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那些熟悉的侍卫面孔全部没有了…… 涵玉心下疑惑,“如此大事,你怎知我能救你?”谋逆大案啊——这灵儿难不成真把她当成了太子爷的心尖肉?!想让她去求太子?! “我可不敢到太子殿下那说什么去!”她几乎是喊了出来,“你想都别想!” “奴婢知道万不能去求太子,”灵儿抓住了涵玉的裙摆,满是希翼的望着她,“恕奴婢斗胆,过年时替小姐回谒刺,记得有……有一位北镇抚司的副提督大人,叫扈江涛……” 涵玉一愣——扈江涛! 这丫头好心思!好记性!还真会找人!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一个小小的低龄奴才,锦衣卫在审讯时手一紧一抬,完全是两种结局…… “可……那又如何?”片刻灵光之后,涵玉无奈的笑了,“我又出不得宫门!这样的事,总不能纸上往来吧……”这皇宫大内可不比东宫,哪里是她想出就出,想进就进的! “小姐!”灵儿见她心思活动了,激动的话语都在颤抖,“今儿还是踏青日!踏青日可以出宫的!可以出宫的!”她似将死之人抓紧了救命稻草,摇的涵玉小腿生疼。wkhydac.com 涵玉苦笑,“那又如何!”她颇觉可笑,“今日已到掌灯时分,你知那锦衣卫提督现在在哪?外出办案没有?又让我去何处找他?!”她着实想让灵儿知难而退,天到这般时分了,干什么都来不及了,还是死了心吧。再者就是,自己随着明振飞疯玩了两日,骑马颠的腿疼腰酸,此刻只想泡到热水桶里,美美的去见周公…… 灵儿神色一肃,一个头狠狠的磕了下去! “奴婢斗胆已托人给扈副提督送去了小姐口信……”灵儿语不惊人死不休,“今日酉末在佛光寺会面……他,答应了!” “你!!”涵玉脑子一懵!难以置信的呆滞当场!! “小姐……”灵儿磕的额头都见血了,“灵儿死罪……我们方家几代单传,琴扬是独苗,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死都没脸见爹娘……” “日后,灵儿这条命就是小姐的了,回来要杀要剐任由小姐处置,绝无贰言……” 涵玉心头一颤,竟突然想到了仲言…… 坐在出宫的马车上,涵玉许久都没回过神来。自己又犯了心软的毛病了……她微微有些懊恼。 “师傅,快点好吗!我们赶时辰。”灵儿在一旁焦急的催促着车夫。 “唉……”涵玉低声叹息,她挑起围帘,望着帘外的光景。都已过酉正了……说实话,她自己都有些心虚,那扈江涛能来吗?来了能耐心等她吗?等到她能答应吗? ——“若是有一日我出了事情,你会不会来救我?”她曾经有心的试探。 ——“你怎么了?怎么今天说的话都这么奇怪……”他老练的打着太极。 ——“没怎么,就是问问。别认真成这样。”她当时就已心下了然。 人皆如此,非亲非故,何必为你来担当责任呢…… 涵玉心里有些酸涩。 她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是有些错怪月光了……她竟在心底里将她跟月光心爱的季白相比……涵玉苦笑着摇头,就似当年的陆重阳一般,若说为之赴汤蹈火,谁能比的过他呢……就连自己的父母姐妹兄弟也相形见绌吧…… 自当如此,况他人乎? 马车一个摇晃。佛光寺到了。 “正好!正好!”灵儿有些兴奋,居然不早不晚,时辰刚刚好,“小姐,扈大人来了吗?”她不认识扈江涛,焦急的向四下张望着每一个可能的人。 涵玉的腿酸的难受,她斜身倚着灵儿下了轿,向周围巡视着,“……没有……”她有些疲惫,“你确定口信送到了?” “奴婢让陈顺达亲自去送的,绝对不会有闪失……”灵儿很是干脆的肯定。 “那就等等吧……”涵玉寻了一处空阶坐下,“锦衣卫的事多,出来不容易……” 这一等,主仆二人就等了小半个时辰。灵儿的脸色愈发苍白了,涵玉望着她,心内油生同情,但更多的,竟是一种释然的轻松……他没来……总好过我求他他不办……她低低的叹了口气。不知何时,自己竟了然如此…… 周围的人群渐渐稀疏了。已过了戌初时分。 突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涵玉心里一颤,下意识的直了腰身。 “吁——”一袭华丽的影子勒马而立,扈江涛……他居然穿着锦衣卫提督的齐整官服,策马闯入了这片喧嚣之地。 寺前的空地瞬间寂静了不少,但马上又爆发出更加吵杂的议论之声。“锦衣卫!好俊的……”“谁家的儿郎……好俊啊……”“还有这么俊的锦衣卫……” 游春的人没被吓跑,都看呆了。 涵玉苦笑一声,慢慢支起了身子。 马背上的英俊男子立即绽放出一个足以让火烛无光的笑容,潇洒落地,走向伊人。 涵玉觉得场地上无数双眼睛顷刻全射向自己!那视线火辣辣烤的人芒刺在背! 这个家伙,她打量着他,在心里咒骂着,本就长一副祸水模样,再穿成那样——一身阔袖束腰的金色飞鱼袍,前胸、两肩、膝围都是波浪暗纹,交领右襟自下绣一条赤色盘蟒,腰上还配一把黑鞘绣春刀……天啊,看两旁那些姑娘大妈的眼神……魂都没了…… “见个面,干吗穿这么招摇……”等他走近,她尴尬的低声数落着。 “从司上来,来不及换。”扈江涛见她低头红脸的样子,开心的笑了,“现在知道我所言非虚了吧,怎么样,董大人,重新考虑下当初的决定?”他扬眉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涵玉无奈的摇头,“借步说话。”她赶紧正了脸色,时辰紧着呢。 扈江涛耐心听完涵玉所诉,漂亮的卧蚕眉拧到了一处。 涵玉心里一咯噔,“很难吗……”她问的好没底气。 扈江涛微微一笑,“你知道庞喜德之案的内情吗?”他的嗓音低沉,神情却很严肃。 涵玉一愣,缓缓的摇头。 他轻叹一声,娓娓道来。 原来,这庞喜德乃是庞贵妃的内弟,旭王爷的亲舅!他长的相貌堂堂不提,还填的一手好词,平素最爱流连风月场,以当世柳三变自夸。半月前,这庞喜德为了一个官妓跟郡王爷明景程争上了,没办法,这两个男人的相貌气质差距太大,那官妓自是死心塌地的站在庞侍郎一方。庞侍郎也愈加仗义,不想再让相好受那郡王骚扰,一时发了豪情,竟将官妓搬到府上住了! 这事到这里,也不过是风流韵事一桩。可谁想,那景程郡王争欢不成,竟不顾颜面的在朝堂上参了庞喜德一本!说他违制私藏官妓!到这里,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一个是皇亲,一个是贵戚,争风争到朝堂上只是丢了互相的面皮而已,监国的太子明承乾头大如斗,也只是扳着脸互相训斥了两句,象征性的罚了庞喜德些俸禄,令那官妓回栏不表。 可是,出大事了。 那官妓在这个当口突然不明不白的死了。 话再说回来,死个官妓能闹多大事……可怕的是,那官妓验尸时竟被人认出身份!这身份可着实要命——她竟是流求岛山南国的公主,身边还带着国王写给庞侍郎的答谢信笺! 涵玉心里一抖,“流求岛……”她的右眼皮开始不安分的乱跳! 93.事如春梦了无痕(上)[vip] 扈江涛停顿片刻,继续扫盲。 流求岛旧为大周属国,常年三分而治,中山、山南、山北。可在七八年前,中山国日益强盛,相继借口灭了山南、山北两国,将国君斩首示众。事后山南、山北两国曾向大周上表求助,可中山国提前上表请罪,言其师出有名,实属无奈。奏折辞语恳切,恭敬日加,并主动提及年增岁贡。流求毕竟地处偏僻,当今圣上见中山王恭顺多礼,岁贡倍加,也无心管理,反而给其赐号流求王,从此,全岛一体,归于正统。山南、山北两国再想复国即为谋逆,可谓难上加难。这两个小国在今上身上看不到复国希望,就将赌注压在了继位皇子身上,他们以国藏财宝和宗室美女为诱,频频进京活动…… 涵玉突然觉得口舌发干,她竟有种什么事要呼之欲出的预感…… “不知你听过丛少保之案没有?”扈江涛语速低缓,“当年害的太子断臂,亲将少师发配闽南;如今,又沾上了旭王爷……” 涵玉心里一咯噔,她竟突然想到了别处…… ——“她……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妓女。” ——“她是大家的女儿……有些原因吧,有时在京城的一家楼子里抚琴作诗。” ——“她去了你们奉安,在你们那儿什么山上认识了个更大官的衙内……” 涵玉突然觉得胸口堵的利害。 ——“你还真了解我们流求啊……我以前也是爱喝冻顶乌龙,不过……认识我相公后,我就只喝玉龙白露。苦尽甘来,喝口白水都甜甜的……” ——“我狠狠的伤害过他,算是报应,我现在也如此了……不说了,好吗?” 往事狠狠的闪了出来! 难道……苏幼晴也是…… 涵玉有些站立不稳,一把抓住了身边的古木栏杆。 “你怎么了?”扈江涛发觉了涵玉的不对劲。 “没什么……”涵玉觉得胸口憋的利害,她只能强做干笑,“这两日没有睡好,玩的太累,头有些晕……” “对了,”扈江涛突然似想起了什么,转了话题,“给你的拜年谒刺怎么回自坤宁宫?”他问的很是无意。 “我……本就是皇后的人,”涵玉知他意图,心下微苦,“主子身子不好,让回去侍奉几日……” “方琴扬之事,我会留意的。”他很快转回了正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事关谋逆……” “我知道。”涵玉淡笑望着他,“适当即可,不要,为难。”她的心一时失落的厉害。 “你也是……”他肃了脸色,“日后,别再乱管事了,个中深浅,你哪能参的明白……” 涵玉垂首,有些黯淡,“给你添麻烦了……” “说什么呢……”他皱眉将涵玉搭在臂弯处的披风取下,“诏狱事多,我不能久留。”他耐心帮她系上带子,“夜凉,你也早些回去吧……” 涵玉心如潮涌,勉强挤了个笑出来。 “知道了……” 扈江涛的身影很快随着马蹄声消失在街角蜿蜒处。 “小姐……”灵儿快速自远处跑来。 “他说他会留意。”涵玉飞快的说着,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他……”灵儿咬着嘴唇,有些难以置信,“他就是……扈大人?” 涵玉默然点头。 “天啊……怎么生的这般俊……”灵儿暗自感慨,“怎么偏偏管着诏狱呢……” 传闻中的玉面阎罗吗?涵玉垂下眼眸,望着他给系的披风带子苦笑。 “奴婢看……他……”灵儿怯生生的试探着,“好象……对小姐……” 涵玉如遭雷霹,猛的瞪向了她! 灵儿刹那白了脸,膝盖一软,“扑通”跪到了地上。 涵玉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太过狠毒了!她干干的收回了目光,有些恍惚……什么时候,自己也将这般眼神运用的如此熟练…… “快起来吧。”她赶紧缓了声音,伸手将浑身颤抖的灵儿扶了起来。 “他不是我的良人……”她的声音轻的虚无飘渺,“莫再乱想了……” 灵儿怯怯的望着她,硬是理会错了语意,她很快抬起了头,似鼓足了十分的勇气,“灵儿这条命日后就是小姐的……小姐无论做什么,灵儿赴汤蹈火也会帮小姐达成所愿……” “你——”涵玉哑然失笑,“你想到哪里去了……”她不想再解释什么了,苦笑着紧了紧披风,“咱们还是快回吧……” 灵儿清脆的应了一声,还不忘在涵玉身后嘀咕着,“都说失之桑榆,得之东隅……小姐您是天生的贵人命,许是注定不能承托在凡夫俗子身上罢了……” 涵玉一滞,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是夜,月朗星稀。 涵玉失眠了。 她满脑子都是扈江涛的话语,盯着缀满流苏的床帏一阵阵发呆。 ——“这两个小国在今上身上看不到复国希望,就将赌注压在了继位皇子的身上……” ——“他们以国藏财宝和宗室美女为诱,频频进京活动……” ——“当年害的太子断臂,亲将少师发配闽南……” 涵玉觉得胸口堵的利害,苏幼晴和陆重阳的身影交替在脑海中闪现, ——“她是大家的女儿……”陆重阳垂首而言。 ——“这是我们那里的香料,很难伺候,很少有人懂的!”幼晴惊喜的模样。 真相不就在眼前吗?! 宗——室——美——女……涵玉心下苦笑,苏幼晴竟是如此身份!她曾私下揣摩过数回,却没想到最终的事实竟是如此! ——“她去了你们奉安,在你们那儿什么山上认识了个更大官的衙内……”陆重阳那副不屑的模样浮上脑海。 如今想来,颇觉可笑。 恐怕,是当年的苏幼晴故意如此吧?!丛显乃当朝一品、太子少保!再合适不过了! ——“我遭遇了一次……天灾,从废墟中爬出来,变的一无所有。”陆重阳吞吐而语。 怕是,不是所谓的“天灾”吧? 揭了往事的盖幕毡,涵玉冷笑。心下一片了然。 ——“你说你曾被人追杀,拣回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