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儿知她心意,忙替她问道:“爷这会儿在哪里呢?” 倾墨笑道:“沈公子在城外开了个什么‘赏秋赛诗大会’,爷一大早就去了,这会儿那边正热闹,今儿晚上还不一定肯不肯回府来呢!沈公子那个人,奶奶也是知道的,斗鸡走马无所不为,咱们爷虽说一向不肯跟着他胡闹,但吃几杯酒是免不了的了。” 柳清竹忽然觉得很想笑,心中却莫名地发苦,忍不住扶着箱子咳了起来。 倾墨和小厮们不敢便走,只得尴尬地在一旁等着,过了许久才见他们大少奶奶站直了身子,平静地道:“等这里忙得差不多了,你就回到爷那里去,时时提点着他少喝几杯。他酒量平常,比不得沈公子那些‘饮中君子’们。” 第10章。向新奶奶讨赏 “咦,那不是大少奶奶吗?她到这里来做什么?”身后传来一个小丫鬟诧异的声音。 另有一人立刻冷笑道:“果真是她,我还以为她打算老死在邀月斋里呢!每次去请她来拿个主意,她都装出要死不活的样子来,推说什么‘身体不适’!真真是头一次见这么没脸没皮的,连鸡屎都没生出一泡,居然还有脸学人家抱窝!她以为她撂挑子什么都不干,大少爷就娶不到叶小姐了吗?真是太把她自己当一盘菜了!” “就是就是,没有她,咱们还不是照样热热闹闹地把新房装扮出来了?过几日咱们自去向新奶奶讨赏,还能少了咱们什么不成?” “新奶奶是一定会赏的,爷的赏难道会少了?你不见爷每日来的时候,看见这满院子的喜气,高兴得都合不拢嘴呢!你呀,这会儿别心疼那点子力气,过几日有你笑的……” 她们越说越热闹,鹊儿只气得浑身发颤。本该呵斥几句,却见这院子里少说有一二十个丫头婆子,几乎全部都是大太太那边的人,她迟疑了一下,只得咬牙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倾墨本已招呼身后几人抬了箱子要进屋,走出几步忽然又站定了。那些说得正高兴的小丫鬟们察觉到气氛不对,声音便渐渐地低了下去。 只听倾墨冷声道:“领赏钱还是领板子,这会儿还没定下来呢!嚼舌根子的时候,最好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免得到时候自己打嘴巴子!” 大少爷身旁最宠信的人开了口,小丫鬟们自然是谁也不敢吱声,各自灰溜溜地退到了远处。 鹊儿长吁一口气,敛衽向倾墨道谢:“这次多亏你了。只是你这样帮着我们,太太会不会给你小鞋穿?” 倾墨挺起胸脯,满不在乎地笑道:“万事都有爷罩着,我才不怕呢!” 柳清竹神色淡然,仿佛对所有的声音都充耳不闻。鹊儿走过来挽住了她的手臂,她轻轻点了一下头,转身便走。 倾墨迟疑了一下,忽然在后面叫道:“奶奶,无论发生什么事,您都一定要相信爷,他不会叫您受委屈的!” 柳清竹的脚下没有丝毫停顿,鹊儿等人看不透她的心思,只得试探着安慰道:“倾墨那句话好像别有深意的样子,也许……爷心里有别的打算?” 柳清竹站定脚步,沉默了片刻才笑道:“他们主仆二人一向高深莫测,谁知道他们在玩什么!这会儿不忙回去,带上婉儿,你陪我回尚书府去一趟。” “奶奶……”鹊儿满脸悲戚,欲言又止。 柳清竹竟反过来安慰她:“别多想了。在府中这几年,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她们说过便忘了,咱们何必要往心里去?” 见主子谈笑如常,话似乎反而比平时多了些,鹊儿心下稍稍安定,忙强笑着点头应是。 柳清竹又笑道:“好久没回尚书府了,前儿那柳平家的说我是白眼狼,这话倒似乎有些道理。父亲这会儿指不定在心里怎么埋怨我呢!” 新蕊闻言忙不迭地跑去叫人备车马,初荷却迟疑道:“咱们要不要等爷回来一起去?不然,叫尚书府遣人来接也好……这样一声不吭地自己回去了,实在有些不像话。” “我回娘家去看看自己的父亲,有什么像话不像话的?父亲一向疼我,还能为这个把我打出来不成?你见了柳平家的那副嘴脸,就以为我们尚书府人人都是那样的了,是不是?”柳清竹不以为然地笑了一笑,径自从初荷的身旁绕了过去。 第11章。你还有脸回来? 站在尚书府的大门前,柳清竹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情冷暖”。 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原来只隔着一道谣言的距离。皇帝那边还没有任何表现,尚书府就已经冷落如此,异日败落之时的景象已经可想而知。 从鹊儿怀中接过熟睡的女儿,柳清竹在心中暗暗作出了决定。 无论有多难,回去之后一定要想法子见见国公爷。 父亲膝下无子,除了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他还能指望谁呢? 进门时,守门的小三子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没有起身行礼也没有阻拦,倒是路过的一个婆子笑了一笑,欢喜地叫了声“大小姐”。 院子里的奴才少得可怜,不知道是逃走了还是被父亲遣散了。柳清竹私下揣测应该是后者,父亲为人仁善,必定不会舍得无辜的下人们陪着柳家遭难的。 柳清竹忽然觉得自己很没良心。尚书府遇到了这样大的难题,她为什么不早些回来看看、为什么不肯早些去找国公爷求助、为什么要让老父亲一个人面对如今的凄凉局面? 看到书房中那道越发佝偻的身影,柳清竹的眼眶霎时就湿了:“父亲……” 柳尚书浑身一震,从一堆书本之中抬起头来,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他向着门外的方向张望了许久,却发现来人只有柳清竹和鹊儿两个。这样的意外,让他的笑容慢慢地黯淡了下去:“为什么自己回来?萧潜不要你了?” “父亲,对不起,女儿没用……” 柳清竹忍了半日的泪水,忽然在这个时候毫无预兆地决了堤。 “你确实没用!”柳尚书忽然站起身来,厉声喝道。 柳清竹不敢拭泪,只得将怀中的婉蓁交给鹊儿,垂首听训。 只听柳尚书冷笑道:“我费尽了心思才把你嫁到国公府去,是指望你能替我柳家争一口气,而不是为了叫人看我柳庭训的笑话!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伺候不好公婆、伺候不好男人、这么多年竟连一个带把的都没生出来!我要你还有什么用?你还有脸回来,我要是你,早一头撞死在国公府门前的石狮子上了!” 柳清竹知道父亲正在气头上,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眼泪顺着唇角流进了嘴里,又咸又涩,像极了幼时在养生堂度过的那些日子。 柳尚书重重地“哼”了一声,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鹊儿,神色越发恼怒:“还有你!我花大价钱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