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王恭厂后,兄弟二人陷入了沉思。方才张三向众人详细阐明了刺杀魏忠贤一事的详细布局,并展示了匠人为他们精心打造的铁甲与武器,看上去似乎万事俱备,但以兄弟二人对魏忠贤的了解,此事定然不会如此简单。那可是以铁血手段铲除了整个东林党、大半个墨家与公输家的可怕对手,如今又牢牢掌握着紫禁城的权柄,会如此轻易落入自己的圈套么?墨鸾与公输鸢谁心里也没有底,出了王恭厂大门,没几步正是宣武门大街。宣武门为京师九门之一,与崇文门遥遥相对,文武对应,意取“文治武安,江山永固”。这个典故,墨鸾与公输鸢小时听父亲说过。如今再回看两门的含义,兄弟二人无可奈何地相视一笑,用眼神交换了彼此的心事。“两位小友?”一个莫名熟稔的声音,墨鸾回过头,只见一张咧着亮闪闪白牙的笑脸:“任务安排完之后看你们俩人闷闷不乐的,是有什么心事吗?”原来是驿使方才会议一结束就不见了人影,这会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了。“没什么,计划还是正常进行,但是总觉得有些不安。”墨鸾低声说。驿使颇为自来熟地揽住了兄弟二人的肩膀:“心里头犯嘀咕?那也正常,毕竟这事闹不好可是掉头的买卖。咱倒不是怕死,只是心里也在琢磨,你说咱们八个最后的目的确实是杀死魏忠贤,但是魏忠贤死后又是什么样的场景,咱可就不知道了。”墨鸾心说这掉头的买卖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和闹着玩似的?嘴上却幽幽叹了叹气:“话虽如此,但魏忠贤死后的天下是哪般模样,也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考虑的了,踏实活好每一天吧!”“老弟,我就欣赏你这个态度,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驿使抓了抓后脑勺,眼轱辘溜溜一转,忽然来了主意:“不如这样,老哥我带你们俩去一个好地方。”“去哪?”墨鸾一愣。“别多问,跟着走,等到地方了就知道。”驿使头也不回。公输鸢看了看墨鸾,无奈地耸肩。此人虽说看上去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但背后似乎又藏着很多秘密。三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潮,前头的驿使只顾闷头赶路,也不说要带他们二人去哪。出了胡同,正对着的便是菜市口。此处可算是京师热闹非凡之地,打南方各省来的行商,过了卢沟桥再进广安门,皆要打此处过,是为商贸繁盛之所。不过此处更负盛名的用处是为处斩朝廷死囚,每逢朝廷下旨要斩首犯人,围观的百姓来的比监斩官还要快。墨鸾和公输鸢默默行走在人头攒动的街道中央,目光四处打量。京师之内的人们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小摊贩吆喝着生意,行商驱赶着马队,一切看上去都是一片祥和,殊不知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靠近。有那么一瞬间,墨鸾的思绪有些恍惚,仿佛他们又回到了很久以前,回到他们还以“左国材”与“左国棅”的身份活在京师的日子,回想起通惠河边的大灯,灯下女孩的发丝在夜空下飞扬……他扭头望向公输鸢,从后者的眼里看见了相似的怀念。“恍然若隔世?”公输鸢问。“恍然若隔世。”墨鸾收回目光。似乎是历史的轮回,与京师大战前夕一般,一场无形的风暴正在万民目力所不能及的地方酝酿,而阴影中的另一群人正为守护万民的安宁的而奋战。这件事昔日是由威名赫赫的大明佥都御史左光斗来做,如今,便轮到子承父业了。一路走街串巷,过了许久,身边的繁华依旧如常,似乎这繁盛的京师永不会疲倦。倒是走在前头的驿使忽地停住脚步,仰头望着白云悠悠,语气怅然莫名:“你们觉得这些小民的生活怎么样?”他指了指路边的商贩:“你看他们,柴米油盐,家长里短,无忧无虑,不像咱们这样,成天提心吊胆,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不是算计别人就是被别人算计。”墨鸾愣了愣,不明白驿使此言何意。“如果给你们重新选择的机会,让你们忘掉这一切,重新过回无忧无虑的公子哥的生活,是不是也挺好的?”驿使忽然问。一旁的公输鸢听来低声笑了笑:“对天下万民而言,每天所要考虑的只是平安地活下去罢了,至于这江山谁来坐,不是他们能关心的事。其实对天下事一无所知何尝不是一种解脱?轻松快活不好么?”驿使点了点头:“难能可贵是平淡啊,话说如果现在你们可以选择做普通人,你愿意吗?”墨鸾抿着嘴没有回答,只默默看了弟弟一眼,后者嘴角挂着一丝笑,不知是赞许还是嘲讽。“驿使兄这么问,应该是觉得我们会回答愿意吧?说起来谁又不想过安稳日子呢?倘若这一切没有发生,我和哥哥还是御史大人之子,在这京师不说飞黄腾达,至少也能过得一生衣食无忧的日子吧?”公输鸢叹了叹气,嘴角的笑意忽然消失不见了:“可是我们没有资格,也不能选择回头。阉党的屠刀落到父亲头上那一刻,落在公输与墨家身上那一刻,我们所有人的平安喜乐已经被击垮了,剩下的,只有复仇与战争。”“是不死不休的战争。”墨鸾淡淡地补充。周遭的热闹一如往常,但这一刻,往昔那个无忧无虑的,名为左国材与左国棅的灵魂,已然徐徐远去了,剩下的只有名为墨鸾与公输鸢的复仇者。“如此,我便明白了。”驿使不由肃然起敬:“今天这话就当我没问,我不该质疑两名意志坚定的武士。继续走吧。”三人这便继续赶路。大概走了半个时辰,驿使终于在一栋小楼前停下了脚步。再回过头时,脸上莫名带着一丝古怪的笑。“驿使兄说的好地方……就是指的这里?”墨鸾有些发愣。倒不是说面前的小楼太过寒酸。恰恰相反此处岂止是不寒酸简直金碧辉煌,门前雕花的立柱与考究的大门显示着此处的不同寻常,而楼内隐约传出的古曲奏鸣更显露出此地的风雅不俗,只是门前晃悠的几名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子,以及她们挥着手绢招呼来往客人的姿态,彻底暴露了这栋小楼的本质。“这是……青楼吧?”公输鸢的脸色微微发白。“公输小弟识货,以前可曾来过?”驿使笑呵呵地迎上来。“休要胡说!家父管教甚严,怎么可能会允许我们来这种……风俗之地!”公输鸢顿时涨红了脸。“所以是说老爹管的不严就会来对么?”驿使挑了挑眉毛。墨鸾按住了公输鸢的辩驳,他预感到这二人继续争执下去只会越描越黑。“这就是你说好地方?大白天来青楼?”墨鸾冷声问。“怎么?这地方不好吗?”驿使不明白墨鸾为何忽然黑了脸:“别说你们俩真的从来没进过烟花场所啊。”他后面的话被兄弟二人杀人般的目光堵了回去。“也罢,我也不与两位小友卖关子。今日来此处,是有一些要事需要在此处谈。你们放心好了,绝对是正事儿。”驿使正色道。两人犹豫了片刻,相互对视了一眼。驿使神色诚挚,看着倒不像是在说谎,也许他来此处真不是寻花问柳……不过细细想来也许寻花问柳便是驿使口中的正事也不一定……青楼名唤望月阁,倒是个文雅名字。三人刚一进门,一股浓郁的胭脂味扑面而来,熏得兄弟二人眼前一黑。两条胳膊不知怎么的就被姑娘们香软的手臂挽起,耳边传来女孩轻声细语的呼唤。墨鸾受不得如此惊吓,周身一颤,险些要拔刀自卫了。余光中他看见公输鸢的反应也好不到哪去,脸色涨得通红,分明是气也喘不上来了。“看这位爷,气度不凡,来到我们这小店可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阿!”老鸨扭着身段招呼姑娘们:“若是不嫌弃,就来这里歇一歇,也好去了这周身的劳顿啊。”说着招呼着奉茶的姑娘:“还不快给大爷看茶?这几位大爷可是要好生伺候着。”墨鸾感觉自己几乎要被柔软的轻纱与白藕般的手臂包围了,拼着命探头向驿使求救。后者倒是颇为自如地与姑娘们谈天说地,回头注意到了墨鸾窘迫的神色,咧嘴一笑,俯身在老鸨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老鸨神色微微一怔,起身拍了拍掌:“行了,都散了吧,客人另有要事。明月,小兰,你们两人带这三位贵客去望月间。”空气骤然变得安静下来,莺莺燕燕的姑娘们纷纷离去,墨鸾这才歪歪扭扭地站直了身子,一手拖住了公输鸢。“别露怯,小弟,可别让人看了笑话。”他低声说。“可我看哥哥也脚底发软的样子……”“闭嘴。”大堂内剩下的两位可人为他们三人带路。穿过幽深的走廊与层层帷幔,三人来到三楼的一间典雅的小屋。与屋外熏得令人发晕的香气不同,屋子里弥散着一股淡淡的兰花清香,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窗子敞开着,关楼交错的京师在视野中延展开来。一面做工考究的十六弦箜篌临窗摆放,琴身刻着繁复的雕花,细细看来,竟是一束盛开的木槿。兄弟二人忽然停住了脚步。墨鸾望着古琴,公输鸢望着木槿花,两人的思绪忽地有些恍惚。一些凌乱的回忆涌入脑海,转眼又消失不见。“愣着做什么?主人还没回来,咱们先找地方坐坐。赶了半天路,可算能歇歇脚了。”驿使颇为豪放地倒在桌边的木椅上,四仰八叉地四下打量,熟练的像是进了自家门一般。墨鸾回过神来,拉着公输鸢在桌边坐下。桌上摆放的茶具一应俱全,壶中的水像是刚刚烧好。茶具精致,看上去价格不菲。墨鸾发觉屋子的主人不像青楼中人,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了。“说吧,什么要事非得在青楼谈?”墨鸾冷冷地盯着驿使,也不接他热情递过来的茶杯:“看上去你好像对这里挺熟的。”驿使微微一笑:“这里其实是我们一处情报据点。来这里嘛,当然是要交换一些有用的信息咯,不然还能做什么?难不成真在这里。”他顿了顿:“放纵一番?说起来两位兄台若是正有此意在下也可以代为安排。”墨鸾不动声色地按住刀柄,微微拉开一线,森冷的寒光照在了驿使脸上。“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兄台。”驿使陪着笑按住墨鸾:“玩闹而已,兄台千万别往心里去!”“试试刀而已,驿使兄紧张过度了。”墨鸾笑得神秘莫测。“好说,好说。”驿使擦了擦汗,小心翼翼地奉上了茶杯。三人便不再言语,默默品起了茶水。茶是好茶,只是周遭的嬉笑打闹之声隐约传来,使得这杯茶怎么喝也不是滋味。尤其驿使还时不时对着大门探头探脑,活脱脱一副急色的模样,让墨鸾感到自己也不过是前来“放纵一番”的客人罢了……而且还是三个人一块。好在难熬的等待并没有过太久。不一会,房门徐徐打开,水蓝色轻纱的女孩走进门来,长发盘在脑后,清新雅致的模样。驿使连忙站起身,收起了戏谑的表情,严肃地拱拳:“没想到竟然是月公主亲自前来,看来这一次消息很重大呀。”女孩轻声一笑,若有若无的媚意晕染开来:“驿使大人前来,小店也只能让我这个头牌过来,要不然,怕其他人伺候不好驿使大人啊。”驿使嘿然一笑,示意墨鸾去闭紧房门,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来此地目的你也清楚,就是想要一些关于魏忠贤近期的情报。开个价吧。”墨鸾与公输鸢不由一怔,没想到这小小望月阁头牌竟有如此灵通的消息,可以探得当朝最有权势之人的行踪。女子并未立即回答,嘴角略微一勾,朱唇轻启,说是笑意,更似春情。墨鸾看着微微有些发愣,原来同样是笑,此人竟可笑出百转千回的姿态,似是要夺人心魄。“驿使大人,魏忠贤的消息可不便宜,这个价钱,你出得起吗?”她轻声说道,纤长的手指在驿使胸口轻轻一点,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调情。墨鸾看见一旁的公输鸢默默擦了擦鼻头,转身避开了女子的视线。驿使倒颇有几分道行,全然不为美人所动,从怀里翻出两张白花花的银票:“既然我敢来,自然知道这价钱的高低,你尽管说吧,价钱不是问题。”“原来奴家在公子眼里是如此庸俗不堪之人么?”女子的神色似是有些委屈,一双媚眼泛起微微潮意,不过手上的动作倒是一点没耽搁,不动声色地收过了银票。“女人心呐。”墨鸾在心底嘀咕。“近来那皇城里的九千岁倒也没有什么消息。”收了银票,女子转眼正经起来:“除了前一阵子,出宫去了趟北镇抚司,其他也没别的动静。不过最近有传闻说,魏忠贤召集了一批锦衣卫高手入宫,即将筹备建立独立于东西二厂加一卫之外的新衙门,直接效命于九千岁。”“新衙门?老头子自己的手下不够用了么?”驿使听来不由陷入沉思:“两位兄台,你们有何见解?”“方才姑娘提到,魏忠贤近期去过北镇抚司?”墨鸾皱了皱眉:“按说魏忠贤日理万机,北镇抚司若是有要事自会有人禀告,何至于亲自去一趟呢?而且现在又在皇城内筹建新衙门,这也许是一个值得警惕的信号。”“有道理。”驿使沉吟道:“月公主可还有其他的消息?价钱不是问题。”这回女子认真地摇了摇头:“倒不是不想赚驿使大人的钱,只是这魏忠贤行踪飘忽不定,身边又是高手如云,京师之内遍布他的眼线。想要探听他的消息,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话说到这里,更多的情报大概要靠自己去打探了。三人这便要起身离开,忽闻中庭传来一阵打闹声,伴着女子的哭泣与男人的呵斥,一时间极为刺耳。“下面是怎么回事?”驿使皱了皱眉,目光示意兄弟二人做好戒备,墨鸾则迅速警惕起来。“有人闹事么?”月公主的目光朝楼下探去:“以望月阁后台之深,什么人敢在此放肆?”“看来是我们的老朋友。”墨鸾冷冷说道。片刻之后,三人到了大堂。女子向老鸨询问情况,老鸨无奈地叹气:“这是锦衣卫的一个小旗,缠上了我们这的姑娘。这姑娘前阵子才来,虽说家境不好但也有几分傲气,说好了卖艺不卖身,我们也是看她弹得一首好曲,才把她收留。万万没想到今儿个被锦衣卫缠上了,非要叫她以身侍奉。你说要是其他人还好,这锦衣卫的人,我们也不好动手啊。”中庭内,黑色官服的锦衣卫小旗死死攥着青衣女孩的手腕,醉醺醺地要凑上去亲吻女孩苍白的面颊。女孩惊恐地尖叫起来,纤细雪白的手指被男人攥得通红。看上去确实是一双操琴的好手,想来它的主人必然精通古曲。“这姑娘我认识,我房间里的古琴还是从她那儿借来的。”月公主点了点头,回身向驿使一行人微微欠身:“抱歉无暇招待公子了,望月阁出了麻烦,我这个头牌得去处理……”“姑娘,冒昧一问。”身后的墨鸾忽然打断了月公主的话:“姑娘房间里的木槿花箜篌,是这位女子的么?”月公主愣了愣:“正是。”“我明白了。”墨鸾点点头,朝一旁的公输鸢使了个眼色。“墨兄,冷静,冷静啊。”驿使意识到大事不妙。与此同时,那锦衣卫已经牢牢制服了女子,油腻的大嘴眼看就要强吻上去了。空气中忽然传来破风的声音!一道雷霆般的身影卷着风冲到了锦衣卫身后,反手便是一掌,力道遒劲。只听得一声闷响,锦衣卫被抽了个头晕眼花,狼狈地被掀翻在地。“你是何人?胆敢坏老子好事?”锦衣卫捂着红肿的脸颊爬起身:“是不认识我身上的这块牌子么?滚!再多管闲事,老子一刀劈了你!”公输鸢冷冷一笑,不多与锦衣卫辩驳,双腿一横,竟是摆出了刀战的起手式,以掌为刃,其势如猛虎下山,无形之中自带威严。锦衣卫一怔,还未来得及看穿公输鸢的招式,后者便骤然一跃而起,巨大的人影遮蔽了阳光,自半空猛然劈下!锦衣卫感到莫名的危机,下意识要抽刀防御,却只来得及将刀柄横过头顶。但已经太晚了,公输鸢凌厉的攻势几乎同时抵达,掌锋破开锦衣卫的格挡,重重砸在他的天灵盖上。只听得一阵骨骼闷响,锦衣卫眼前一黑,险些无法站稳身子。人群中的驿使暗叫了一声不好。公输鸢这一招乃是边军将士劈砍的招数,战场对阵时如此一刀定会要了敌手性命,可偏偏此时公输鸢手无寸铁,那一掌纵是有力,却不至于叫那锦衣卫失去反击能力!果不其然,锦衣卫踉跄两步后迅速稳住了身形,狠狠拔出了钢刀,明晃晃的刀锋晃着众人的眼睛。有胆小的围观女子已经尖叫起来。“大胆狂徒,纳命来!”锦衣卫挥刀突进,刀锋扫过一道扇面,旋即骤然转向挥向半空,无论是侧身闪避还是凌空跃起,都在锦衣卫的刀锋范围里,几乎叫人无处可藏。但面前的公输鸢忽然消失了。锦衣卫拼尽全力的反击失去了目标,一时间也显得有些茫然。只一瞬间,他便意识到自己致命的失误,并非只有侧身和跃起可以躲避攻击!公输鸢以翻滚姿态避开了锦衣卫的刀锋,旋即猛然起身,右手运拳如风,重重击打在锦衣卫的小腹处。这一记重拳几乎叫锦衣卫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咙一阵腥味,锦衣卫顿时喷出了一股黑血。公输鸢顺势起身,紧接更为凌厉的一脚,锦衣卫防备不及,竟直接被踢飞出去。一声闷响,围观的众人正要叫好,却忽地愣住了。那锦衣卫好死不死落在破碎的桌腿之上。只一瞬间,尖锐的桌腿刺穿了锦衣卫的胸膛,喷洒的血液如同一场小雨。“杀,杀人了!”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周遭立时乱成了一团。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听着像是巡城的兵马司官兵循着动静赶来了。看到这一幕,驿使暗叫不好,拉住公输鸢慌忙朝侧门奔去。“怎么把人给杀了。”墨鸾紧跟在后边,语气平淡。“哎哟我的公子爷,您这语气怎么没有一点要责备的意思?”驿使哭丧着脸说。“没收住手,还是怪那小子运气不好。”公输鸢耸了耸肩:“他不该欺辱那姑娘,尤其还是会弹琴的姑娘。”“会弹琴的姑娘怎么了?这京师城内会弹琴的姑娘一抓一大把,两位公子若是喜欢我给你找一屋子来都行!”驿使在心底抱怨,看兄弟二人的神色低沉,也不好发作。墨鸾沉默了一会,低低笑了笑。“谢谢。”他轻声说。三人冲到侧门,月公主匆匆赶来相送。墨鸾拉住驿使,示意他稍等一会,一面从怀里摸出一袋碎银。“今日一事,是我们冒昧了,日后若是官府前来询问,姑娘便只管将罪状往我们身上推。”墨鸾笑了笑:“反正死无对证,北镇抚司也不会知道是什么人杀了他们的手下。”他将碎银交给月公主:“这些钱,请代我交给那弹琴的姑娘,应该可以解她一时之急。让她先别留在京师了,找个地方避避风头,有机会再来听她弹琴。”“小女子明白了。”月公主点点头,收下了钱袋:“驿使大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会替几位公子处理好这件事的。”“如此便有劳了。”墨鸾转身匆匆离开。公输鸢紧随其后,驿使无奈地摊了摊手,月公主朝他笑了笑:“两位公子,都是有心事的人呐。那张古琴,应该是勾起了关于故人的回忆吧?”“花里胡哨,谁知道又是猴年马月的小情小爱。”驿使咕哝着:“留意好魏忠贤,我们很快就要动手了。”当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时,月公主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钱袋。“小情小爱么?”她细细摩挲着钱袋表面的刺绣,那是一束摇曳的木槿花,盛开在轻拂的微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