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閑話也不是霜太太作弄出來的,她只不過是受了趙媽的指點,把風向朝唐姨娘身上煽了煽。 趙媽原話是說:“這可是她自己出了紕漏,讓底下傳去,多了這麽些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我看她在家裡還待不待得住,自己就想著回南京唐家去。” 霜太太想著,叫她知難而退倒省了些心計。她沒了孩子做靠山,又平白添了這麽些閑話,在這裡又受盡冷遇,就是鐵鑄的屁股只怕也坐不住。 傳言只是傳言,沒有真憑實據,還重傷不了玉樸的體面,況且只在家中傳一傳。流言蜚語傷的只有唐姨娘。 隔日玉樸訪友歸家,聽見霜太太說了此事,倒沒過多計較,只是上下照了霜太太一眼,知道是霜太太使的手段,只是這手段過於下作了些。所以那眼神便透著股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用罷午飯,玉樸轉到唐姨娘屋裡,唐姨娘只等著他問,好作分辨。誰知他又不問,隻呷著茶叮囑一句,“過幾日虔哥的皈依禮,我看你還是不要去了。” 唐姨娘料想他一定是聽見了些什麽,忙捉裙跪到跟前,“老爺是聽見底下那些拔舌頭的話了?我敢拿虔哥的性命擔保絕沒那回事。我請鶴二爺到屋裡,不過是請他去勸勸太太,仍把虔哥送回我養。” “你先起來,我又沒怪你。”玉樸擱下茶盅,噙著淡淡的笑意睨她,“我知道,這些下人就愛亂傳。也不好真當回事去責罰他們,否則他們更是背地裡議論個沒完。只是這個風頭上,你最好不要到廟裡去,省得撞見了面上不好看,更惹人非議。” 可親兒子的事,闔家都去,唯獨不叫她做親娘的去。就跟上回在雨關廂一般,她被關在宗祠門外,聽見裡頭此起彼伏的唱喏歡笑,宛若剔刀,將她的骨血從她身上剔下來,貼去了一個她不能到之處。 她倏然間哭出聲,跪在榻前抱住玉樸的膝蓋,“把虔哥還給我吧,我什麽都不求了,只要我的兒子。” 玉樸撫著她的鴉堆的髻,笑了笑,“這是什麽話?你跟我回來,是為了名正言順。在京裡,沒見過長輩,沒拜過太太,終歸不成體統。你如今才算是我李家的人,只有多得的東西,誰還能佔你什麽?” 他的嘴唇盡管半掩在倜儻的胡須裡微笑著,險峻的鼻梁兩邊嵌著漆黑森然的眼睛。唐姨娘仰面看著他,感到一陣陌生的心寒。 過得幾日,闔家下人忙著扯鵝黃緞子,買香燭燈油,各有事忙。唐姨娘說是給霜太太請安,到那屋裡趁機看虔哥。虔哥穿了新裁的襖子,戴著虎頭帽,給奶母抱著,圓圓的眼睛在她臉上轉了半晌,像是不認得她了。 兩宅裡各遣排月貞同巧蘭先往廟裡去收拾屋子,回話的管家先騎了快馬趕到廟裡告訴了疾,“兩位大奶奶下晌到,叫小的先來回話。兩位太太吩咐二爺先將廟裡的香客追出去,爺們奶奶們住在小慈悲寺,二老爺並兩位太太要住到大慈悲寺去,請二爺向大慈悲寺裡打個招呼,近幾日也不叫他們迎香客。” 小慈悲寺的禪房小,不如大慈悲寺富麗寬敞,鄉紳名仕一向愛往大慈悲寺裡去。了疾換上袈裟,與管家又繞到隔壁大慈悲寺裡告訴。 兩寺間通著條幽幽竹徑,約莫三四炷香的腳程。臨近大慈悲寺,但見幾名官府差役押著十幾個僧人下來。領頭的差官認得了疾,疾步沿山路下來行禮。 了疾偏著眼一望,那十幾個僧人都是些熟悉面孔,連那玉海禪師也在其中。便因問:“王班頭,這是怎麽回事?” 那王班頭笑道,“還多虧上回鶴二爺提醒我們大人大慈悲寺修建佛塔的事。我們大人那日從府上回去,便命小的們查大慈悲寺的帳,這一查不得了,竟查出許多虧空。這不,今日正是來拿這些涉案的和尚。鶴二爺這是往大慈悲寺去?” 管家先答道:“達摩祖師聖誕,闔家要來禮佛,那邊寺裡的禪房不夠住,欲往大慈悲寺借幾間禪房。” 因為了疾素日平易近人,那王班頭一介武夫,也不論尊卑,拉著他的手借一步說話,“這可好,我們寥大人聽見二老爺歸家,前後遞了好幾張拜帖,可惜二老爺貴人事忙,一直未得召見。眼下二老爺要來禮佛,我們大人也正為修建佛塔的事往廟裡跑,可不正好能趁機拜見二老爺?” 了疾不問這些官場雜事,隻問佛門內的事情,“既然拿了這些人,贓款可曾追回?” 王班頭搖搖手,“哪裡還追得回來?您別瞧這些和尚素日裡清心寡欲的,背地裡可都是些奢靡無度的主。那幾萬兩銀子,早叫他們揮霍一空了。要不是看那玉芳老住持年事已高,開春巡撫到杭州,不欲為另選主持的事驚動朝廷,否則連那老和尚也得抓!” 了疾暗扣額心,“那修建佛塔的銀子哪裡補?前頭那麽些香客捐了銀子,總不能叫他們的錢打了水漂吧?這豈不是上負佛主,下負百姓?” “是啊,連朝廷裡也不好交代。我們大人的意思,從衙門的庫裡再調度一萬兩,另外一萬兩,再找找那些鄉紳。” 了疾沉吟片刻,想他母親本就有捐贈之意,況且一萬銀子於他們家不過是牙縫裡的錢,便應承下來,“請王班頭帶個話給寥大人,余下的一萬銀子,我們李家來出。各大鄉紳既然已捐了一份子,就不好再向人家伸手了。他們再富裕,也都是掙的有數的錢,外頭跑商做買賣,都不容易。”Tips:如果覺得52書庫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www.52shuku.vip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傳送門:排行榜單 好書推薦 天作之合 情有獨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