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当晚,苏若白下班坐车回到家中,收拾一番之后,打车去了马国征给的地址。苏若白也不是完全信任仅仅打过一次电话的马国征,不过他是自己的长辈,曾经在苏家大宅也见过爷爷招待他,苏若白相信他不会光明正大的对自己做出伤害。马国征给他的地址是一处年头比较久的老别墅区,简简单单的两层,不大,带一个小花园的那种。苏若白下车后第一眼就看见了挺立在夕阳余光中的葡萄架,不算大,但在小院子里格外显眼。他记的去年夏天,马国征给爷爷送了一箱葡萄,不是卖的那种礼品箱,而是简单包装的泡沫箱。当时天气炎热,爷爷把粒大饱满的葡萄放进冰箱里冰了冰。再拿出来给他吃的时候整个人爽歪歪!不知怎么的,看到这葡萄架,他的心头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想哭,又想笑。“待在门口做什么?”一道透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从院子的一处传来。苏若白愣了一下,连忙看去,发现院子的石凳上坐着一个中年女人。她双手拿着针,旁边的石桌上放着一个编制的小篮子,篮子里是几团颜色鲜艳的毛线团。明白人家是在织东西,苏若白连忙点头示意一下,浅声询问:“请问这里是马国征马先生的家吗?”中年女人笑了笑:“是的。进来吧,我认得你,苏小少爷。”“您叫我若白就好。”苏若白稍有惶恐的摆摆手。苏小少爷是爷爷还没去世的时候,长辈们调侃他起的。因为当时他体弱多病,又很羡慕爷爷给别人开会、安排别人工作时的威风劲儿,就在私底下模仿爷爷,被那些长辈们看见,就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外号。这个外号的来源还是苏老先生,苏老先生兄弟不少,他排最小。早年创业,天不怕地不怕闯出来的劲儿被其他人称为苏小爷。现在冷不丁被提起,苏若白虽然觉得亲切,但还是不想听见。每次听见,他都会想起爷爷。上一世三年加上这一世的几个月,他都无法彻底从爷爷去世的阴影中缓过来。表面上虽看起来无异,可是上一世的浑浑噩噩虚度时日何尝不是因为爷爷去世,所以肆意败坏自己的身体?中年女人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微笑着不再唤他。放下手里织了一半的针织品,走过来给他开了大门。“我们家老马说你会来,我就在院子里守着了。”她招呼苏若白进去,解释道:“老马还没下班呢,你在这里等等他,顺便晚上在这里吃饭吧。”“这怎么好意思呢。”苏若白连忙想要拒绝。中年女人笑得和蔼:“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听阿姨的了,好吗?”苏若白还想说什么,中年女人已经先他一步走向房门,在他走过去之前把门打开了。屋子里摆设和装修都很简约,还掺杂着一点田园风格。屋子里东西有很多,但一点都不乱,每一样东西都摆在属于它的地方,整整齐齐,一丝不苟。苏若白不是什么侦探,也不是什么心理大师,更加不会通过一个人的日常习惯看清本质,但如果他生活在这样一个家里,一定不会是什么性情恶劣的人。之前见马国征的一点紧张心理也伴随着这个想法消减了不少。中年女人亲切的拉着他坐下,然后去倒茶拿点心,回来之后坐在他旁边,面带笑容的凝望着苏若白。苏若白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抿了一口茶之后,低声问道:“那个……请问怎么称呼您?”“叫我马婶吧。”马国征的妻子说道。苏若白乖巧的叫了一声‘马婶’,接着就听见她打开了话匣子,跟他聊起以前的事。“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肯定也不容易吧。”马婶轻声叹息:“不过人有悲欢离合,你要想开点。你还小呢,苏老爷子已经不年轻,或许在这个时候离开,他是开心的。”苏若白鼻尖发酸,强忍着没流泪:“我知道,爷爷说,他没怎么被病痛折磨。”苏老先生去世的原因各掺一半,首先他真的老了,其次人到年迈,一些年轻时候落下的病根全部爆发。老人没怎么感觉到难受,甚至去世前几天还跟苏若白说说笑笑,让他不要担心。他说不痛,其他人就认为不痛,可病在自己身上,痛不痛只有他自己知道。医生倒是说,苏老先生的病不会让他太痛苦,至少在恶化之前是这样的。结果老人没等到病情恶化,就已经离开了。“好孩子。”许是见他情绪低落,马婶拿起一块糕点放进他手里:“吃点小蛋糕,这是我自己烤的,味道可不错了。”苏若白笑笑,张开嘴吃了一口,接着眼前一亮:“好吃。”“是吧,你马婶我可不是自卖自夸。”被夸奖的马婶眯起了眼。苏若白两三口把糕点吃下去,回味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一丝疑惑。“马婶。”他叫道:“您和马叔叔……是不是曾经有个孩子?”马婶的笑容一僵,随即清浅了不少,点点头:“嗯,有一个小男孩。”苏若白顿了顿,不再继续问下去。女人看着他片刻,轻声问:“你是记起来了?”“嗯……记得小时候吃过这个味道的糕点,还和一个小男孩。”苏若白不否认。关于小时候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朦朦胧胧的,他长大之后很少见到马国征和他的妻子,所以冷不丁听见这个人的名字,或是看到这个人,都未必能激起什么遥远的回忆。但这独一无二的糕点的味道,却是让他想起了什么。见女人神色惆怅悲凉,苏若白真想时光倒流前几秒,他脑抽问话的时候。“马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的……”马婶笑着摇摇头,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眼睛里倒映出苏若白的影子。“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过去了这么久,我这个做长辈的才应该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