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皱了皱眉头,露出了十分不以为然的神色。 萧潜忽然向这边使了个眼色,柳清竹不敢多看,忙跟着大太太她们起身走到爷们身后,随着大老爷一起行下礼去。 只听大老爷的声音朗朗地道:“儿子偕同阖府上下主仆众人,同贺重阳之喜,兼祝母亲千秋,愿母亲身体康健,泽被子孙。” 除了老太太和她身后侍立的几个丫头仆妇,此时的堂中数十口人同时跪伏在地,柳清竹便是不能抬头,也可以猜得到这是怎样的一副情景。 大贵之家,繁文缛节必多,可在这些看似恭谨的礼节之下,真心希望老太太身体康健长命百岁的能有几人呢? 一切都是做戏罢了。台上是戏,台下也是戏。 老太太的声音清清淡淡,听不出悲喜:“都起来吧。你们各安本分,主外的不负皇恩不负黎民、主内的不争闲气不惹是非,便是我这老婆子天大的福分了!” “儿等谨记母亲教诲。”大老爷磕了个头,率先站了起来,身后的衣袂摩擦声响起一片,过得片时众人已悉数站起,丫头重新安好椅子,爷们含笑退入外堂,女眷们重新落座,一切仍是其乐融融的模样。 忽听老太太笑道:“孩子们都忙,等闲也见不到面,竟不觉他们已长得这么大。适才我看到津儿和澈儿两个,竟已跟潜儿差不多高了,算算年纪,也该议亲了吧?” 二太太慌忙起身笑道:“津儿今年已经十九岁,打从前年起,老爷就叫媳妇留意各家的姑娘们,只是缘分不到,至今尚未定下来。澈儿再过个年也有十七了,不知弟妹可有打算没有?” 三太太讷讷地讪笑一下,低了头没有回答。 大太太忙笑道:“前一阵子听人说澈儿读书十分用功,想是三弟妹教导有方。只是这用功也不要太过了才行。我怎么仿佛听见有人说澈儿曾发下宏愿,功名未就便不成家呢?在咱们这样人家,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 三太太忙道:“想是讹传,澈儿不敢说这样混话的。” 大太太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老太太沉吟道:“没说过最好,三儿走得早,澈儿已是三房里的一根独苗,他若把功名看得比成家要紧,让三儿在泉下如何安心?” 三太太忙跪下道:“老太太息怒,媳妇回去定会说他。” 老太太缓缓摇了摇头,叹道:“你也太小心了,我不过白说一句,你又要下跪磕头的……既这样,少不得我多替他弟兄留心就是了。澈儿为人端方,我倒不怕的;反倒是津儿……他已经十九了,还要拖到什么时候?我看不是缘分未到,是他自己挑花了眼吧?世家子弟四处留情者有之,我只装着看不见,但不知他打算蹉跎到何年月?” 第41章。撞破好事 小叔子的婚事,自然轮不到柳清竹这个做长嫂的插嘴。恰好秦家嫂子过来说是有话要回,柳清竹忙借着这个由头,告过罪退了出去。 外厅里是爷们在饮酒,因有国公爷在场,照例是沉闷而无趣的。柳清竹想了想没有进厅,却从底下人常走的过道溜了出去。 出了外厅,便是春晖堂的小花园,这个季节正是各色菊花盛放的时候,一大片一大片绚烂的颜色,晃得人眼睛发晕。 替秦家嫂子解决完那点鸡毛蒜皮般的小摩擦之后,柳清竹见时辰尚早,便打算到无人处歇一歇脚。 这时才发觉身边跟着的几个小丫头早不知去了哪里。想到这几日鹊儿等人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柳清竹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歉意来。 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为了她而日日劳碌奔波,今日难得有个热闹,还能拘着她们不许玩耍吗? 偷得片时安闲,柳清竹下意识地避开堂中的喧哗,独自一人向小园深处走去。 国公府虽大,却是各人有各人的院子,平日并没有什么机会逛遍的。柳清竹在这座种满了各色菊花的小花园中越走越远,随着喧哗声的远去,一身的疲惫似乎也渐渐消弭了些。 绿竹掩映之中隐隐露出亭台的一角,柳清竹正觉有些劳乏,打算到那里去歇歇脚。 走近了,却听到亭中隐隐传出人声:“为什么要躲着我?我的心意,难道你当真不懂?” 柳清竹吓了一跳,慌忙藏身到花丛后面,用力按住砰砰乱跳的心口。 这声音似乎是个年轻的男子,听着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是谁。但无论是哪一个,她无意间听到人家私话,都是一件足够尴尬的事,于人于己两边名声有碍。 可是此时园中遍地落叶,她如何才能在亭中人察觉不到的前提下悄悄溜走?万一被人察觉,岂不是更加说不清楚? 正迟疑间,亭中已传来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惶急和无措:“少爷请自重,奴婢还有别事,不奉陪了!” 柳清竹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慌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拦住即将出口的惊呼。 鹊儿不是替大太太往丛绿堂传话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一瞬间,她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亭中传来拉扯和挣扎的声音,只听那男子冷笑道:“这么急着撇清?你攀上了萧潜那根高枝,就打算装作不认识我了?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既有今日,当初又为什么……” “少爷,奴婢不懂你在说什么!”鹊儿急急地摔脱他的手,有心逃走,却又生怕闹起来被旁人听见,竭力压低的声音已带了哭腔。 柳清竹此时已听出那男子正是二老爷的长子萧津,心中更是暗暗惊疑。 这时亭中已露出二人的大半背影,想必是拉扯之间渐渐挪到了外面来。 只见萧津紧紧抓住鹊儿的一条手臂,声音渐转严厉,全不是平日的花花公子模样:“你说你不懂?那你告诉我,前年今日跟我在这座亭子里说话的是谁?去年春节在后厨门口向我承诺生死相依的人是谁?上个月在佛堂后面跟我” “够了!”鹊儿尖声打断了他,声音恐惧而无助:“我如今已经是大少爷的人,再提那些陈年旧事还有意义吗?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只会在我的面前逞威风……” 柳清竹回过神来,一边扶着花枝悄悄后退,一边在心里暗暗叫苦。 鹊儿这丫头口不择言,只怕还有的苦头吃。她若是可以顺利溜出去,是不是该叫个丫头过来救她?可若是他二人的事被旁人知道…… 萧津果然大为恼怒,冷笑着摔开了鹊儿的手:“没错,我什么都改变不了,谁叫我不是长房的‘大少爷’呢?你如今终身得所了,就急于跟我撇清关系,是不是?我跟你说,没那么容易!萧潜若非仗着长房的身份,哪一点能比得上我?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他跪在脚下求我,迟早有一天你还是我的!不要妄想把过去一笔抹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