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陸幽靈船
  1、“坐穩了。”
  康大夫的診所，已是人去樓空。
  “全找過了。血液樣本和魚鱗都沒了，病歷也被帶走了！”夏一跳焦急地說。
  “這裡有打鬥過的痕跡。”夏娃凝視著屋內狼藉的一隅。
  “難道他們出事了？！”
  夏娃指著地上的幾處潮濕：“這些水漬不太自然，你看看是不是海水？”
  夏一跳用手指沾了一點，用舌頭輕輕一舔：“是，是海水！這麽說……”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之前在街上驚鴻一瞥的“水鬼”，以及險些葬身下水道裡的經歷。“水鬼，是水鬼把他們帶走了！二姐，怎麽辦？”
  “……”夏娃的表情變得比平常更嚴肅，“通知杜大哥吧。大姐也跟他在一起。告訴他們，水鬼真的來到迷宮市了。”
  夏一跳剛剛掏出手機，它就響了，一看來電顯示，竟然就是夏天，他忙接起來：“大姐，我正要找你！”
  “沒空沒空！”夏天飛快地說，“我和杜漸要去堵截幽靈船！”
  “幽靈船又出現了？”夏一跳吃驚。
  “對，這次離我們很近，就在迷宮市附近的海域。目擊者是一群加班的漁民，他們一看到後就屁滾尿流地報警了！”夏天的聲音十分興奮，“自從‘探囊取命’那事後，警察廳對‘不規則犯罪科’挺重視的，所以接到這種報案，直接就轉給杜漸了。這種時候就覺得認識他還有點好處。”
  透過電話，夏一跳似乎能聽見杜漸的苦笑。那一邊有些吵，推測杜漸正開著他的吉普跟夏天在路上狂奔。
  “問問杜大哥，報案者有沒有提供具體的方位。”夏娃說。
  夏一跳重複了一遍，那頭很快丟過來幾個經緯數字。
  “你們沒在家裡？”夏天說，“那正好。我們現正趕往十號碼頭，準備從那裡出海。你們有興趣的話就在那裡等我們。”
  夏一跳掛了電話，有些不解地問：“二姐，我們也要去找幽靈船？”
  “幽靈船是早已沉沒的船隻，本不該還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夏娃說，“這跟‘死而複生’的黎加不是很相似嗎？”
  “難道……”
  “幽靈船和人魚、跟水鬼之間，應該存在某種聯系。它在這時候出現，不會是偶然的。”夏娃條理清晰地說，“現在我們找不到康大夫和海裙，這條線索更不能放過。”
  “嗯！二姐，十號碼頭離這裡很近！”夏一跳對迷宮市的地形滾瓜爛熟。
  “你帶路吧。”
  二人立刻離開了康大夫的診所。仍是一個靠雙腳，一個靠輪椅，一路風馳電掣。
  約十分鍾之後，他們抵達了目的地。靠著碼頭，大大小小一排船在夜色中隨波蕩漾。杜漸和夏天還沒到。
  “時間不等人，我們先出發吧。”夏娃說。
  “就我們倆？”
  夏娃身下的輪椅，這時開始變化。構成輪椅的材料仿佛融化了一般。夏一跳看得極為吃驚，他之前碰過的，輪椅明明是某種金屬製成的，怎麽這會兒好像橡皮泥？
  刪繁就簡後的輪椅，竟是一副拐杖。夏娃拄著拐杖，勉強站在地上。她指著一艘拴在纜樁上的小型快艇說：“跳跳，我們坐上去。”
  “我不會開……”夏一跳傻呼呼地說。
  “我會。你幫我上去。”
  掀開遮在快艇上的帆布，夏一跳把夏娃放在駕駛座上。操作台上的按鈕和顯示屏看得他眼花繚亂。他連這玩意兒燒油還是用電都不懂。夏娃卻駕輕就熟地將拐杖放在腳邊，雙手按在操作台上。
  “坐穩了。”
  伴隨著這句話，所有指示燈都亮了起來。發動機的聲音“突突突”響起，快艇好像突然有了生命，迅雷不及掩耳地離開了碼頭。
  夏一跳的驚訝迅速轉變成驚喜。在潛意識裡，他還是認為與夏娃一起行動是不方便的，但事實證明，這個二姐比他要能乾得多！
  “我的輪椅是用某種記憶合金製成的，能夠按我的想法，在一定程度內改變密度與形狀。”夏娃那比夜更黑的長發在海風中獵獵飄揚，“但兩個人出海，還是搭這個方便。”
  2、“我陪著你。”
  快艇乘風破浪，已經足有一個小時了。海岸早已經是遙不可及的概念。上面的天，下方的海，全都是黑茫茫的一片，令人平生一種壓抑與恐慌。
  在夏娃的專心操作下，快艇循著最短的路線，直奔幽靈船的出沒地。一個小時以來，夏娃面不改色。反觀身邊的夏一跳，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
  “二姐……”夏一跳用乾澀的聲音說，“快到了嗎？那幽靈船……不會已經走了吧？”
  “希望不會。”夏娃說。
  “燃料夠吧？不會回不去吧……”
  “不需要燃料，我也能讓它動。”夏娃一針見血，“跳跳，你在害怕？”
  “有……有一點。”夏一跳苦笑著承認。讓一個不會游泳的人在這麽深的夜裡用高速體驗生平第一次出海，的確太為難他了。
  “別怕。”夏娃說，“我陪著你。”
  一句普普通通的話，讓夏一跳冷靜了不少，他有些感動地說：“嗯。”
  這個時候，前方出現了霧。
  夏天與杜漸說過，幽靈船總是與夜霧一同出現的。夏娃與夏一跳立刻警覺，表情不約而同變得凝重。快艇慢了下來，燈光全滅，發動機不再咆哮。
  “二姐？”夏一跳以為出了什麽事。
  “不要打草驚蛇。”夏娃壓低聲音說。
  夜霧仿佛是在一瞬間濃稠起來的，濃得仿佛不嗆人也不烤人的火災現場，能見度被再三局限，姐弟倆幾乎只能看清彼此。四周圍的聲音也像是被霧氣給蠶食了，嘩啦、嘩啦的水聲聽來那麽遙遠。
  不久，姐弟倆看見，他們面前出現了一艘極大的船！夏一跳幾乎叫出聲來，那就是幽靈船嗎？！
  然而不等他多想，變故就發生了！平靜的海面忽然變成了火山，一道浪頭驟然拔高，將快艇連同姐弟倆一道掀飛！
  “啊！”夏一跳大喊一聲，就連一貫處變不驚的夏娃，都在這種“超展開”面前變了臉色。幾乎是條件反射，夏娃抓住了拐杖，夏一跳抱住了夏娃，腳在快艇頭上一踏，兩人一起飛了出去！
  “咚！”快艇被浪頭拋下，砸在海面上的聲音重重地響起。究竟是攔腰折斷還是直接沉沒，夏一跳不知道，他在跳出去的那一瞬間根本是漫無方向的，只是不想跟快艇一起被丟下去，但是然後呢？這裡是大海中心，他能夠落在什麽地方？
  非常巧，他們的身下，是幽靈船。夏一跳看見，甲板上的確有人！那個人是……幽靈？！
  就算是幽靈，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潑啦！”夏一跳落到了甲板上，他一愣，甲板上竟然滿是水，甚至沒過了他的腰！他就像是跳進了兒童泳池。但眼下這艘船分明是極其古老的樣式，這樣的船上會有游泳池？
  夏一跳一腳打滑，跟夏娃一起摔在了水裡，兩人都嗆到了。“二姐！”夏一跳關心夏娃，忙不迭想要從水裡躍起，又一道激烈的水流迎面射來，夏一跳眼冒金星，昏了過去。
  失去意識前，夏一跳看到他眼前站著一行人，他們有著人類的外形，下身，是一條長長的魚尾。
  3、“你是黎加博士，對嗎？”
  “醒醒……小兄弟，醒醒……”
  “醒醒……”
  夏一跳被搖晃著，渙散的思緒漸漸聚攏清晰，他慢慢睜開眼睛。
  一張噩夢般的臉毫無預兆地闖進他的眼簾。水鬼！是水鬼！夏一跳本能地向後一躍，“咕嘟咕嘟咕嘟……”他竟然跳到了水裡！他被嗆得七葷八素。這些全都是海水！夏一跳的嘴巴鹹得發苦，眼睛也刺痛不已。
  隔著水幕，他看到那水鬼衝他做了個招手的動作，身邊的水立刻流動了起來，牽扯著他向水鬼漂去。
  他又回到了水鬼的身邊。直到這時，他才總算能清醒地判斷現在的情形。
  首先，他正處於高速的移動中。那種感覺有點像在搭動車。他所置身的整個空間都在高速移動，但是他卻沒有顛簸或者壓迫感。
  其次，他現在呆在一個船艙裡，船艙裡滿是水，唯獨水鬼身邊的那一塊是乾燥的。水像是被某種力量給隔絕開了，從而留下了可供呼吸的空氣。
  最後，他的二姐夏娃就在水鬼身邊躺著。
  “二姐！”一看到夏娃，夏一跳就顧不上思考別的了，他匆忙扶起夏娃，只見她本已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又黑又直的長發也打成了凌亂的卷兒，垂在額前，令她看上去柔弱而美麗。
  “別擔心，她沒事。”水鬼揮著手說。
  夏一跳抱著夏娃，警惕地看著他。他終於與水鬼近在咫尺了，這更讓他覺得這貨醜得驚心動魄。地球上最醜的人往他面前一站都能去選美。感受到了夏一跳目光裡的鄙夷和敵意，水鬼難堪地別過頭，不與他四目交投。
  夏一跳的腦子十分亂。毫無疑問，他現在在幽靈船上。剛才，他們的快艇莫名其妙被巨浪拋起，必然是水鬼的傑作了。夏一跳已經不止一次領教過那種操控水流的能力。包括他和夏娃一登船就被水擊昏了，肯定也是相同的原理。
  水鬼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夏一跳正在胡思亂想，懷中的夏娃開始咳嗽了。夏娃醒了！夏一跳喜出望外。
  “二姐，二姐，你沒事吧？”
  夏娃虛弱地看了一眼夏一跳，搖搖頭，似乎是因為看到弟弟平安，她的眼神裡有一種欣慰。夏娃打量著四周，看得出她也十分吃驚，但具體的表現不過就是微微地張了張嘴。
  “我們現在是去哪裡？”這是夏娃的第一個問題，隨意得就像在問洗手間怎麽走。
  “去……他們的故鄉……”水鬼笨拙地回答。
  “這是在幽靈船裡？前進速度快得不正常，是因為你們的力量？”
  水鬼連連點頭，夏娃的適應力與觀察力都讓他感到佩服，“對……我們可以讓水聽話。我扛住水壓，讓海水與你們保持距離，並分解出氧氣……”
  “讓水流推動船體前進，將阻力減到最小的同時，維持船內的穩定。現在這艘船就像是潛水艇。”夏娃說，
  水鬼繼續點頭不止。
  “你到底想怎麽樣？”夏一跳質問。
  “我沒想怎麽樣……”水鬼似乎有點委屈。
  “沒想怎麽樣？誰信！你幾次三番想要乾掉我，你還曾經對我大姐動手……”
  “我、我沒做過那種事。我都沒見過你大姐。當然，你我是見過的，在海邊、在那個旅館裡。但那時我也沒有惡意，我隻想知道小海是不是平安……你追上來，我也只有稍微阻止一下你……”
  夏一跳愣了：“西海的‘海神’不是你？差點兒把我淹死在下水道的不是你？綁架海裙的人不是你？”
  “應該不是。”夏娃理智地說，“沒有人會綁架自己的女兒。”
  夏一跳陡然震動，水鬼激動地問夏娃：“你……你知道我是誰？”
  “你是黎加博士，對嗎？”
  料事如神的夏娃，讓水鬼和夏一跳都產生了頂禮膜拜的衝動。夏一跳大聲說：“二姐，我不懂！你可以跟我解釋一下嗎？”
  夏娃比出了一個V字。
  “……”夏一跳很囧。這個全球流行的勝利手勢怎麽看也不是夏娃的style。
  “兩個。”夏娃解釋自己的手勢，“水鬼一共有兩個。”
  “啊！”
  夏一跳猛然明白了過來！他和海裙在海邊、在“海之家”邂逅的水鬼，是黎加；“海神”則是另外一個水鬼！是它在下水道襲擊夏一跳，還綁走了海裙！夏一跳想起了十四年前的那份快遞單。“這麽說，當年就是你，要把女兒寄去阿基裡斯海溝？”
  “你……你怎麽知道？”水鬼，不，黎加驚叫起來，“你是那個快遞員的什麽人？”
  黎加口中的“快遞員”，不用說，是夏一跳失蹤了的親生父親。
  “我們是他的孩子。”夏一跳看了夏娃一眼，“我們也是快遞。”
  “啊啊啊……”黎加激動得聲音都變了，“夏先生接受了我的委托，卻在‘取貨’的日子爽約了。沒想到，沒想到我可以見到他的孩子們……”
  “黎先生。”夏娃說，“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麽事，請從頭到尾告訴我們吧。”
  第十四章 登陸幽靈船
  1、“坐穩了。”
  康大夫的診所，已是人去樓空。
  “全找過了。血液樣本和魚鱗都沒了，病歷也被帶走了！”夏一跳焦急地說。
  “這裡有打鬥過的痕跡。”夏娃凝視著屋內狼藉的一隅。
  “難道他們出事了？！”
  夏娃指著地上的幾處潮濕：“這些水漬不太自然，你看看是不是海水？”
  夏一跳用手指沾了一點，用舌頭輕輕一舔：“是，是海水！這麽說……”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之前在街上驚鴻一瞥的“水鬼”，以及險些葬身下水道裡的經歷。“水鬼，是水鬼把他們帶走了！二姐，怎麽辦？”
  “……”夏娃的表情變得比平常更嚴肅，“通知杜大哥吧。大姐也跟他在一起。告訴他們，水鬼真的來到迷宮市了。”
  夏一跳剛剛掏出手機，它就響了，一看來電顯示，竟然就是夏天，他忙接起來：“大姐，我正要找你！”
  “沒空沒空！”夏天飛快地說，“我和杜漸要去堵截幽靈船！”
  “幽靈船又出現了？”夏一跳吃驚。
  “對，這次離我們很近，就在迷宮市附近的海域。目擊者是一群加班的漁民，他們一看到後就屁滾尿流地報警了！”夏天的聲音十分興奮，“自從‘探囊取命’那事後，警察廳對‘不規則犯罪科’挺重視的，所以接到這種報案，直接就轉給杜漸了。這種時候就覺得認識他還有點好處。”
  透過電話，夏一跳似乎能聽見杜漸的苦笑。那一邊有些吵，推測杜漸正開著他的吉普跟夏天在路上狂奔。
  “問問杜大哥，報案者有沒有提供具體的方位。”夏娃說。
  夏一跳重複了一遍，那頭很快丟過來幾個經緯數字。
  “你們沒在家裡？”夏天說，“那正好。我們現正趕往十號碼頭，準備從那裡出海。你們有興趣的話就在那裡等我們。”
  夏一跳掛了電話，有些不解地問：“二姐，我們也要去找幽靈船？”
  “幽靈船是早已沉沒的船隻，本不該還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夏娃說，“這跟‘死而複生’的黎加不是很相似嗎？”
  “難道……”
  “幽靈船和人魚、跟水鬼之間，應該存在某種聯系。它在這時候出現，不會是偶然的。”夏娃條理清晰地說，“現在我們找不到康大夫和海裙，這條線索更不能放過。”
  “嗯！二姐，十號碼頭離這裡很近！”夏一跳對迷宮市的地形滾瓜爛熟。
  “你帶路吧。”
  二人立刻離開了康大夫的診所。仍是一個靠雙腳，一個靠輪椅，一路風馳電掣。
  約十分鍾之後，他們抵達了目的地。靠著碼頭，大大小小一排船在夜色中隨波蕩漾。杜漸和夏天還沒到。
  “時間不等人，我們先出發吧。”夏娃說。
  “就我們倆？”
  夏娃身下的輪椅，這時開始變化。構成輪椅的材料仿佛融化了一般。夏一跳看得極為吃驚，他之前碰過的，輪椅明明是某種金屬製成的，怎麽這會兒好像橡皮泥？
  刪繁就簡後的輪椅，竟是一副拐杖。夏娃拄著拐杖，勉強站在地上。她指著一艘拴在纜樁上的小型快艇說：“跳跳，我們坐上去。”
  “我不會開……”夏一跳傻呼呼地說。
  “我會。你幫我上去。”
  掀開遮在快艇上的帆布，夏一跳把夏娃放在駕駛座上。操作台上的按鈕和顯示屏看得他眼花繚亂。他連這玩意兒燒油還是用電都不懂。夏娃卻駕輕就熟地將拐杖放在腳邊，雙手按在操作台上。
  “坐穩了。”
  伴隨著這句話，所有指示燈都亮了起來。發動機的聲音“突突突”響起，快艇好像突然有了生命，迅雷不及掩耳地離開了碼頭。
  夏一跳的驚訝迅速轉變成驚喜。在潛意識裡，他還是認為與夏娃一起行動是不方便的，但事實證明，這個二姐比他要能乾得多！
  “我的輪椅是用某種記憶合金製成的，能夠按我的想法，在一定程度內改變密度與形狀。”夏娃那比夜更黑的長發在海風中獵獵飄揚，“但兩個人出海，還是搭這個方便。”
  2、“我陪著你。”
  快艇乘風破浪，已經足有一個小時了。海岸早已經是遙不可及的概念。上面的天，下方的海，全都是黑茫茫的一片，令人平生一種壓抑與恐慌。
  在夏娃的專心操作下，快艇循著最短的路線，直奔幽靈船的出沒地。一個小時以來，夏娃面不改色。反觀身邊的夏一跳，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
  “二姐……”夏一跳用乾澀的聲音說，“快到了嗎？那幽靈船……不會已經走了吧？”
  “希望不會。”夏娃說。
  “燃料夠吧？不會回不去吧……”
  “不需要燃料，我也能讓它動。”夏娃一針見血，“跳跳，你在害怕？”
  “有……有一點。”夏一跳苦笑著承認。讓一個不會游泳的人在這麽深的夜裡用高速體驗生平第一次出海，的確太為難他了。
  “別怕。”夏娃說，“我陪著你。”
  一句普普通通的話，讓夏一跳冷靜了不少，他有些感動地說：“嗯。”
  這個時候，前方出現了霧。
  夏天與杜漸說過，幽靈船總是與夜霧一同出現的。夏娃與夏一跳立刻警覺，表情不約而同變得凝重。快艇慢了下來，燈光全滅，發動機不再咆哮。
  “二姐？”夏一跳以為出了什麽事。
  “不要打草驚蛇。”夏娃壓低聲音說。
  夜霧仿佛是在一瞬間濃稠起來的，濃得仿佛不嗆人也不烤人的火災現場，能見度被再三局限，姐弟倆幾乎只能看清彼此。四周圍的聲音也像是被霧氣給蠶食了，嘩啦、嘩啦的水聲聽來那麽遙遠。
  不久，姐弟倆看見，他們面前出現了一艘極大的船！夏一跳幾乎叫出聲來，那就是幽靈船嗎？！
  然而不等他多想，變故就發生了！平靜的海面忽然變成了火山，一道浪頭驟然拔高，將快艇連同姐弟倆一道掀飛！
  “啊！”夏一跳大喊一聲，就連一貫處變不驚的夏娃，都在這種“超展開”面前變了臉色。幾乎是條件反射，夏娃抓住了拐杖，夏一跳抱住了夏娃，腳在快艇頭上一踏，兩人一起飛了出去！
  “咚！”快艇被浪頭拋下，砸在海面上的聲音重重地響起。究竟是攔腰折斷還是直接沉沒，夏一跳不知道，他在跳出去的那一瞬間根本是漫無方向的，只是不想跟快艇一起被丟下去，但是然後呢？這裡是大海中心，他能夠落在什麽地方？
  非常巧，他們的身下，是幽靈船。夏一跳看見，甲板上的確有人！那個人是……幽靈？！
  就算是幽靈，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潑啦！”夏一跳落到了甲板上，他一愣，甲板上竟然滿是水，甚至沒過了他的腰！他就像是跳進了兒童泳池。但眼下這艘船分明是極其古老的樣式，這樣的船上會有游泳池？
  夏一跳一腳打滑，跟夏娃一起摔在了水裡，兩人都嗆到了。“二姐！”夏一跳關心夏娃，忙不迭想要從水裡躍起，又一道激烈的水流迎面射來，夏一跳眼冒金星，昏了過去。
  失去意識前，夏一跳看到他眼前站著一行人，他們有著人類的外形，下身，是一條長長的魚尾。
  3、“你是黎加博士，對嗎？”
  “醒醒……小兄弟，醒醒……”
  “醒醒……”
  夏一跳被搖晃著，渙散的思緒漸漸聚攏清晰，他慢慢睜開眼睛。
  一張噩夢般的臉毫無預兆地闖進他的眼簾。水鬼！是水鬼！夏一跳本能地向後一躍，“咕嘟咕嘟咕嘟……”他竟然跳到了水裡！他被嗆得七葷八素。這些全都是海水！夏一跳的嘴巴鹹得發苦，眼睛也刺痛不已。
  隔著水幕，他看到那水鬼衝他做了個招手的動作，身邊的水立刻流動了起來，牽扯著他向水鬼漂去。
  他又回到了水鬼的身邊。直到這時，他才總算能清醒地判斷現在的情形。
  首先，他正處於高速的移動中。那種感覺有點像在搭動車。他所置身的整個空間都在高速移動，但是他卻沒有顛簸或者壓迫感。
  其次，他現在呆在一個船艙裡，船艙裡滿是水，唯獨水鬼身邊的那一塊是乾燥的。水像是被某種力量給隔絕開了，從而留下了可供呼吸的空氣。
  最後，他的二姐夏娃就在水鬼身邊躺著。
  “二姐！”一看到夏娃，夏一跳就顧不上思考別的了，他匆忙扶起夏娃，只見她本已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又黑又直的長發也打成了凌亂的卷兒，垂在額前，令她看上去柔弱而美麗。
  “別擔心，她沒事。”水鬼揮著手說。
  夏一跳抱著夏娃，警惕地看著他。他終於與水鬼近在咫尺了，這更讓他覺得這貨醜得驚心動魄。地球上最醜的人往他面前一站都能去選美。感受到了夏一跳目光裡的鄙夷和敵意，水鬼難堪地別過頭，不與他四目交投。
  夏一跳的腦子十分亂。毫無疑問，他現在在幽靈船上。剛才，他們的快艇莫名其妙被巨浪拋起，必然是水鬼的傑作了。夏一跳已經不止一次領教過那種操控水流的能力。包括他和夏娃一登船就被水擊昏了，肯定也是相同的原理。
  水鬼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夏一跳正在胡思亂想，懷中的夏娃開始咳嗽了。夏娃醒了！夏一跳喜出望外。
  “二姐，二姐，你沒事吧？”
  夏娃虛弱地看了一眼夏一跳，搖搖頭，似乎是因為看到弟弟平安，她的眼神裡有一種欣慰。夏娃打量著四周，看得出她也十分吃驚，但具體的表現不過就是微微地張了張嘴。
  “我們現在是去哪裡？”這是夏娃的第一個問題，隨意得就像在問洗手間怎麽走。
  “去……他們的故鄉……”水鬼笨拙地回答。
  “這是在幽靈船裡？前進速度快得不正常，是因為你們的力量？”
  水鬼連連點頭，夏娃的適應力與觀察力都讓他感到佩服，“對……我們可以讓水聽話。我扛住水壓，讓海水與你們保持距離，並分解出氧氣……”
  “讓水流推動船體前進，將阻力減到最小的同時，維持船內的穩定。現在這艘船就像是潛水艇。”夏娃說，
  水鬼繼續點頭不止。
  “你到底想怎麽樣？”夏一跳質問。
  “我沒想怎麽樣……”水鬼似乎有點委屈。
  “沒想怎麽樣？誰信！你幾次三番想要乾掉我，你還曾經對我大姐動手……”
  “我、我沒做過那種事。我都沒見過你大姐。當然，你我是見過的，在海邊、在那個旅館裡。但那時我也沒有惡意，我隻想知道小海是不是平安……你追上來，我也只有稍微阻止一下你……”
  夏一跳愣了：“西海的‘海神’不是你？差點兒把我淹死在下水道的不是你？綁架海裙的人不是你？”
  “應該不是。”夏娃理智地說，“沒有人會綁架自己的女兒。”
  夏一跳陡然震動，水鬼激動地問夏娃：“你……你知道我是誰？”
  “你是黎加博士，對嗎？”
  料事如神的夏娃，讓水鬼和夏一跳都產生了頂禮膜拜的衝動。夏一跳大聲說：“二姐，我不懂！你可以跟我解釋一下嗎？”
  夏娃比出了一個V字。
  “……”夏一跳很囧。這個全球流行的勝利手勢怎麽看也不是夏娃的style。
  “兩個。”夏娃解釋自己的手勢，“水鬼一共有兩個。”
  “啊！”
  夏一跳猛然明白了過來！他和海裙在海邊、在“海之家”邂逅的水鬼，是黎加；“海神”則是另外一個水鬼！是它在下水道襲擊夏一跳，還綁走了海裙！夏一跳想起了十四年前的那份快遞單。“這麽說，當年就是你，要把女兒寄去阿基裡斯海溝？”
  “你……你怎麽知道？”水鬼，不，黎加驚叫起來，“你是那個快遞員的什麽人？”
  黎加口中的“快遞員”，不用說，是夏一跳失蹤了的親生父親。
  “我們是他的孩子。”夏一跳看了夏娃一眼，“我們也是快遞。”
  “啊啊啊……”黎加激動得聲音都變了，“夏先生接受了我的委托，卻在‘取貨’的日子爽約了。沒想到，沒想到我可以見到他的孩子們……”
  “黎先生。”夏娃說，“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麽事，請從頭到尾告訴我們吧。”
  第十四章 登陸幽靈船
  1、“坐穩了。”
  康大夫的診所，已是人去樓空。
  “全找過了。血液樣本和魚鱗都沒了，病歷也被帶走了！”夏一跳焦急地說。
  “這裡有打鬥過的痕跡。”夏娃凝視著屋內狼藉的一隅。
  “難道他們出事了？！”
  夏娃指著地上的幾處潮濕：“這些水漬不太自然，你看看是不是海水？”
  夏一跳用手指沾了一點，用舌頭輕輕一舔：“是，是海水！這麽說……”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之前在街上驚鴻一瞥的“水鬼”，以及險些葬身下水道裡的經歷。“水鬼，是水鬼把他們帶走了！二姐，怎麽辦？”
  “……”夏娃的表情變得比平常更嚴肅，“通知杜大哥吧。大姐也跟他在一起。告訴他們，水鬼真的來到迷宮市了。”
  夏一跳剛剛掏出手機，它就響了，一看來電顯示，竟然就是夏天，他忙接起來：“大姐，我正要找你！”
  “沒空沒空！”夏天飛快地說，“我和杜漸要去堵截幽靈船！”
  “幽靈船又出現了？”夏一跳吃驚。
  “對，這次離我們很近，就在迷宮市附近的海域。目擊者是一群加班的漁民，他們一看到後就屁滾尿流地報警了！”夏天的聲音十分興奮，“自從‘探囊取命’那事後，警察廳對‘不規則犯罪科’挺重視的，所以接到這種報案，直接就轉給杜漸了。這種時候就覺得認識他還有點好處。”
  透過電話，夏一跳似乎能聽見杜漸的苦笑。那一邊有些吵，推測杜漸正開著他的吉普跟夏天在路上狂奔。
  “問問杜大哥，報案者有沒有提供具體的方位。”夏娃說。
  夏一跳重複了一遍，那頭很快丟過來幾個經緯數字。
  “你們沒在家裡？”夏天說，“那正好。我們現正趕往十號碼頭，準備從那裡出海。你們有興趣的話就在那裡等我們。”
  夏一跳掛了電話，有些不解地問：“二姐，我們也要去找幽靈船？”
  “幽靈船是早已沉沒的船隻，本不該還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夏娃說，“這跟‘死而複生’的黎加不是很相似嗎？”
  “難道……”
  “幽靈船和人魚、跟水鬼之間，應該存在某種聯系。它在這時候出現，不會是偶然的。”夏娃條理清晰地說，“現在我們找不到康大夫和海裙，這條線索更不能放過。”
  “嗯！二姐，十號碼頭離這裡很近！”夏一跳對迷宮市的地形滾瓜爛熟。
  “你帶路吧。”
  二人立刻離開了康大夫的診所。仍是一個靠雙腳，一個靠輪椅，一路風馳電掣。
  約十分鍾之後，他們抵達了目的地。靠著碼頭，大大小小一排船在夜色中隨波蕩漾。杜漸和夏天還沒到。
  “時間不等人，我們先出發吧。”夏娃說。
  “就我們倆？”
  夏娃身下的輪椅，這時開始變化。構成輪椅的材料仿佛融化了一般。夏一跳看得極為吃驚，他之前碰過的，輪椅明明是某種金屬製成的，怎麽這會兒好像橡皮泥？
  刪繁就簡後的輪椅，竟是一副拐杖。夏娃拄著拐杖，勉強站在地上。她指著一艘拴在纜樁上的小型快艇說：“跳跳，我們坐上去。”
  “我不會開……”夏一跳傻呼呼地說。
  “我會。你幫我上去。”
  掀開遮在快艇上的帆布，夏一跳把夏娃放在駕駛座上。操作台上的按鈕和顯示屏看得他眼花繚亂。他連這玩意兒燒油還是用電都不懂。夏娃卻駕輕就熟地將拐杖放在腳邊，雙手按在操作台上。
  “坐穩了。”
  伴隨著這句話，所有指示燈都亮了起來。發動機的聲音“突突突”響起，快艇好像突然有了生命，迅雷不及掩耳地離開了碼頭。
  夏一跳的驚訝迅速轉變成驚喜。在潛意識裡，他還是認為與夏娃一起行動是不方便的，但事實證明，這個二姐比他要能乾得多！
  “我的輪椅是用某種記憶合金製成的，能夠按我的想法，在一定程度內改變密度與形狀。”夏娃那比夜更黑的長發在海風中獵獵飄揚，“但兩個人出海，還是搭這個方便。”
  2、“我陪著你。”
  快艇乘風破浪，已經足有一個小時了。海岸早已經是遙不可及的概念。上面的天，下方的海，全都是黑茫茫的一片，令人平生一種壓抑與恐慌。
  在夏娃的專心操作下，快艇循著最短的路線，直奔幽靈船的出沒地。一個小時以來，夏娃面不改色。反觀身邊的夏一跳，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
  “二姐……”夏一跳用乾澀的聲音說，“快到了嗎？那幽靈船……不會已經走了吧？”
  “希望不會。”夏娃說。
  “燃料夠吧？不會回不去吧……”
  “不需要燃料，我也能讓它動。”夏娃一針見血，“跳跳，你在害怕？”
  “有……有一點。”夏一跳苦笑著承認。讓一個不會游泳的人在這麽深的夜裡用高速體驗生平第一次出海，的確太為難他了。
  “別怕。”夏娃說，“我陪著你。”
  一句普普通通的話，讓夏一跳冷靜了不少，他有些感動地說：“嗯。”
  這個時候，前方出現了霧。
  夏天與杜漸說過，幽靈船總是與夜霧一同出現的。夏娃與夏一跳立刻警覺，表情不約而同變得凝重。快艇慢了下來，燈光全滅，發動機不再咆哮。
  “二姐？”夏一跳以為出了什麽事。
  “不要打草驚蛇。”夏娃壓低聲音說。
  夜霧仿佛是在一瞬間濃稠起來的，濃得仿佛不嗆人也不烤人的火災現場，能見度被再三局限，姐弟倆幾乎只能看清彼此。四周圍的聲音也像是被霧氣給蠶食了，嘩啦、嘩啦的水聲聽來那麽遙遠。
  不久，姐弟倆看見，他們面前出現了一艘極大的船！夏一跳幾乎叫出聲來，那就是幽靈船嗎？！
  然而不等他多想，變故就發生了！平靜的海面忽然變成了火山，一道浪頭驟然拔高，將快艇連同姐弟倆一道掀飛！
  “啊！”夏一跳大喊一聲，就連一貫處變不驚的夏娃，都在這種“超展開”面前變了臉色。幾乎是條件反射，夏娃抓住了拐杖，夏一跳抱住了夏娃，腳在快艇頭上一踏，兩人一起飛了出去！
  “咚！”快艇被浪頭拋下，砸在海面上的聲音重重地響起。究竟是攔腰折斷還是直接沉沒，夏一跳不知道，他在跳出去的那一瞬間根本是漫無方向的，只是不想跟快艇一起被丟下去，但是然後呢？這裡是大海中心，他能夠落在什麽地方？
  非常巧，他們的身下，是幽靈船。夏一跳看見，甲板上的確有人！那個人是……幽靈？！
  就算是幽靈，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潑啦！”夏一跳落到了甲板上，他一愣，甲板上竟然滿是水，甚至沒過了他的腰！他就像是跳進了兒童泳池。但眼下這艘船分明是極其古老的樣式，這樣的船上會有游泳池？
  夏一跳一腳打滑，跟夏娃一起摔在了水裡，兩人都嗆到了。“二姐！”夏一跳關心夏娃，忙不迭想要從水裡躍起，又一道激烈的水流迎面射來，夏一跳眼冒金星，昏了過去。
  失去意識前，夏一跳看到他眼前站著一行人，他們有著人類的外形，下身，是一條長長的魚尾。
  3、“你是黎加博士，對嗎？”
  “醒醒……小兄弟，醒醒……”
  “醒醒……”
  夏一跳被搖晃著，渙散的思緒漸漸聚攏清晰，他慢慢睜開眼睛。
  一張噩夢般的臉毫無預兆地闖進他的眼簾。水鬼！是水鬼！夏一跳本能地向後一躍，“咕嘟咕嘟咕嘟……”他竟然跳到了水裡！他被嗆得七葷八素。這些全都是海水！夏一跳的嘴巴鹹得發苦，眼睛也刺痛不已。
  隔著水幕，他看到那水鬼衝他做了個招手的動作，身邊的水立刻流動了起來，牽扯著他向水鬼漂去。
  他又回到了水鬼的身邊。直到這時，他才總算能清醒地判斷現在的情形。
  首先，他正處於高速的移動中。那種感覺有點像在搭動車。他所置身的整個空間都在高速移動，但是他卻沒有顛簸或者壓迫感。
  其次，他現在呆在一個船艙裡，船艙裡滿是水，唯獨水鬼身邊的那一塊是乾燥的。水像是被某種力量給隔絕開了，從而留下了可供呼吸的空氣。
  最後，他的二姐夏娃就在水鬼身邊躺著。
  “二姐！”一看到夏娃，夏一跳就顧不上思考別的了，他匆忙扶起夏娃，只見她本已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又黑又直的長發也打成了凌亂的卷兒，垂在額前，令她看上去柔弱而美麗。
  “別擔心，她沒事。”水鬼揮著手說。
  夏一跳抱著夏娃，警惕地看著他。他終於與水鬼近在咫尺了，這更讓他覺得這貨醜得驚心動魄。地球上最醜的人往他面前一站都能去選美。感受到了夏一跳目光裡的鄙夷和敵意，水鬼難堪地別過頭，不與他四目交投。
  夏一跳的腦子十分亂。毫無疑問，他現在在幽靈船上。剛才，他們的快艇莫名其妙被巨浪拋起，必然是水鬼的傑作了。夏一跳已經不止一次領教過那種操控水流的能力。包括他和夏娃一登船就被水擊昏了，肯定也是相同的原理。
  水鬼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夏一跳正在胡思亂想，懷中的夏娃開始咳嗽了。夏娃醒了！夏一跳喜出望外。
  “二姐，二姐，你沒事吧？”
  夏娃虛弱地看了一眼夏一跳，搖搖頭，似乎是因為看到弟弟平安，她的眼神裡有一種欣慰。夏娃打量著四周，看得出她也十分吃驚，但具體的表現不過就是微微地張了張嘴。
  “我們現在是去哪裡？”這是夏娃的第一個問題，隨意得就像在問洗手間怎麽走。
  “去……他們的故鄉……”水鬼笨拙地回答。
  “這是在幽靈船裡？前進速度快得不正常，是因為你們的力量？”
  水鬼連連點頭，夏娃的適應力與觀察力都讓他感到佩服，“對……我們可以讓水聽話。我扛住水壓，讓海水與你們保持距離，並分解出氧氣……”
  “讓水流推動船體前進，將阻力減到最小的同時，維持船內的穩定。現在這艘船就像是潛水艇。”夏娃說，
  水鬼繼續點頭不止。
  “你到底想怎麽樣？”夏一跳質問。
  “我沒想怎麽樣……”水鬼似乎有點委屈。
  “沒想怎麽樣？誰信！你幾次三番想要乾掉我，你還曾經對我大姐動手……”
  “我、我沒做過那種事。我都沒見過你大姐。當然，你我是見過的，在海邊、在那個旅館裡。但那時我也沒有惡意，我隻想知道小海是不是平安……你追上來，我也只有稍微阻止一下你……”
  夏一跳愣了：“西海的‘海神’不是你？差點兒把我淹死在下水道的不是你？綁架海裙的人不是你？”
  “應該不是。”夏娃理智地說，“沒有人會綁架自己的女兒。”
  夏一跳陡然震動，水鬼激動地問夏娃：“你……你知道我是誰？”
  “你是黎加博士，對嗎？”
  料事如神的夏娃，讓水鬼和夏一跳都產生了頂禮膜拜的衝動。夏一跳大聲說：“二姐，我不懂！你可以跟我解釋一下嗎？”
  夏娃比出了一個V字。
  “……”夏一跳很囧。這個全球流行的勝利手勢怎麽看也不是夏娃的style。
  “兩個。”夏娃解釋自己的手勢，“水鬼一共有兩個。”
  “啊！”
  夏一跳猛然明白了過來！他和海裙在海邊、在“海之家”邂逅的水鬼，是黎加；“海神”則是另外一個水鬼！是它在下水道襲擊夏一跳，還綁走了海裙！夏一跳想起了十四年前的那份快遞單。“這麽說，當年就是你，要把女兒寄去阿基裡斯海溝？”
  “你……你怎麽知道？”水鬼，不，黎加驚叫起來，“你是那個快遞員的什麽人？”
  黎加口中的“快遞員”，不用說，是夏一跳失蹤了的親生父親。
  “我們是他的孩子。”夏一跳看了夏娃一眼，“我們也是快遞。”
  “啊啊啊……”黎加激動得聲音都變了，“夏先生接受了我的委托，卻在‘取貨’的日子爽約了。沒想到，沒想到我可以見到他的孩子們……”
  “黎先生。”夏娃說，“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麽事，請從頭到尾告訴我們吧。”
  第十四章 登陸幽靈船
  1、“坐穩了。”
  康大夫的診所，已是人去樓空。
  “全找過了。血液樣本和魚鱗都沒了，病歷也被帶走了！”夏一跳焦急地說。
  “這裡有打鬥過的痕跡。”夏娃凝視著屋內狼藉的一隅。
  “難道他們出事了？！”
  夏娃指著地上的幾處潮濕：“這些水漬不太自然，你看看是不是海水？”
  夏一跳用手指沾了一點，用舌頭輕輕一舔：“是，是海水！這麽說……”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之前在街上驚鴻一瞥的“水鬼”，以及險些葬身下水道裡的經歷。“水鬼，是水鬼把他們帶走了！二姐，怎麽辦？”
  “……”夏娃的表情變得比平常更嚴肅，“通知杜大哥吧。大姐也跟他在一起。告訴他們，水鬼真的來到迷宮市了。”
  夏一跳剛剛掏出手機，它就響了，一看來電顯示，竟然就是夏天，他忙接起來：“大姐，我正要找你！”
  “沒空沒空！”夏天飛快地說，“我和杜漸要去堵截幽靈船！”
  “幽靈船又出現了？”夏一跳吃驚。
  “對，這次離我們很近，就在迷宮市附近的海域。目擊者是一群加班的漁民，他們一看到後就屁滾尿流地報警了！”夏天的聲音十分興奮，“自從‘探囊取命’那事後，警察廳對‘不規則犯罪科’挺重視的，所以接到這種報案，直接就轉給杜漸了。這種時候就覺得認識他還有點好處。”
  透過電話，夏一跳似乎能聽見杜漸的苦笑。那一邊有些吵，推測杜漸正開著他的吉普跟夏天在路上狂奔。
  “問問杜大哥，報案者有沒有提供具體的方位。”夏娃說。
  夏一跳重複了一遍，那頭很快丟過來幾個經緯數字。
  “你們沒在家裡？”夏天說，“那正好。我們現正趕往十號碼頭，準備從那裡出海。你們有興趣的話就在那裡等我們。”
  夏一跳掛了電話，有些不解地問：“二姐，我們也要去找幽靈船？”
  “幽靈船是早已沉沒的船隻，本不該還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夏娃說，“這跟‘死而複生’的黎加不是很相似嗎？”
  “難道……”
  “幽靈船和人魚、跟水鬼之間，應該存在某種聯系。它在這時候出現，不會是偶然的。”夏娃條理清晰地說，“現在我們找不到康大夫和海裙，這條線索更不能放過。”
  “嗯！二姐，十號碼頭離這裡很近！”夏一跳對迷宮市的地形滾瓜爛熟。
  “你帶路吧。”
  二人立刻離開了康大夫的診所。仍是一個靠雙腳，一個靠輪椅，一路風馳電掣。
  約十分鍾之後，他們抵達了目的地。靠著碼頭，大大小小一排船在夜色中隨波蕩漾。杜漸和夏天還沒到。
  “時間不等人，我們先出發吧。”夏娃說。
  “就我們倆？”
  夏娃身下的輪椅，這時開始變化。構成輪椅的材料仿佛融化了一般。夏一跳看得極為吃驚，他之前碰過的，輪椅明明是某種金屬製成的，怎麽這會兒好像橡皮泥？
  刪繁就簡後的輪椅，竟是一副拐杖。夏娃拄著拐杖，勉強站在地上。她指著一艘拴在纜樁上的小型快艇說：“跳跳，我們坐上去。”
  “我不會開……”夏一跳傻呼呼地說。
  “我會。你幫我上去。”
  掀開遮在快艇上的帆布，夏一跳把夏娃放在駕駛座上。操作台上的按鈕和顯示屏看得他眼花繚亂。他連這玩意兒燒油還是用電都不懂。夏娃卻駕輕就熟地將拐杖放在腳邊，雙手按在操作台上。
  “坐穩了。”
  伴隨著這句話，所有指示燈都亮了起來。發動機的聲音“突突突”響起，快艇好像突然有了生命，迅雷不及掩耳地離開了碼頭。
  夏一跳的驚訝迅速轉變成驚喜。在潛意識裡，他還是認為與夏娃一起行動是不方便的，但事實證明，這個二姐比他要能乾得多！
  “我的輪椅是用某種記憶合金製成的，能夠按我的想法，在一定程度內改變密度與形狀。”夏娃那比夜更黑的長發在海風中獵獵飄揚，“但兩個人出海，還是搭這個方便。”
  2、“我陪著你。”
  快艇乘風破浪，已經足有一個小時了。海岸早已經是遙不可及的概念。上面的天，下方的海，全都是黑茫茫的一片，令人平生一種壓抑與恐慌。
  在夏娃的專心操作下，快艇循著最短的路線，直奔幽靈船的出沒地。一個小時以來，夏娃面不改色。反觀身邊的夏一跳，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
  “二姐……”夏一跳用乾澀的聲音說，“快到了嗎？那幽靈船……不會已經走了吧？”
  “希望不會。”夏娃說。
  “燃料夠吧？不會回不去吧……”
  “不需要燃料，我也能讓它動。”夏娃一針見血，“跳跳，你在害怕？”
  “有……有一點。”夏一跳苦笑著承認。讓一個不會游泳的人在這麽深的夜裡用高速體驗生平第一次出海，的確太為難他了。
  “別怕。”夏娃說，“我陪著你。”
  一句普普通通的話，讓夏一跳冷靜了不少，他有些感動地說：“嗯。”
  這個時候，前方出現了霧。
  夏天與杜漸說過，幽靈船總是與夜霧一同出現的。夏娃與夏一跳立刻警覺，表情不約而同變得凝重。快艇慢了下來，燈光全滅，發動機不再咆哮。
  “二姐？”夏一跳以為出了什麽事。
  “不要打草驚蛇。”夏娃壓低聲音說。
  夜霧仿佛是在一瞬間濃稠起來的，濃得仿佛不嗆人也不烤人的火災現場，能見度被再三局限，姐弟倆幾乎只能看清彼此。四周圍的聲音也像是被霧氣給蠶食了，嘩啦、嘩啦的水聲聽來那麽遙遠。
  不久，姐弟倆看見，他們面前出現了一艘極大的船！夏一跳幾乎叫出聲來，那就是幽靈船嗎？！
  然而不等他多想，變故就發生了！平靜的海面忽然變成了火山，一道浪頭驟然拔高，將快艇連同姐弟倆一道掀飛！
  “啊！”夏一跳大喊一聲，就連一貫處變不驚的夏娃，都在這種“超展開”面前變了臉色。幾乎是條件反射，夏娃抓住了拐杖，夏一跳抱住了夏娃，腳在快艇頭上一踏，兩人一起飛了出去！
  “咚！”快艇被浪頭拋下，砸在海面上的聲音重重地響起。究竟是攔腰折斷還是直接沉沒，夏一跳不知道，他在跳出去的那一瞬間根本是漫無方向的，只是不想跟快艇一起被丟下去，但是然後呢？這裡是大海中心，他能夠落在什麽地方？
  非常巧，他們的身下，是幽靈船。夏一跳看見，甲板上的確有人！那個人是……幽靈？！
  就算是幽靈，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潑啦！”夏一跳落到了甲板上，他一愣，甲板上竟然滿是水，甚至沒過了他的腰！他就像是跳進了兒童泳池。但眼下這艘船分明是極其古老的樣式，這樣的船上會有游泳池？
  夏一跳一腳打滑，跟夏娃一起摔在了水裡，兩人都嗆到了。“二姐！”夏一跳關心夏娃，忙不迭想要從水裡躍起，又一道激烈的水流迎面射來，夏一跳眼冒金星，昏了過去。
  失去意識前，夏一跳看到他眼前站著一行人，他們有著人類的外形，下身，是一條長長的魚尾。
  3、“你是黎加博士，對嗎？”
  “醒醒……小兄弟，醒醒……”
  “醒醒……”
  夏一跳被搖晃著，渙散的思緒漸漸聚攏清晰，他慢慢睜開眼睛。
  一張噩夢般的臉毫無預兆地闖進他的眼簾。水鬼！是水鬼！夏一跳本能地向後一躍，“咕嘟咕嘟咕嘟……”他竟然跳到了水裡！他被嗆得七葷八素。這些全都是海水！夏一跳的嘴巴鹹得發苦，眼睛也刺痛不已。
  隔著水幕，他看到那水鬼衝他做了個招手的動作，身邊的水立刻流動了起來，牽扯著他向水鬼漂去。
  他又回到了水鬼的身邊。直到這時，他才總算能清醒地判斷現在的情形。
  首先，他正處於高速的移動中。那種感覺有點像在搭動車。他所置身的整個空間都在高速移動，但是他卻沒有顛簸或者壓迫感。
  其次，他現在呆在一個船艙裡，船艙裡滿是水，唯獨水鬼身邊的那一塊是乾燥的。水像是被某種力量給隔絕開了，從而留下了可供呼吸的空氣。
  最後，他的二姐夏娃就在水鬼身邊躺著。
  “二姐！”一看到夏娃，夏一跳就顧不上思考別的了，他匆忙扶起夏娃，只見她本已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又黑又直的長發也打成了凌亂的卷兒，垂在額前，令她看上去柔弱而美麗。
  “別擔心，她沒事。”水鬼揮著手說。
  夏一跳抱著夏娃，警惕地看著他。他終於與水鬼近在咫尺了，這更讓他覺得這貨醜得驚心動魄。地球上最醜的人往他面前一站都能去選美。感受到了夏一跳目光裡的鄙夷和敵意，水鬼難堪地別過頭，不與他四目交投。
  夏一跳的腦子十分亂。毫無疑問，他現在在幽靈船上。剛才，他們的快艇莫名其妙被巨浪拋起，必然是水鬼的傑作了。夏一跳已經不止一次領教過那種操控水流的能力。包括他和夏娃一登船就被水擊昏了，肯定也是相同的原理。
  水鬼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夏一跳正在胡思亂想，懷中的夏娃開始咳嗽了。夏娃醒了！夏一跳喜出望外。
  “二姐，二姐，你沒事吧？”
  夏娃虛弱地看了一眼夏一跳，搖搖頭，似乎是因為看到弟弟平安，她的眼神裡有一種欣慰。夏娃打量著四周，看得出她也十分吃驚，但具體的表現不過就是微微地張了張嘴。
  “我們現在是去哪裡？”這是夏娃的第一個問題，隨意得就像在問洗手間怎麽走。
  “去……他們的故鄉……”水鬼笨拙地回答。
  “這是在幽靈船裡？前進速度快得不正常，是因為你們的力量？”
  水鬼連連點頭，夏娃的適應力與觀察力都讓他感到佩服，“對……我們可以讓水聽話。我扛住水壓，讓海水與你們保持距離，並分解出氧氣……”
  “讓水流推動船體前進，將阻力減到最小的同時，維持船內的穩定。現在這艘船就像是潛水艇。”夏娃說，
  水鬼繼續點頭不止。
  “你到底想怎麽樣？”夏一跳質問。
  “我沒想怎麽樣……”水鬼似乎有點委屈。
  “沒想怎麽樣？誰信！你幾次三番想要乾掉我，你還曾經對我大姐動手……”
  “我、我沒做過那種事。我都沒見過你大姐。當然，你我是見過的，在海邊、在那個旅館裡。但那時我也沒有惡意，我隻想知道小海是不是平安……你追上來，我也只有稍微阻止一下你……”
  夏一跳愣了：“西海的‘海神’不是你？差點兒把我淹死在下水道的不是你？綁架海裙的人不是你？”
  “應該不是。”夏娃理智地說，“沒有人會綁架自己的女兒。”
  夏一跳陡然震動，水鬼激動地問夏娃：“你……你知道我是誰？”
  “你是黎加博士，對嗎？”
  料事如神的夏娃，讓水鬼和夏一跳都產生了頂禮膜拜的衝動。夏一跳大聲說：“二姐，我不懂！你可以跟我解釋一下嗎？”
  夏娃比出了一個V字。
  “……”夏一跳很囧。這個全球流行的勝利手勢怎麽看也不是夏娃的style。
  “兩個。”夏娃解釋自己的手勢，“水鬼一共有兩個。”
  “啊！”
  夏一跳猛然明白了過來！他和海裙在海邊、在“海之家”邂逅的水鬼，是黎加；“海神”則是另外一個水鬼！是它在下水道襲擊夏一跳，還綁走了海裙！夏一跳想起了十四年前的那份快遞單。“這麽說，當年就是你，要把女兒寄去阿基裡斯海溝？”
  “你……你怎麽知道？”水鬼，不，黎加驚叫起來，“你是那個快遞員的什麽人？”
  黎加口中的“快遞員”，不用說，是夏一跳失蹤了的親生父親。
  “我們是他的孩子。”夏一跳看了夏娃一眼，“我們也是快遞。”
  “啊啊啊……”黎加激動得聲音都變了，“夏先生接受了我的委托，卻在‘取貨’的日子爽約了。沒想到，沒想到我可以見到他的孩子們……”
  “黎先生。”夏娃說，“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麽事，請從頭到尾告訴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