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一步了。” 几日前他告知女帝真相,便暗自忧心她自此萎靡不振,随后便传来女帝再次大病的消息,他心底咯噔一声,便有些料到……沉玉或许又出手了。 他怕的是女帝这回难以脱身,单凭他们这些外臣,若真的强硬行事,恐怕会伤及女帝。 随后,女帝借宫人之手传出消息,吩咐他如何如何,随后他便听闻那宫人回去之后,因犯错得罪沉玉,被当庭杖杀。 他当即便被如此狠辣的行事手段惊出了一身冷汗,饶是他纵横沙场多年,也从未见过如此可怕之人。 与其说他骨子里是个人,不如说是野兽。 掠夺着,而危险着。 太医收了针,起身朝卫陟走来,小将军立刻止住了窃窃私语,默然站在卫陟身后。 太医道:“郡王殿下病情转好,应是会在这几日醒来。” 卫陟抬手抱拳道:“有劳太医了。” “大将军与下官客气。”太医笑了笑,复又叮嘱道:“郡王殿下元气大伤,但是醒后,千万不可食荤腥之物,此毒下得颇为毒辣,调理还需循序渐进。” 卫陟暗自记下,抬手命人送走太医,随即走向床榻。 少年脸色苍白,长发披散,原本清隽纤瘦,如今更显得脆弱无比。 卫陟叹了一声,喃喃道:“殿下,还不早些醒来,护着你的姐姐吗?” 成亲王身子欠安,世子为人不喜,藩王蠢蠢欲动,平南王自身难保,真正适合站起来号召的皇室正统,也只剩下华湛了。 他该成长起来了,无论是为了他的阿姊,为了天下,还是他自己。 虽是区区郡王,却也是华仪暗中立下的皇太弟。 如此,还怕什么底气不足呢?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vip] 入夜时, 向来不曾伤人的西北风陡然凛冽起来, 席卷皇城内的一切, 守夜宫人的衣衫被吹得鼓鼓作响,冷得直哆嗦。随后,在狂风的呜咽下, 珠敲瓦砾声也渐渐大了起来,淅淅沥沥响成一片,暴雨已至, 雷鸣阵阵,天地变色。 一场狂风骤雨持续了整整一夜。京城中,许多人听着风雨声,辗转不得安眠, 唯有女帝深深地沉溺在梦中。 翌日, 侍卫举着一封折子飞奔至元泰殿外,靴底将前一夜的雨水高高溅起,弄脏了衣角。 随着这封折子递入帝王寝殿,天才是真正地开始变了。 文武百官逾七成者联名上书,直言陛下身体难愈,江山社稷不稳, 小人当道, 世族心凉。 其中直言不讳,细数沉玉逾距揽权的几大重罪, 陈词慷慨,请求帝王临朝, 并降罪革职于沉玉,收监严查。 成亲王对此保持公正态度,非但提及沉玉过分亲密于女帝,实在不合规矩外,亦言女帝不可再不临朝,恐生大乱,也不有失帝王之责。有成亲王坐镇,文武百官也有了几分底气,更加猛烈地进攻起来。 一场攻讦来得猝不及防,极像暗自筹谋已久。 沉玉草草看了折子,将奏折掷到一边,唇边冷笑不止。 他倒是觉得有意思,朝中前段时日怂得没边的一班子惊弓之鸟,自个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就因着卫将军归京,成亲王默许,起哄着闹着对付他,也没有想清楚后果。 如此大动干戈,说到底是抓在最要紧的一处帝王久不见臣子,做臣子的难免擅自揣测,胆小的只觉得是圣心难测,胆大的甚至觉得这是皇权更替的迹象。 对外是女帝病重,会不会涉及皇位继承问题? 还是有人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谋逆作乱? 一日不发作,弄出个所以然来,世族权贵们一日寝食难安。 这些人唯恐自己的利益被侵犯,肠子里的弯弯绕绕也没什么复杂之处,沉玉连揣测都免了,唇边笑意讽刺,手指漫不经心地抚了抚眼角泪痣,眸子凉如霜雪。 他正半挽着袖子倚坐在龙榻边,龙榻上纱帘半束,掩住了女帝的身形。华仪正面朝着里面侧躺着,双睫紧闭,呼吸浅淡,漆黑乌亮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如同暗夜里浮动的水藻。 常公公站在一边,低声道:“公子心里有打算吗?陛下久久不醒,这折子又难以敷衍过去,成王殿下毕竟掌摄政之权,威望颇重,陛下也不可对其置之不理。” 华仪多日不醒,饶是常公公也不曾与陛下说过话了,如今除了投靠沉玉,别无选择。 沉玉对他刻意的讨好也没什么态度,常公公自知能力微薄,心底也是七上八下的。 比如此刻,女帝不醒,常公公自然得主动讨好几分。 沉玉轻抚华仪的长发,淡淡道:“陛下睡着,我有什么办法?哪日陛下醒了,再出去见他们便是,难道说……女帝不出来,他们还真敢逼宫不成?” 华仪不管病到何事,在他面前是如何情态,在百官面前,依旧是让人敬畏忌惮的。 女帝脾气如何,他们心知肚明,这些年来胆敢挑衅的就没有一个好下场,连亲皇叔平南王都敢被拿来开刀,更何况他们这群乌合之众? 要是女帝没事,真惹恼了陛下,遭殃的就是他们自己。 文武百官不敢逼宫,可不代表成亲王不敢。 女帝年幼时没少跟他闹腾,犯了错成王殿下也没对她留情过,女帝归政后,两人公然较劲也不是一次两次,成亲王单说一句为了江山社稷,便敢撞开元泰殿的门。 迟迟不闯,原因为何,成亲王心底明白,沉玉也能猜到几分。 沉玉问道:“平南王今日入京,有遣人入宫吗?” 常公公摇头,道:“平南王刚一回京,便急着亲自入宫,奴才听说,是中途被成王府的人截胡了。” “截胡?”沉玉偏头,似笑非笑道:“两位王爷怕是要叙叙旧了,倒是有意思得很。” 常公公不知他何意,又思忖着道:“陛下不醒,平南王那里也应付不过去,公子当真有打算吗?” “你不必管。”沉玉淡淡道:“帮我盯好宫里动向,尤其是卫陟,有什么事情汇报给我。” 常公公应了一声,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多站了一会儿便退出了殿外。 沉玉等常公公出去,手才慢慢挪开了华仪的长发,俯身在华仪耳边,轻轻唤道:“陛下。” 华仪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他低头轻咬她耳垂,语气听不出喜怒,“陛下很有本事,说起来,也算是与我棋逢对手了。”他的手慢慢摸到她颈间,感受着她微快的心跳,手又开始游离在她的身躯之上。 华仪慢慢睁开眼,淡淡看着床帐,声音听来极为虚弱,“沉玉。” 他低低应了一声,手臂却穿过她的腰肢,把她翻转过来,搂在怀里。 她低头靠着他,轻轻喘着气,说道:“停手吧,我护着你。” 他轻蔑一笑,“护着我?” 她低眼望着一处,只道:“我不怪你,只要你肯停手,沉玉……我不想与你,走上一条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