只,变成了三百六十五只。 李四抱着满满一竹筐,整整一百只草蝴蝶,憨实一笑,说:“昨夜睡不着,闲来无事就编了这些。” 得知其他人昨夜回去,也各自编了不少草蝴蝶,李四挠挠头,觉得自己似乎做了多余的事。 谁知大伙儿却将他围在中间,一口一个“厉害”,一口一个“能干”,把他夸得晕头转向,很是不好意思。 眼下草蝴蝶的数量是足够了,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给草蝴蝶涂油彩。 相比编制草蝴蝶,涂油彩便要轻松许多。 但涂久了,眼睛难免会有些泛花。 正当众人揉着眼睛,略感倦怠之时,就见一身着竹青色长衫,面容俊逸,气质温雅的男子,抱着一个油纸包翩然而至。 在每人手边放下几颗酥糖后,男子柔声道:“都歇一歇,吃颗糖再画吧。”说罢,自己却率先剥开一颗酥糖放入口中,一口咬下去,便猫似的满足地眯起了眼。 “爹,不是说好要戒糖,怎么又跑去齐味斋买糖吃了。”沈兰泽板着脸质问说。 “不是我自己想吃,是我见你们几个孩子辛苦,特意买来给你们吃的。”沈彦沣一边说,一边又剥开一颗糖往嘴里塞,完全不像不想吃糖的样子。 自打那年初来乍到寒宵城,被叶雪烛投喂了齐味斋的酥糖以后,沈彦沣就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这一口,一天不吃就浑身不舒服。 “爹,您这样不行,糖吃太多对身……唔……”没等沈兰泽把话说完,沈彦沣就将本要剥给自己吃的糖,塞进了沈兰泽口中。 沈兰泽无奈扶额,没嘴嘀咕他爹了。 沈彦沣一边笑吟吟地张罗大伙儿吃糖,一边又偷摸吃了好几颗。 他走到李四身边,又从油纸包里摸出几颗糖给李四,亲切问道:“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李四知眼前这位温文儒雅,模样清俊的男子,便是这间书院的院长。 被沈院长问话,李四原以为自己会紧张到说不出话来,但在沈院长清和又温润的目光注视下,他竟意外的放松,“回院长,我今年十三。” “十三了,与我家两个孩子一般大。”沈彦沣看李四的神情愈发温和,又问,“你如今在哪个塾里念书,最精通哪门科目?” 李四神情一僵,不由得垂下头,“回院长,我没念过书。” 闻言,沈彦沣面色微凝,刚预备与李四说什么,一旁又闹起来的华棠和沈兰泽,便嚷着叫他评理。 两人是为一块松子味的酥糖互不相让。 沈彦沣本欲再取一块松子味的酥糖给两人分,不巧,最后一块松子味的酥糖,刚刚被他吃了。 于是,沈彦沣只好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的与两人说:“要不我出个题,你们谁先答出来,那颗松子味的酥糖就归谁。” 叶雪烛一听来了兴致,连忙举起被油彩染得花花绿绿的手,“夫子,我也想答题。” “好啊。”沈彦沣冲她和蔼一笑,“大家都可以试着来答。” “爹,您预备出哪一科的题?”沈兰渲也跃跃欲试。 沈彦沣想了想,“出算学的如何?” 华棠立刻大声叫好,身为大夏第一大商号恒泰兴的二少爷,他还不会认字,就已经会算数了,算学可是他的强项。 而在算学一门上也颇为精通的沈兰泽,也没有异议,回屋取来宣纸,分给在座众人后,便请他爹快快出题。 “题目是这样的。”沈彦沣语速轻缓,字句清晰的说,“九百九十九文钱,松子酥糖买一千,一十一文糖九颗。问,酥糖多少,价又几何?” 听完题目,大伙儿都忍不住发笑,沈夫子到底是有多喜欢齐味斋的酥糖,连出题都是去买酥糖。 笑过之后,都连忙提笔,埋头开始解题。 不多时,众人便先后将写有答案的纸,交到了沈彦沣手上。 华棠冲沈兰泽挑了挑眉,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沈兰泽翻了翻眼皮,他才不会输给华三岁。 沈彦沣一一看过纸上的答案,之后笑呵呵的与众人说:“答案都对了。” “都对了呀。”华棠忙问,“那算谁赢?” 沈彦沣拿起那颗酥糖,“自然是谁答得最快算谁赢。”说完,便将那颗酥糖放到了顾寒时手上。 顾寒时谢过沈夫子,在华棠和沈兰泽两道灼灼目光的注视下,淡定地剥开糖纸,把糖喂到了叶雪烛口中。 叶雪烛含着糖,笑得比糖还甜。 华棠和沈兰泽见了,谁都没了脾气。 “李四啊,你方才也算了那道题吧。”沈彦沣语气可亲的问。 李四一惊,半晌才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能让我看看吗?”沈彦沣问。 李四犹豫了一会儿,才将按在纸上的手拿开。 沈彦沣取过纸来,见纸上没有字,只有一条条竖杠。 李四不识字,也不会写字,只能用一组一组的竖杠来代替数字。 “对的。”沈彦沣看着李四赞许道,“答案是对的。” 答对算术题的李四并不感到得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难为沈夫子能看懂他画了些什么。 “孩子,你心算了得,极有算学上的天赋,你可愿意入书院,随我学习?”沈彦沣语气诚恳的问。 李四闻言,愣在当场,许久才反应过来。 他愿意,他自然是愿意的,可是他家里…… 见李四点头又立即摇头,沈彦沣温浅一笑,轻轻拍了拍李四的肩膀,“待会儿夫子送你回家。” * 第二日,李四一早就来到书院。 从今日起,他便是书院的学生了。 昨夜就得到消息的叶雪烛等人来得更早,齐齐侯在门口,欢天喜地的迎接他们的新同窗。 沈夫子站在门前的石阶上,笑的温柔慈和,叫人心暖。 那画面,李四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也忘不了那日在街市上发现他,并将他引向书院的明烛儿。 更忘不了那日,亲自送他回家,苦口婆心地说服他爹,让他去读书的沈夫子。 四年,沈夫子分文束脩不取,只道等他能自食其力以后再补上。 可当他学满离开书院,赚取到第一笔月银,想如孝敬自己的亲爹一般,孝敬沈夫子时,城中却忽生大变。 沈夫子和兰渲没了,韶影废了,明烛儿被押上远赴京都的囚车生死未卜,兰泽孤身离开寒宵城不知所踪,华棠则远赴异国,五年来少有音讯,唯一留下来的寒时性情大变,再也不会笑了…… 李四望着眼前形劳神瘁,弱不胜衣,但双眼依旧如往昔般清湛明亮的叶雪烛,忍不住有些鼻酸。 他胡乱抹了把被泪水和雨水模糊的眼,冲叶雪烛展颜一笑,“明烛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叶雪烛也被李四这句惹得红了眼,怔怔片刻,才扬起唇角,温声道:“嗯,我回来了。” ※※※※※※※※※※※※※※※※※※※※ 一口气把这段回忆写完啦,为了让小天使看得更舒服一点儿,就没有分章。 勤奋的作者君,可以得到小天使的夸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