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贺渊这句含义不明的问话,在赵荞听来就是在暗指她làng费。 于是她也不痛快了。 她缓缓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挤出假笑:你们先吃着,别乱跑,也别随便同伙计搭话。我去洗个手就回来,这饼吃得我满手油。 ***** 赵荞出去后,韩灵赶紧端起豆浆喝点压压惊。 然后才长长舒了口气,拍拍心口觑向贺渊:吓我一跳,以为她要发脾气掀桌。你说你也是,姑娘家本就食量小,她平常又吃得jīng细,一时吃不惯,剩就剩吧,你凶她做什么? 贺渊垂睫掩去眸底懊恼,抿了抿唇:我没凶她。 韩灵觑着他的神情,嚼着饼想了半晌。 忽地灵光一闪,语带试探:莫不是你看她吃太少,心疼了? 他们是昨日huáng昏时分出城的,晚饭自然没来得及吃,路上将就垫了些果子点心而已。 谁心疼了?贺渊冷冷剜他一眼,压着嗓子道,她方才不是说了?跑江湖的人,连几个银角的渡船资都得算着省。那又怎会làng费? 倒也是这个理。见事情与自己猜的似乎不同,韩灵撇撇嘴,继而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 你一惯做什么事都jīng益求jīng,连这小小细节也能周全留意,难怪陛难怪备受器重。 贺渊端起自己面前的豆浆,默了片刻后,淡声问:我方才,语气很凶? 韩灵想了想:也不是凶。只是冷漠中透着一丝严厉。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各自闷头进食。 等赵荞甩着手上的水珠回来时,发现自己剩的那大半块饼不见了。 她震惊的目光在韩灵与贺渊之间来回穿梭:谁?!谁偷吃了我的饼?! 倒不是计较半块饼,本来也吃不完。她震惊的是,眼前这两人可都不是能拉下脸面,随意捡别人剩饭的主。 这一大清早,抽的哪门子风? 贺渊抿了一口豆浆,平静道,没有偷吃,是帮忙吃。 赵荞懵懵地坐下。 帮妻子吃光不喜欢或吃不下的剩菜饭,是寻常人家为人夫婿的职责之一,韩灵望着赵荞愈发震惊的脸,神情郑重地指指贺渊,我觉得二当家说得很有道理。 哦赵荞拖着长长的尾音,似笑非笑地斜睨贺渊,身份适应得很快嘛,‘赵门贺郎’。 第29章 抛开贺渊忘记的那段与赵荞相处的记忆,以往他与韩灵差不多, 大都只在内城宫宴、各王爵公侯府邸宴饮之类场合才会见到她。 那种场合里的赵荞不会太出格, 话也不算多, 明艳艳的出色长相很是招人瞩目。 除此外,他俩对她的印象几乎都来自旁人口口相传、褒贬各半的背后议论。 脾气大、不吃亏、古怪任性、泼皮纨绔、不思进取、狂纵妄为。总之不是个好相与的。 但又传闻她在市井里混得风生水起;与人结jiāo不拘门第出身,朋友和仇家一样多;惹了事自己能收场, 从来没要信王府帮着收拾烂摊子。 这算是京中很多人对她的无声共识。 对贺渊与韩灵二人来说, 自打早上在枫杨渡下了马车, 他们似乎隐约开始见识到赵荞的另一面了。 当然没有什么矜贵自持、谦逊守礼的和软,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刺儿。 是他们这类人比较陌生的泼辣恣意,纵心无拘的江湖气。 绝非完美无缺,但鲜活生动。 被赵荞这么促狭调戏,贺渊窘得接不住话,站起来道:我也去洗个手。 临走前迁怒般对韩灵报以淡淡冷眼。 看到这一幕的赵荞幸灾乐祸不吭声, 托腮忍呵欠忍到满眼水雾。 韩灵讪讪笑道:对了,大当家。我想起huáng历上昨日、今日都有‘不宜出行’啊。咱们这? 我特意选的昨日huáng昏出城,自然另有考量。江湖把戏以防万一而已, 你不必知道太详细。赵荞不以为意地笑笑。 这事当然不是她任性瞎胡来,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但她从小我行我素主意大,就没有事事向人解释的习惯。 韩灵啧了一声,小声嘀咕:大家既一道出门做事,怎么说也是同根绳上的蚂蚱。太独断不好吧?哪有叫人一头雾水只管跟着的,总该容人问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