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脑中。 她现在想来仍觉惊恸心冷, 慢慢闭上眼吸了一口气,身上蔓延的冷意让温暖的大裘也捂不热。 他这样不留余地, 过了今日,也许日后她也不会再去见他。 她不舍又有何用。 两世的沉玉都是她的心魔, 她纠纠缠缠那么多年,也该罢手了吧。 如果这世上少了她,她也未必活不得。 华仪怔怔地僵着身子,把身子蜷缩起来,小脸陷入臂弯,眼角不知不觉地涌出了泪。 她多想回到以前啊,可是上天哪会再给她第三次重生的机会。 她低头,轻轻在手臂上蹭去了眼角的泪,心绪沉浮,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 再醒时,便是因为侍卫进来通传郡王求见的消息。 华仪揉了揉眼睛,慢慢起身,哑着嗓子道:“宣。” 华湛进殿时,华仪正在站在御阶之上喝茶,还未开口说一字,华湛已率先跪了下来,一发不言。 华仪润了喉,声音温淡,“这是何意?” 华湛硬邦邦道:“臣弟前来认罪,枉顾君令,勾结刑部,对沉玉暗中加刑。” 华仪的手微微一顿,将瓷盏放在桌上,敛袖坐下,叹了口气道:“阿湛,你摆出一副这样坦坦荡荡的样子,当真觉得,朕不忍心罚你?” 华湛抬眼,抿了抿唇,稚气未脱的脸上尽是固执,“阿姊心底还有他,臣弟不是看不出来。” “嗯?” “皇姐操劳国事,心力交瘁,臣弟不想再故意顶撞,惹皇姐生气。”华湛直起身子,俯身行大礼道:“臣弟只希望,皇姐不要再挂念着那个人,他这样伤害你,不值得。” 华仪沉默了,华湛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头保持着那个姿势。 许久,华仪才摇头道:“朕是帝王,许多事情已经由着天下人了,所以,阿湛,这颗心就由了朕自己吧。” 华湛迟疑道:“可是,皇姐放不下又有什么用呢?天下还这样大,皇姐还这样年轻。” 他不知道,他眼前,皮囊才正青春年华的姐姐,心早就苍凉了。 这一世才短短三年,她就已经太累了。 什么天下,什么责任,害了她和他两个人。 若能选,谁想又想以女子之身为帝多年,这期间多累多苦,又有几人能知晓…… 华仪闭上眼,道:“不说了。” 华湛却还想劝她,想了想,道:“臣弟虽然不懂男女之爱,可是太傅自小就对臣弟说,天下在前,私人小爱不过微不足道,时间总会让一切都淡下来……” 华仪睁开眼,她看着才有十五岁的弟弟,忽然轻声道:“那些人都逼朕,连阿湛也不肯放 过朕吗?” 她向来好强,从不表露一丝柔软的情绪。 华湛一时惊住,一字也说不下去。 华仪看了他一会儿,含笑叹了口气,起身走向内殿。 华湛心底一颤,才意识到自己的逼迫是有多让她伤心,忙无措地起身,原地踌躇了一下,硬着头皮跟了上去,轻唤道:“阿姊……” 华仪道:“让朕一个人静静。”她顿了顿,又道:“阿湛,不要再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些小手段,朕绝不姑息,知道了吗?” 华湛心底微悸,只得点头,失落道:“臣弟明白了,皇姐……好好保重,臣弟再也不逼你了。” 华仪背对着他,红唇紧抿,敛目不言,华湛默默行了一礼,便转身退了出去。 元泰殿里一片冰冷,再无一丝人声。 华仪独自站在大殿里良久,侧脸看向窗外婆娑树影。 树影被西风压得极低,像狰狞鬼影。 她眼神寥落,忽地就想起多日之前,她去国庙见那大师,第一次吐露重生的心事,那时心无防备,许是那时,沉玉怀疑她重生的事情便得以证实。 可她在竹屋内,大师告诉她:“这世上之事必有因果,陛下如今只看到了果,只是因为还没有找到那个因而已。” 她怔然追问道:“那么,前世和今生的人,又算不算是同一个人呢?” 大师微笑着反问道:“陛下心里以为呢?” 若是,她又在怀疑些什么?若不是,她的因果又在哪呢? 华仪阖眸道:“朕好像有一点明白了。” 大师道:“上天既然让陛下重来,便说明陛下还有未曾了结的事情,无论是什么,陛下都放心地走下去吧,陛下也要亲眼看看,最后有怎样的收煞。” 会有怎样的收煞呢? 华仪慢慢眨了眨眼睛,忽然回神,转身唤人道:“来人!摆驾刑部!” 才隔了两个时辰,女帝深夜再次突击刑部的消息,又吓得刑部一班子人仰马翻。 官衔较高的都挨了板子,正趴在床上疼得哼哼唧唧,听闻消息险些从床上滚下去,只得由人搀着去恭候女帝,心底七上八下六神无主年纪轻轻的女帝简直堪比活阎王,一来二回地折腾,非得要了他们这把老命不可。 还没到接驾地,女帝的一道谕令便随之传来责令大小官员一律不必接驾,她见完人便走。 这回,是见萧太尉。 沉玉已被除了锁链,移了牢房,华仪却有心回避,不再见他,也无话可说。 萧太尉历经三朝,劳苦功高,虽然这回罪不可赦,但女帝念及他多年呕心沥血,除了收监他外,也是好吃好喝得不曾为难他。 但即便如此,华仪见到太尉时,也吃了一惊。 萧太尉原本两鬓苍白,此刻更是形容萧索,双目浊淡,短短几日,似乎已老去了十岁。 华仪站在牢外,淡淡道:“朕不明白。” 萧太尉苦笑道:“陛下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已至此,尽管问臣吧。” 华仪道:“太尉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朕,连同朕的二位皇叔一起。” 萧太尉闻言,奇怪地笑了,慢慢扶着墙壁起身,抬头直视着女帝道:“陛下终于开始怀疑了,不过,臣隐瞒陛下是为了护一个人,他们隐瞒陛下,不过是因为做贼心虚。” 华仪深深地皱起了眉。 萧太尉问道:“陛下想好了吗?怎样处置老臣,怎样处置沉玉公子?” 华仪抿唇,冷然道:“朕自然想好了,乱党的下场,自古以来不必多说。” 萧太尉仰头长笑一声,笑声凄惨,许久方止。他摇了摇头,大嗟道:“既然如此,老臣如今告诉陛下,又有何惧!” 华仪静立不言,目光颇有审视之意。 萧太尉道:“成宗的传位诏书就在老臣的袖口里,这些日子无人动臣,臣将成宗遗愿护得极好。” 传位诏书? 华仪眼色倏凉,道:“成宗传位先帝,天下皆知。” 萧太尉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高声大笑道:“传位先帝?哈哈哈哈哈……不过是他们耍的手段而已!” 一句话如惊天之雷! 霎时掀起狂风骤雨,冲得华仪心跳几乎骤停,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