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 溫玉龍興匆匆的來找小六,他的臉上滿是喜悅和激動,“小六,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師傅的案子已經結了,最遲明後日他就會被無罪釋放了,真是太好了。”說完後,他也輕松的松了一口氣。 “多謝溫伯伯,若不是您四處奔走打點,我師傅是不可能被無罪釋放的。”小六並沒有前者的歡喜和激動,只是得體而又謹慎的道著謝意。 “說來也慚愧,伯伯人微言輕,這幾日是走了些門路,但還沒有這麽大的能耐,即刻就能將你師傅救出來。據說啊,是因為那個黃大人,就是買你師姐的那人,傾其大部分的錢財送給了他死去夫人的娘家,並且要他們去衙門拆去了訴狀,你師傅這才被無罪釋放的。想來,這黃大人終歸是受不了良心的譴責,幡然悔悟了啊!”溫玉龍歎息著。 “哼,狼心狗肺之人,哪裡還有良心可言!”小晏冷冰冰的,眼神如刀般凌厲。 自己多日的籌謀,終於有了喜人的結果,應該高興才是啊! 想到此處,他的臉色緩和了一些,對著溫玉龍深深一鞠,“無論如何,都要多謝溫伯伯一家的照顧,沒有您們,就沒有今日的小六了。” “好孩子,舉手之勞,不用謝的。”溫玉龍正為他們的事情有如此大的轉機而高興,竟絲毫沒有察覺到他話中有話,還有嘴角那一絲絲神秘詭笑。 翌日清晨。 容兒走進了貝小六的房間,“六哥哥,你快起來,快起來吧!你這幾日好是貪睡啊!” “好容兒,你就讓六哥哥再睡一小會兒吧。”被容兒小胖手搖醒的小六,睡眼惺忪。 因為好長時間以來,他都沒有睡得如此安心了。 直到昨日,聽到師傅就要被放出來的好消息後,他才舒坦的沉沉安睡了一整晚,直至天明尚還不想起身。 “不行的,六哥哥你快起來吧!”容兒出力搖晃著前者,“我讓姐姐們教我唱戲,可她們就是不肯,你快起來隨我去給她們說說。” 聽到此話,迷迷糊糊的小晏被徹底嚇醒了。他沒想到,容兒竟如此執著,還是心心念念的吵著要學唱戲。 他雖然知道,容兒她們一家人都是心懷善念,品行端正之人,也一直盡心盡力的在幫助著自己。 但是,他看得出來,容兒的家世背景皆非比尋常人家。 而這樣的顯貴之家,倘若她父母知道自己教容兒唱戲,指不定他們會怎麽想呢? 他忙翻身起來,念頭一轉過來後笑著道;“容兒,要不哥哥教你劍舞吧!這劍舞可比唱戲好多了,練好了,不只是美觀大方,還能強身健體,也可以作防身之用呢!” 小六是個極其聰明的人,想到此時既不能拒絕容兒,又不想讓她失望,便提出了教她劍舞的方法。 “劍舞是什麽?”容兒撲閃著大眼睛。 “這劍舞啊,又稱劍器之舞,初始於唐宋時期,因執劍器舞之而得名。”小六細心的給容兒解釋著,看是否能引起她的興趣來。 停了一停,見她還在等著自己,便繼續道:“舞者劍舞時持一柄短劍,劍柄與劍體間有活動裝置,舞動時可自由甩動,旋轉短劍,使其發出一種有規律的音響,與優美的舞姿相輔相成,很是美觀。” “可是,我們沒有這種會發出聲響的短劍啊!”容兒即時提出了自己的質疑。 “容兒說的很對,我們是沒有,但我們只需要普通的長劍就可以了。”小六指了指懸掛在牆上的長劍,溫言細語。 “啊,這也可以?”容兒繼續撲閃大眼睛。 “可以。因為啊,現在的劍舞經過民間藝人們的表演,已經改變成了一種少年劍舞,風格更類似於武術,還具有戰鬥性質呢!走,現在就去園子裡,六哥哥教你去。” 說完,小六取下長劍,就牽起了容兒的小手,帶著她走了出去。 說起來,小六也真是用心良苦。 他提出教容兒劍舞,不僅僅是教她舞蹈技藝,更多還可用於她將來防身之用。 這樣,既滿足了容兒的好學好奇之意,於實處對她則更為有益。 還有,這樣對她父母也好交待,也不至於壞了規矩。 到了園中,小六將容兒安置就坐於屋簷之下。 然後,他自己站於庭中,右手持長劍負於後背,站定後遂慢慢揮劍起舞。 只見他長劍揮舞,形動則若遊龍,邁步則如虎,手腕翻轉處,抖,刺,點,搖,挽,姿態端莊,身隨劍走,悠然自得而美不勝收之。 小六此時舞動劍舞時的英姿與氣勢,詩聖杜甫有詩,《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可描繪此番之劍舞: 熠如翌射九日落, 矯如群帝驂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 罷如江海凝清光。 …… 他舞到最後一式,燕風台舞之時,園內便唯見劍影叢叢,而飄落的花瓣則紛紛隨著劍影縈繞飛舞…… 舞畢,小六收劍負於後背站定,收斂了凌厲的目光,轉頭望向容兒的坐處。 若換作平常,容兒定是不停的大聲呼好了,但此刻的她卻是安靜的出奇。 因為啊!她那小小的心思兒正百轉千回著:自家的大哥哥溫文儒雅,對自己教導有方,還時常陪伴左右,悉心照顧,嬉戲玩耍,是個好得不得了的大哥哥。 如今,這個六哥哥,皆具了大哥哥的優勢不說,還有著其他許多許多令自己驚歎又佩服的技藝。 總之,這個六哥哥在容兒的心裡很神奇,仿佛是無所不能的。 所以,容兒的小心思裡想著,要是這個六哥哥能像大哥哥一樣,永遠陪著自己就好了。 可是,她心裡清楚的很,這個六哥哥非比家裡的哥哥,始終是要離開自己的。 所以,想到此處,就悵然若失的委屈起來,眼看著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轉,小嘴扁扁的.…… “容兒,你怎麽了?可是嚇著你了。”小晏見她如此,慌慌的就上前抱起她詢問起來。 “六哥哥,六哥哥。”容兒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叫著,一邊緊緊的攬住了小六的脖子。 可是這小小少年,又哪裡懂得容兒的古怪小心思呢?隻嚇得不停的安慰她道:“容兒,你是不喜歡劍舞嗎?不喜歡,那我們就不學了,六哥哥再教你別的好了。” “不,六哥哥,容兒喜歡,容兒要學,你現在就教我吧!”容兒說完,即刻用小手擦拭掉眼淚,神情嚴肅。 容兒的哭來得好快好怪,去得也好怪好快!小六被她嚇得是一愣一愣的,有點不知所措了。 但無論如何,只要見到容兒的笑容,他就是高興的。 “容兒,容兒,你又在胡鬧了,是嗎?快下來。”剛好此時,溫玉龍走了過來。 “爹爹,容兒沒有鬧,容兒在同六哥哥學劍舞呢!”容兒脆聲分辯道。 “是嗎?學劍舞好啊!”溫玉龍衝小六讚許的點點頭,走過去將容兒抱了過來,繼續說道:“容兒知道嗎?大書法家張旭在看了公孫大娘的劍舞後,對他寫草書大有益進;而畫家吳道子看了裴將軍的劍舞後,更是揮毫益進,靈感不停呢。所以,容兒要好好學哦!” 聽到沈伯伯的讚許之詞後,小六這才默默的松了口氣。 “好了,那你就繼續同六哥哥學劍舞吧!爹爹去找你娘親去。” 路過的溫玉龍,只是隨便過來,看看容兒在做些什麽? 確定了她沒有胡鬧,且還在認真學習中,便放心的走了。 等溫玉龍一走,容兒立即拉著小六的手,脆聲道:“六哥哥,你有長劍,可是容兒沒有劍呢?怎麽辦?” “這個容易,等明日清晨,六哥哥就送你一柄,可好。” 又翌日清晨。 小六早早起了身,帶上連夜為容兒削好的一把精致的小木劍,去找容兒,準備給她一個驚喜。 原本以為,她還在睡懶覺,不曾想她已經起床了,手裡正拿著一張紙,見小六進門,立即衝他叫道:“六哥哥,你快來,幫我念念,這上面寫的是什麽?” 小六接過來,隨口就念道:“你說這江南很美,煙波十裡,到了江南,豈能不喜昆曲,不愛那白衣卿相。” “嗯,到了江南,自然是要聽昆曲的,聽“玉簪記”,聽得是雁南飛,碧雲天,咿呀婉轉的一往情深,掉幾滴離人淚,看得是韶華逝!” 小六讀到此處,小小的容兒卻自然而然的接過了他的話,並輕聲呤道。 小六詫異的看著她,“容兒,你居然能認識這麽多字啊!” “不是的,認不全的,是因為容兒老是聽爹爹說了前半段後,娘親就接著說了後面這些話,我覺得好美好美,就將它記下來了。”容兒細心的給小晏解釋著。 “哦,原來如此!” 明白過來的小六又繼續輕聲念道:“雖說江南好,如玉般細膩精致,但吾卻還是最喜巴蜀的疏爽,喜的是那灑脫恣意行,修得是那逍遙自在道。正所謂少不入蜀,老不出蜀!” 念完後,他好奇的問容兒,“這是誰寫的?” “這是娘親寫的,爹爹說是因為娘親想家了,但爹爹卻要一直在這裡任職,娘親要陪著他,所以就暫時沒辦法回家鄉去看看了。” 聽到此處,小晏才明白,原來溫夫人同自己一樣,都是蜀州人,怪不得她性情如此疏爽親切呢。 還有,他們夫妻的感情真好,容兒身在這樣的家庭裡,是真的很幸福又很幸運,自己也著實替她感到由衷的高興。 然而,他不由得又想起自己的處境和身世來,雙眉微鎖,眼帶愁苦,低眉吟道: 君問歸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 卻話巴山夜雨時。” 是的,他也在想念著自己的家鄉,憂鬱難解,只能略微抒一抒心中的思鄉之情。 隨後,他拿出小木劍,毫無疑問的獲得了容兒一聲驚喜的驚呼,“容兒也有劍了!謝謝六哥哥。” 於是,後院。 潤白如玉的瓊花樹旁,便經常能見到一小小圓潤的粉紅身影和一沉靜俊美的少年。 “容兒,握緊劍,手腕用力,頭後仰,挺直腰杆,左手食指與中指並攏,盡力往上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