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仆答應,跑出去了。其余男仆則虎視眈眈地圍著陸銘,以防他逃走或者行凶。 除了哭泣聲,屋裡的人誰都不說話。徐珵背著手在屋裡轉著圈,不停歎著氣跺腳,時不時惡狠狠的盯著陸銘瞧上幾眼。 太醫先來了,上前查看,片刻便搖了搖頭。拱手對徐珵說道:“徐大人,抱歉,令嬡早已經氣絕身亡。老朽告辭!” 徐珵原本已經估計大女兒死了。但是真正聽到太醫明確認定之後,還是軟軟的癱在了一把交椅之上。 刑部的人也是先後腳就到了。 聽說刑部來人了,正在屋裡哭泣的徐嵐橋和母親趕緊避讓進了內堂。 來的是刑部十三清吏司今日輪值的一位姓陶的主事判官,帶著刑部的捕頭,姓洪,還有一隊刑部的捕快、衙役和仵作。 大明朝京城普通刑事案件特別是命案,是由刑部直接負責偵破並審理的,而不是順天府。 陶判官一眼看見陸銘,又驚又喜,趕緊上前抱拳施禮:“陸公少爺,你怎麽在這裡?” 徐珵在一旁臉都綠了,他堂堂正五品翰林院侍講在這裡,陶判官沒有見禮,反倒去跟陸銘見禮,陸銘只是個秀才,甚至還差點因為謀反株連被砍頭,不由鼻孔重重地哼了一聲。 陶判官卻仿佛沒聽見,只是笑呵呵跟陸銘說話。 陸銘其實跟陶判官也只是點頭的交情,以前去刑部衙門找葉知秋時跟陶判官見個面,打過招呼,但沒有深交。陸銘是見人三分熟,交友遍天下,人家主動打招呼,他會比人家更親熱幾倍。立即上前,一手扶住他的小臂,一手在他肩膀上很親熱地拍了兩巴掌:“是你啊,陶判官。這件案子你親自出馬了啊?” 陸銘記憶力超群,特別是姓名頭銜,聽一遍就牢牢記在心裡,這種本事很有用,因為下一次見面,能準確叫出對方名字,對方會很高興,這交往就順利了。這本事很重要,但能做到這一點的人並不多。 所以陶判官聽陸銘準確地叫出他的名字,當然很是高興,道:“是啊是啊,對了,你怎麽在這裡?” “我來探望徐家大小姐徐嵐芊,她跟我有婚約的。聽說她病了,特來探望。沒成想卻剛好遇到大小姐被人殺害了。又恰好只有我一個人在場,於是誤會是我行凶的。就報官了。” “這樣啊,別人我不敢說,陸公子你嘛,我不相信你會跑到徐大人家來殺他閨女。沒道理嘛……” 徐珵終於忍不住了,又重重哼了一聲,道:“陶判官,是不是該先調查一番再做結論啊?” 陸銘拍了拍陶判官的肩膀道:“你先忙公務,空了咱們再聊。” 陶判官點頭,這才轉頭對徐珵躬身施禮:“徐大人,是怎麽回事?” 徐珵怒氣衝衝的指著丫鬟蘆花道:“你來說!” 蘆花說道:“我們大小姐這幾天一直生病。晚飯的時候,她說感覺好些了,要起來跟老爺他們一起吃飯。於是奴婢扶著大小姐去膳堂吃了飯,剛吃飯,老爺有就客人來,就帶著夫人去會客去了。大小姐吃完飯,奴婢攙扶她回到屋裡躺下歇息,然後奴婢就守在屋外。” “後來陸公子和二小姐來了,二小姐讓陸公子去探望大小姐,二小姐則帶著芍藥回她院子去了。奴婢怕影響陸少爺和大小姐說話,就躲到前屋跟老媽子他們聊天。後來就聽到陸少爺喊出事了,我們跑去看,發現大小姐已經死在床上了,腦袋上好多血。然後就去叫老爺來。就這樣。” 陶判官一擺手,吩咐道:“仵作上前驗屍。” 兩個年輕仵作趕緊答應,上前將那屍首做了簡單的體表檢驗。隨後躬身說道:“啟稟老爺,死者女性,約十八歲,後腦有鈍器傷,頭皮破裂,出了不少血。死因是凶手用棍棒猛擊後腦,致其死亡。” 陶判官點點頭,回頭瞧著丫鬟蘆花道:“除了陸公子,還有沒有見到其他人進入過新房?” 兩人一起搖頭。 “大小姐的閨房的門窗是否打開過?有沒有人潛入?” 蘆花小心地說道:“天寒地凍的,屋裡又沒火爐,關著門窗都還嫌冷,怎麽會把門窗打開呢?” 陶判官掃了一眼,果然門窗窗戶都插的好好的,連窗戶紙都是沒有任何破損。又抬頭看看房頂,也沒有任何窟窿或者有人潛入移動的痕跡,地面也完好無損。 陶判官目光落在了陸銘身上,有些為難地:“陸公子,只有你跟被害的大小姐處在這閨房之中,屋外守著丫鬟,門窗緊閉,不可能有人進來謀殺。所以,這件案子……” 陸銘點點頭:“我知道我有嫌疑,但我的確沒有殺她。” “我也相信,不過……” “聽我說……” “你還有何話可言?”徐珵厲聲打斷了陸銘的話,“你這狗賊,我女兒如此待你,你竟然將她殺了,你真是恩將仇報……!” “不是我!”陸銘也一下提高了音響,聲音直接蓋過了徐珵,並震的眾人耳朵嗡嗡直響,“徐大人,你願意冤枉一個好人,而讓真正殺害你女兒的凶手逍遙法外嗎?你的目的就是這個嗎?” 徐珵不由愣了:“你說什麽?” 陸銘說道:“我檢驗過屍體,仵作驗屍有問題,你女兒不是被棍棒猛擊後腦而死。她後腦的傷是倒下時撞擊床頭的欄杆導致的損傷,而且這種損傷只是撞破頭皮而已,並不是致命傷。你們仔細看看,床欄上有她的鮮血,應該是站立起來後倒下,撞擊床欄導致的。” 陶判官狐疑的扭頭望向仵作。仵作有些惶恐,眼見陸銘說的如此肯定,他們竟不敢反駁。因為他們自己也沒弄明白,所以隨意推測的。 陶判官立刻吩咐叫人取來燈籠,提著燈籠爬上床。在陸銘所說的位置,果然找到了一處血斑,還粘著幾根頭髮。 “說不定是你抓住我女兒的頭,將她猛擊撞在床的欄杆上,把她撞死的。”徐珵惡狠狠說道。 “大小姐屍體都已經涼了,從屍體溫度來看,至少已經死了一個時辰。而我剛來沒有一頓飯功夫,怎麽殺她?” 陶判官好奇地問:“陸少爺,你是怎麽知道死者死了一個時辰的?死亡時間能從屍體溫度看得出來嗎?” “是的,有經驗的仵作都能做到。” 陶判官扭頭望向兩個仵作:“是這樣的嗎?” 兩個仵作面面相覷,尷尬地說道:“我們……,我們不清楚,我們師父沒教過……” 陸銘歎息了一聲,看來,有驗屍經驗的仵作太少了,這兩人只會收殮屍體,並不懂驗屍。 徐珵怒衝衝道:“別聽他一派胡言!他就是凶手,將他抓回去仔細拷打,一定能……” 陸銘平靜地望著徐珵道:“如果你真想為你女兒報仇,抓到真凶,就不要這麽激動。你女兒不是我殺的。給我點時間,我來查出真相。” 徐珵怒氣衝衝吼道:“證據確鑿,還有什麽可說的?——陶判官,你還愣著幹嘛?還不把他抓回衙門拷問?” “你有病啊!”陸銘衝著徐珵咆哮道,“殺你大女兒的人不是我,另有其人!你不去抓真凶卻來誣陷我。難道真要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來嗎?真的要讓殺你女兒的人在後面偷著樂嗎?” 陸銘的聲音在屋裡回蕩,所有人都怔住了。 好片刻,被震住的徐珵回過神來,覺得陸銘所說沒錯,須得抓到真凶,而不是隨便一個人頂罪。於是點頭,道:“那好,你查,我倒想看看你還查出誰來!” 陸銘道:“床上有嘔吐物,因此懷疑她被人下了毒。你的女兒可能是被毒死的……” “胡說!我和我夫人,還有二女兒一起吃的飯。一家五口人怎麽就我女兒中毒?我們卻沒有呢?” 陸銘道:“要查清這一點實際上並不困難,只需要把嘔吐物泡在水裡,然後把水給鴨子灌下去,看看鴨子會不會死。如果沒有毒,鴨子是不會死的。如果鴨子死了,說明嘔吐物裡有毒,大小姐就是中毒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