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早上，张晏晏跟着她妈去附近的寺庙烧香，人山人海，差点儿没挤成肉饼。上香的时候，隔着远远地人群的，她就看程溯光如鹤立鸡群般站在香炉前，不见虔诚，反而有些漫不经心。
她连忙把头一低，两个人便错开来，此后再也没有见过面。
有句话是真说得好，失了缘分的人，就算住在隔壁也不会相逢。
春节假期结束的很快，丁思和程溯光都回到魔都，她继续百无聊赖在家里混日子，终于混到三月份，春暖花开的日子，她妈让她去幼儿园面试。
去面试的那天，张颖华特地给她买了一条粉红色的裙子，打折下来都一千多，张晏晏穿在身上，感觉心都是颤的，要是弄脏、弄破，非被杀了不可。
正想着，她一脚踩到街上一块活动的地砖，溅了一腿泥。
张晏晏：“……”
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天气虽然回暖，但绝对没有算不上热，昨天晚上又刚下过雨，吹来的晨风里还透着丝丝凉意。
可她总不能盯着一腿泥去面试，走到幼儿园里便把丝袜脱了下来，将高跟鞋上面的泥点擦去，走进园长办公室，冻得连话都不利索。
园长是中年女人，带着一副眼镜，翻看她的简介之后，又对着她打量一番，问了许多常识的问题，如：“为什么选择他们？”、“你有什么才艺吗？”、“可以麻烦你跟我们展示一下吗？”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她从办公室走出来，深吸口气，站在三楼的走廊上俯瞰楼下花花绿绿的园区，楼下正在小朋友在做游戏，满是欢乐的童真。
没什么不好。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叹了口气，走进厕所里，厕所是隔间，刚锁上门，门外便传来说话的声音。
“我听说张瘸子的女儿可以面试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恩，张瘸子的婶婶张椰亲自打电话来说的，不好推。”这是园长的声音。
“哦，怎么样？”
“不怎么样，”院长瘪瘪嘴，走进隔间里说道：“难怪会在外面混不下去。”
张晏晏站在门口捏紧了拳。
“我听说张瘸子的女儿是去当编剧的？”
“就她那样还当编剧？”园长冷笑道：“要不是看着张椰是教育局的主任，她连我们幼儿园的园门都进不了。”
“哈哈哈，”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张晏晏的隔壁笑起来，“我听说她好像跟程教授的儿子好上了。”
“别做梦了，她家什么条件，程教授他们是什么条件？能看上她吗？”园长推开门，走到洗手台洗手，“这个时代不管如何进步，到底还是讲究门当户对的。”
“这倒是，话说我准备把我那侄女说给程教授的儿子，人家也是名牌大学出来，个子又高，配他儿子正好……”
“砰——”话音未落，张晏晏已经推开门走出来。
四下一静。
张晏晏面无表情地走到两人中间的洗手台洗手，全然不理会儿两个人诧愕的表情，关上水龙头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脚步一顿，“林园长，为人师表的就是这种素质吗？”
园长和另一个中年女教师一哑。
“阿姨，我妈就算是瘸子，也没拿过你什么施舍，轮不到你说三道四。”张晏晏侧过头，眉眼间有着酷似程溯光的清冷，颇为唬人。
园长和女教师在心里寻思，这姑娘一直是软脾气，什么时候起居然这么强势了？
“程溯光喜欢谁，你们说了不算，而我和程溯光的事，我们自己会看着办，也不劳烦两位操心了。”
“阿嘁——”
程溯光站在彭小海的身后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从边城回来，就没见程溯光笑过，起初以为是假期综合征，时间一长，大家发现这是典型的月经不调，不是，内分泌失调。一个个看着他心里都发怵，没人敢枪口上闯。彭小海硬着头皮道：“老大，肯定是有人在想你。”
程溯光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屏幕上的代码，这个马屁显然是啪在马腿上了。
几分钟后，彭小海感觉自己的后脑勺都要被他瞪出洞的时候，听见程溯光带着笑的声音，“应该是吧。”
“……”
沉寂如扫墓般技术组齐刷刷地抬起头，靠，到底是哪位女菩萨在想他啊？麻烦收了这位妖孽好吗？
张晏晏回到家已经是中午，她妈专程从厂里赶回来，问她面试的情况。
她没敢说，因为园长和女教师嘲笑她的关系，她跟人吵了一架。
她妈读初中的时候，坐姥爷的摩托车出过一场车祸，伤了腿，从此走路就一瘸一拐的，高中的时候，有男生叫她瘸子，她激动地差点儿没把人鼻子咬下来。
由于自尊心强，她妈最怕别人觉得她是瘸子，就区别对待，所以没拿过国家一分钱的残疾人的补助，她爸出轨离婚，也没要过一分钱的抚养费，用微薄的薪水将她抚养大。
她不希望，这样努力生活的妈妈因为她而被人羞辱。
“还行吧。”她含糊的回答道。
“我拿了两千块钱给婶婶，让她帮你弄这个事，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没敢搭腔，钻进卧室里。
就算进去了，园长估计也不会让她好过，她躺在床上，呢喃道：“生活怎么就那么难呢？”
“对了，晏晏，你舅妈说跟你介绍个对象，比你大两岁，是个老师，要不要去看看？”
不得不说，作为被程溯光间接表白过的人，张晏晏内心是有点膨胀的，下意识地有点翘尾巴：我连程溯光都拒绝了，还有谁配得上我？
“不了。”她有气无力地回道。
张颖华午休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匆匆赶回来，又赶着去上班，丢下一句“别忙着拒绝，你先好好考虑一下，我晚上回来再说”便离开了。
她躺在床上，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不知睡了多久，电话响起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座机。
来自魔都。
她猛地清醒过来，接起电话，只听一个有气无力的男声问道：“你好，请问是张晏晏吗？”
“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乐维公司的周乐维，你给我们投过简历还记得吗？”他好像很累，语速很慢，尾音也拖得很长，听得张晏晏直皱眉。
“是投过……”张晏晏有些尴尬地舔唇，“那时候你们招聘写游戏背景的编剧……但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哦，那你现在还有意向过来吗？”他好像并不在意她是什么时候投得简历：“你被我们录取了，要是愿意，明天就可以过来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