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微笑道:“我已經判定你不可能是凶手,所以你不會跑。而且,以你的本事,你要跑,他們幾個乞丐是根本攔不住你的,你完全可以在他們沒發現你之前就逃走,他們甚至可能沒看清你的相貌,但你沒有這麽做,因為你已經下決心不回避,接受命運的這次劫難。” 的確,陸銘之前就看出來,這仝先生聽音辨位如此精準,這可不是一般盲人能做得到的,普通盲人也絕不可能將桌子椅子如此輕松快捷地從屋裡搬到外面街邊,沒有任何遲滯。說明他對身邊聲音或者氣味的反應已經到了超級敏感的地步。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在發現身處命案現場後,卻傻呆呆站在那等著被幾個乞丐抓住。而且,這幾個沒什麽武功的乞丐又如何能控制住他這樣的人? 綜合這些判斷,陸銘已經肯定,這算命先生不是一般的人,不可能畏罪潛逃,所以陸銘才決定替他擔保。 仝先生歎息了一聲,道:“是啊,老朽已經算到有此一劫,若老朽避開,會有更大的劫難,只能從容應對。老朽算到,少爺一定能幫老朽洗脫冤屈。只有跟隨少爺,老朽才能有好的前程。” “呵呵,那好,先查清楚這件案子再說。” 洪捕頭道:“那請公子跟小人去衙門辦手續。” 陸銘當下帶著仝先生,跟著洪捕頭前往刑部衙門。仵作則把屍體也運往衙門殮房存放。 在衙門辦手續時,算命先生拿出了路引登記,陸銘也瞧了一眼,頓時眼睛亮了,笑呵呵道:“原來你真的是江湖人稱神算的仝寅?” 算命先生點頭:“少爺知道老朽?” “當然知道,我有很多江湖上的朋友,其中有不少是算命的。你知道,這些算命的人人都自詡算命準,很少服人,但是我問他們江湖上算命本事最高的是誰?他們竟然無一例外都說是一個叫仝寅的盲人,人稱神算仝寅。剛才我聽你說你姓仝,這個姓氏很少見,我就有幾分懷疑是你了。要不然,我怎麽這麽痛快替你擔保呢。” “多謝少爺賞識。” 辦完手續,陸銘帶著他前往他住的客棧。見到了他的渾家,一個同樣頭髮花白的老婦,姓孫,都叫他孫婆婆。她聽仝寅說了事情經過,很顯然他這之前已經聽仝寅說了他有此劫難,所以並不慌張,忙過來拜見陸銘,連聲的感謝。 陸銘帶著仝寅和孫婆婆回到了神探坊,給徐嵐橋作了介紹。 隨後,陸銘和納蘭骨帶著仝寅和孫婆婆開始調查。 首先需要核查的是那幾個乞丐,看他們是否賊喊抓賊,或者故意設圈套陷害仝寅。 一番調查,證實這幾人的確跟丁大叔並沒有什麽仇怨。當晚他們幾個的確是在那家辦喪事的家中乞討,天亮之後才回來的。 陸銘他們又對附近乞丐進行調查,確定丁大叔有沒有仇家,這些乞丐所說跟先前那幾個乞丐說的是一樣的,證明丁大叔的確沒有什麽仇家。 納蘭骨有些擔心,對陸銘道:“這麽看來,你好像判斷錯了,丁大叔壓根就沒有凶手。” 陸銘點頭:“初步調查是沒有發現仇家,並不代表判斷就是錯的。還需要繼續調查。” “怎麽調查?” 陸銘沒有回答,轉頭問仝寅:“先生當時進去的時候,房門是開著的嗎?” 仝寅道:“是開著的,我用竹竿一路點著進去,我摸到了房門是開著的。我大聲的問有沒有人?但是沒有聽到任何回應,所以我才進去的。我聞到很濃的血腥味,想看個究竟。” 陸銘點頭,沉吟道:“院門口是開著的,這說明凶手在行凶之後從院門出去了。但是他卻沒有把院門關上或者虛掩上,他肯定不是慌不擇路急著逃走而忘了關門。如果是這樣,他就不該對屍體進行比較長時間的凌辱,並且在死者死後一段時間,才對屍體進行開膛破肚。” “他能在犯罪現場呆這麽久,不著急離開,又為什麽會在出門的時候卻忘了把門拉上呢?按理說能在現場呆這麽久,而不擔心有人闖進來,心理素質應該是很穩定的,思維也很縝密。他怎麽可能把這些問題和小細節遺漏呢?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納蘭骨道:“是啊,是很奇怪。” 陸銘笑著問道:“你怎麽看這個案子?你可是號稱錦衣衛女神探。” “我不知道。”納蘭骨歪著頭想了一會,“會不會是情殺?若是情殺,雙方因仇生怨,這種仇怨就不是外人所能知曉的了。” 孫婆婆有些好笑:“有女人會愛上一個瘸腿的乞丐?” 納蘭骨道:“任何人都有他可愛之處,一個人愛另一個人,可能會有很多原因,不一定是美貌,也不一定是財富。只要有一點讓人心動,就可能會愛上對方。” 納蘭骨心想,我不就是因為葉知秋在刑律上的才能才注意並喜歡上他的嘛。 陸銘讚歎道:“我完全讚成你的觀點。俗話說得好,那就是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也許這位丁大叔就是我們所不知道的某種蘿卜,也許有喜歡她的兔子。不過,目前還不能從這個思路方向進行調查。” “為什麽?” “雖然情殺也可能是基於仇怨,但這件案子目前沒有任何證據和線索指向情殺,外圍調查也沒有得到丁大叔有女人之類的線索,何來的情殺呢?只要是情殺,必然有男女之間的相互交往。而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就冒出一段情來。” “那怎麽辦?” 陸銘道:“那根鐵棍,我總覺得有點問題,當時沒時間細琢磨,現在咱們再去看看。” 鐵棍已經作為犯罪凶器存放在了刑部衙門的證物室裡了。當下他們來到了刑部衙門,找到洪捕頭,說明來意,洪捕頭馬上帶著他們去證物室取了那根鐵棍。 陸銘說需要把鐵棍拿出去找人辨認,洪捕頭同意,也很好奇,問:“你打算拿這鐵棍去找誰辨認呢?” “那幾個乞丐,他們經常在丁大叔家,我想問問他們是否知道這鐵棍怎麽來的?由此判斷是丁大叔家的還是凶手帶來的。” 納蘭骨眼睛亮了:“對啊,若是凶手帶來的,或許能從鐵棍的來歷找到凶手。” 可是有一個問題,乞丐居無定所,全城哪都去,京師這麽大,去哪裡尋找? 仝寅道:“我知道他們在哪裡?” 洪捕頭很奇怪:“你如何知道?” 仝寅:“每個人身上氣味都不同,他們幾個抓我的時候,我特別記住了他們身上的氣味,因為我要知道他們是誰。現在派上用場,可以根據氣味尋找。”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陸銘更是興奮,心想這不是跟獵犬一樣厲害嘛。這以後用來追蹤就太有用了。不過也不知道他所說是不是吹牛,忙道:“那好,你試試看。” 仝寅帶著他們開始在幾條主要大街上尋找。忽然,仝寅吸了吸鼻子:“我嗅到了那老乞丐的味道。” 領著他們進了小巷,在小巷的一個背風處,果然有七八個乞丐正在議論著什麽事情。陸銘認出,果然就有先前抓仝寅的那幾個乞丐。 陸銘欣喜地對仝寅道:“你這鼻子可真厲害,比獵犬還靈。——抱歉,我是想誇你來著,沒其他意思。” 仝寅卻是微笑著拍了拍手,不在意第說道:“多謝少爺誇獎。” 見到陸銘等人來了,幾個乞丐都停止了說話,瞧著他們。 陸銘拿著那鐵棍,問其中那個老乞丐:“你知道這鐵棍是丁大叔家的嗎?” 老乞丐正要說話,一旁蹲在一個石墩上的身體健壯的年輕乞丐似乎是不經意地哼了一聲,老乞丐馬上瞧了他一眼,便陪著笑:“小人……沒注意,不知道是不是丁大叔家的。” 陸銘轉頭瞧向那壯碩的乞丐,問:“你是誰?叫什麽名字?” “我必須回答你的問題嗎?”那乞丐很不客氣。 陸銘笑了笑,轉頭望向納蘭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