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大夫的診所 1、“那個海盜現在來到了迷宮市?!”夏天與杜漸你一言我一語,聯袂完成了他們的“西海回憶錄”。說得更確切一些,主要負責講述的是杜漸,他的敘述條理分明,使人感覺身臨其境,相比之下夏天就要毛躁得多,一會兒扯這個,一會兒說那個,更跳過了許多她認為無關緊要的地方,只在描述大戰海盜船的那一段時,她手舞足蹈的模樣比杜漸更有感染力。 海盜頭子逃跑後的事就沒什麽意思了。無非就是夜霧漸漸消散,天一點一點亮起,遠影號抵達了目的海港,關掉海盜船上那個妨礙通訊的裝置後,杜漸順利聯系上了當地警方,請他們派船過來把那群海盜接去監獄…… “總之除了那個‘海神’,其他都一網打盡了。”杜漸喝了一口奶茶,總結道。 聽眾們半晌沒有出聲,都還沉浸在驚心動魄的想象之中。最先開口的反而是夏娃,她問:“關於‘海神’,審訊出什麽了嗎?” “真不愧是你,問問題總是一針見血。”杜漸輕輕鼓了兩下掌,讚賞道,“後來我才知道,當晚襲擊我們的可是相當有名的一夥海盜,他們的團名就叫‘海神’,出道以來還從沒有失手過。從他們身上能扯出相當多的大案來。” “哼哼,從未失手?碰到我們還不是照樣栽跟頭!”夏天得意地說。 “那麽,關於他們的首領,那個‘海神’。”杜漸嚴肅地說,“那些海盜紛紛表示,他們也不是很了解他,因為他總是把自己隱藏起來,仿佛背負著天大的秘密。據說他一年四季都把自己罩在那身鬥篷裡。他們也只在偶然的情況下才看見過他的樣子,他的手……” 一旁的夏一跳,此刻用力咽下了一口口水。打從在夏天和杜漸口中聽到“海神”的那一刹,他就模模糊糊地產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脫口問道:“你們剛才說他‘不是人類應有的樣子’,那是什麽意思?” 杜漸輕輕咳嗽了一聲,說:“就是字面的意思。那家夥,長得十分恐怖。我想想該怎麽形容……他的皮膚,讓我聯想起海龜、蛤蟆、鱷魚一類的動物。皮膚看起來又晦暗又滑膩,還有很醒目的疙瘩,那真的是十分的……惡心!”說著,即使是一向穩重的杜漸,也不禁露出厭惡的表情來。 他接著說:“可能就是因為那畸形的模樣吧,即使在手下面前,他也從不展示真面目。根據海盜們提供的信息,他的腿上還長著鱗片,擁有很寬的嘴和金魚眼,手指和腳趾間更有奇異的蹼膜。” “上帝啊,那不就是怪物嗎!”一直專心聽著故事的蔡姐滿臉黑線地叫道。 “為了打家劫舍,那些海盜居然願意跟一個怪物合作!”老范感歎,“真是重口味啊!” “是啊。他們說,自己本來也很害怕,後來考慮到有這麽個首領,今後的行動就可以無往不利,也就漸漸克服了恐懼。反正物以類聚嘛,都不是好東西。”夏天聳聳肩。 “他似乎有一種能力。”夏娃又說。 “對,能控制水。”杜漸點頭,“我也懷疑過,難道他也是超能力者?只是因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變異成了這副模樣?不論如何,他肯定歸我們‘不規則調查科’管。只可惜他逃進了海裡,就很難再找到他了!” 夏一跳在這時,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甚至發出了一聲呻吟。 “跳跳,你幹嘛呢?”夏天問。 夏一跳現在想的,當然是昨天在海邊的遭遇,他見到的那個“水鬼”,跟杜漸夏天見到的“海神”不是一模一樣嗎? 夏一跳用最快的速度把“水鬼”的事跟大家說了一遍,杜漸聽完一拍大腿:“時間吻合!這麽說,那個海盜現在來到了迷宮市?!” “我們在這裡,他來豈不是自投羅網?”夏天撇撇嘴,“不過,他也許根本不知道這裡是我們的地盤吧。” “我得立刻回局裡一趟。放任這樣的怪物不管可太危險了。”杜漸從沙發上站起來。 “不在我家吃飯了?”夏天問。 “顧不上吃飯了。”杜漸笑,“回頭還要找你幫忙的,到時候我請客吧。” “切。我的本職是快遞員好不好。你再要麻煩我,就給我發工資吧!” 杜漸走後,這場座談會就正式結束了。夏娃對夏天點一點頭:“我先回房間了。” “在那之前——”夏天一指夏娃扎著繃帶的手臂,“你的手怎麽受傷啦?我剛才就想問了。” 內疚又湧上了夏一跳的心頭,他忙說:“二姐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我……不小心跑到‘門’裡去了。” “哦。”夏天顯然明白夏一跳所說的“門”是什麽,她並不感到意外,似乎弟弟早晚都得知道。她打趣道:“娃娃犧牲這麽大,你可得好好謝謝她才對。” 不等夏一跳回答,一旁的夏娃淡淡道:“就算不是跳跳,我也會救的。這不算什麽犧牲。” 夏一跳的心為之一沉。 2、“我的超能力叫‘心靈引擎’。” 第二天是星期天,夏一跳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十點了。 從剛來這個家到今天,正好已經整整十天。夏一跳已經漸漸習慣了這裡,習慣了他的家人們——證據就是他的生物鍾開始發生微妙的改變。初來乍到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像是住進了一間陌生的旅館,晚上都不能很自然地睡著,次日也總是早早就醒來了。拜這點所賜,重新開始上學的他,即使不用鬧鍾也從沒遲到——但漸漸不一樣了,在這個周末,他名正言順地賴床到了這個點兒,如果潛意識還認為自己住的是“別人家”,這樣的行為是絕不可能發生的。 說不定從下周起,每天起床都要讓老范或者蔡姐來催了呢。夏一跳這麽想。 於是這個家裡,唯一還跟他有距離的,就只剩夏娃了吧。迄今他們最密切的互動,就是上次夏娃在危急關頭救了他一命,但那之後,他們的關系又變得不冷不熱不鹹不淡。夏一跳常常懷疑夏娃有沒有把他當成弟弟。她對待他跟對待一個客人有什麽不同呢? 雖然夏天強調過很多次“娃娃的性格就是這樣”,夏一跳還是覺得挺沮喪的。 下樓的時候,夏一跳聞到了一陣香味,他的鼻子情不自禁地聳了聳。看見蔡姐,夏一跳說:“好香啊,今天早餐吃什麽?” “那可不是早餐,也不是我做的。”蔡姐笑著說,“是二小姐在烤餅乾呢。” “這種事你居然讓二小姐親自動手!”一旁的老范不滿。 “你第一天認識她啊?那不是她的興趣嗎!”蔡姐翻了個白眼。 正說著,夏娃坐著輪椅駛出了廚房,看到夏一跳,她點了點頭。 這就是他們平常的打招呼方式了。夏一跳也條件反射地點了點頭:“二姐早。” “今天有空嗎?” “啊?當然有。” “一會兒陪我出去一趟。” “好啊……” 夏一跳真有些受寵若驚,夏娃難得主動跟他說話了,而且還提出要跟他一起上街!他當然忙不迭就答應了。同時心裡不禁想著:今天吹什麽風啊? 剛從西海回來的夏天顯然挺疲勞,這會兒還在呼呼大睡。直到用完早餐,夏一跳都沒看見她。 出門時,夏娃將她一早烤好的、散發著清新甜橙香的小餅乾用一方碎花手帕包起,扎成個小袋子。捧在手裡的模樣,仿佛那是一樣很貴重的東西。 “幫我個忙。”夏娃對夏一跳說,“把手搭在椅背上。不用出力,搭著就好。” 夏一跳就照辦了,他把手放上去後,輪椅照常在夏娃什麽也沒做的情況下靈活地移動。但是看在別人的眼裡,就好像是夏一跳在推著輪椅。 “二姐,我早就想問了,為什麽這架輪椅自己會走?它是什麽高科技產品嗎?”夏一跳問,他覺得這是和夏娃增進感情的好機會。 “是很高科技,但能自己走不是因為這個。”夏娃說,“是因為我——我的超能力叫‘心靈引擎’,可以憑借意念操縱交通工具。” “二姐你也有超能力!”夏一跳挺激動,“是說任何交通工具都可以嗎?飛機、汽車、輪船、坦克……都可以嗎?” “都可以,不過有些我沒試過。最經常使用的,還是輪椅。這個特殊的交通工具,是我的第二雙腿。” 話題轉到了敏感方向,夏一跳連忙顧左右而言他:“二姐,我們是要去哪裡?” “去康大夫的診所。上次的事,得謝謝他。” 康大夫是夏娃的家庭醫生,上次夏娃被黑獸抓傷,他第一時間趕來治療。事後夏娃說過,康大夫給她的感覺“像爸爸”——對此,夏一跳不是很能理解,但他可以感受到,夏娃對康大夫有一種特殊的依賴。 陽光灑下來,夏一跳看見地上,他推著夏娃輪椅的身影,莫名就有一些觸動。他的親生父母迷失在別的世界已經十幾年了,夏天、夏娃以及他沒見過的那個三姐,她們在成長的過程裡其實也並沒有得到父母的關愛。相比之下他其實幸運得多,至少還有魯大這個養父…… 夏一跳和夏娃就這樣簡單地說著話,慢慢走向康大夫的診所。 3、“不要生二姐的氣。” 康大夫的診所坐落在一個叫發條街的地方,那是一條不寬不窄、不繁華也不冷清的街道。夏娃顯然不是第一次來,在她的指引下,夏一跳準確地找到了位於兩家商店夾縫之中的診所。它只有約四十平的面積,當夏一跳推著夏娃走進去時,康大夫正專注地看著一本醫學雜志。一旁坐著個年輕護士,在玩手機。 “夏娃?你怎麽會來?”看清客人的模樣,康大夫露出驚訝的表情。 夏娃的臉上泛起一點紅暈,習慣了被動的她,這時卻要做一件主動的事情,那一定令她有些不習慣。夏一跳就替她說:“二姐做了些餅乾,謝謝你上次那麽晚還來幫忙。” “哦哦,太客氣了吧?”康大夫笑了,“我是你們的家庭醫生,那是我應盡的義務。說起來,你的傷沒大礙了吧?” 夏娃將袖管拉上去一些,繃帶已經拆了,雪白的手臂上只有一道淡粉色的淺疤。 “嗯,恢復得不錯。那個疤也會很快沒掉的。”康大夫端詳後欣慰地說。夏一跳發現他笑起來的時候特別親切、溫暖,讓人聯想起“醫者父母心”這句話。 “謝謝你的禮物。”康大夫把夏娃的餅乾放到一邊,“你來得正好,我從雜志上看到,國外新推出一款針對腳神經的新藥,也許對你會有幫助……讓我們再拍一個片子吧?” “好。”夏娃順從地說。 年輕的護士就走過來,把夏娃推進診所的裡間去了。夏一跳沒想到這麽個小診所居然還有X光機這種設備。現在剩下他跟康大夫獨處了。夏一跳不習慣跟不熟的人打交道,立刻覺得有些局促。“身經百戰”的康大夫則正好相反,他笑著說:“坐吧。” 夏一跳就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見康大夫在打量他,有些別扭,就沒話找話道:“您……當我們家的醫生很久了嗎?” “還好。”康大夫說,“對你們家,我了解得還是太少。你們家的人都挺神秘的,當然,這也是一種魅力。” “噢。”夏一跳不知道說什麽。 “說起來,我要謝謝你。” 夏一跳面露疑惑,康大夫解釋:“上次看到夏娃,我就有一點感覺了,今天這個想法得到了進一步的驗證。應該是因為你回來了的緣故吧,她顯得快樂多了。你知道對她來說,保持心情的快樂是非常重要的。” “快樂?”夏一跳很意外,“說真的我……不覺得。” “你會這麽想,是因為她將內心隱藏得太深了。這跟她的成長經歷有關。失去了太多東西後,人就變得膽怯了。”康大夫沉聲道,“雖然具體我不太清楚,但就我看得到的,她的腿……不論她表現得有多麽看得開,沒有一個年輕的女孩會願意自己有這樣的命運。因為自卑,也因為害怕,她下意識地為自己打造了一個冰冷的外殼,把自己包裹起來。那就是你會覺得有距離的原因,但你應該相信她的本質是真誠、熱情的。尤其是對待自己的家人,你應該相信……” “二姐她的腳……” “真的很奇怪。不屬於現階段已知的任何一種腿部疾病,也沒發生常見的肌肉萎縮現象。雖然現在還不知道原因,但我不會放棄的,我會努力尋找能讓她站起來的方法。如果能成功,也算是我行醫生涯的最高榮譽了。” “謝謝您。” “其實應該我謝謝她。”康大夫自嘲般笑了一下,“就像你看到的,我只不過是個一文不名的小醫生。我是在偶然的情況下認識夏娃的。那次,她坐輪椅上街,遇到了一些麻煩,我多管閑事地幫了她……就這麽簡單。那是我最潦倒的一段日子,她知道後,就邀請我當她的私人醫生,真的幫了我大忙……” 康大夫正說著,護士推著夏娃,從裡間出來了。 “片子拍完了?”康大夫笑著說,“我和你弟弟也聊得很愉快哦。” 夏娃看了夏一跳一眼,然後說:“我想,我們該回去了。” “好的。記住我說過的,不要失去信心。開給你的藥要用,力所能及的複健,要盡量做。” “是。”夏娃對康大夫鞠了一躬。 “還有,”康大夫擠擠眼睛,“有些感情如果不表達出來,可是會傷到某些人的玻璃心的。” 姐弟倆的臉同時紅了。 夏一跳推著夏娃,回到了大街上,仍然像來時那樣慢慢地走著。 “康大夫是個好醫生。”夏一跳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夏娃聽。 “嗯。”夏娃回答。 “他說,一定會努力治好你的腳。二姐,有一天你一定能走路的。” “謝謝,跳跳。”夏娃的聲音忽然提高了些,“對不起,跳跳。” “啊?” “我不會說話,不懂得跟人相處。像昨天晚上,大姐開玩笑的時候,我那麽說……我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要生二姐的氣。” 夏一跳的心頭,泛起滿滿的溫暖。 並不是只有他在介懷這段姐弟關系,夏娃其實也很在意。她其實也會反省自己的態度是不是不好,但就像康大夫說的,她太習慣那種冷漠的、帶著距離的表達方式。可又像是康大夫和夏天說過的,真實的她不是那樣的。真實的她也是愛著夏一跳、愛著這個弟弟的。 讓夏一跳陪著自己來見康大夫,並不是心血來潮的行為。其實是她在變相為昨晚的事情道歉吧。 夏一跳說:“不會的。” 他說著,雙手用上了力氣,使得推輪椅的動作不再只是做做樣子。他忽然覺得,能夠親手推著自己的姐姐,是很幸福的事情。 第九章 康大夫的診所 1、“那個海盜現在來到了迷宮市?!” 夏天與杜漸你一言我一語,聯袂完成了他們的“西海回憶錄”。說得更確切一些,主要負責講述的是杜漸,他的敘述條理分明,使人感覺身臨其境,相比之下夏天就要毛躁得多,一會兒扯這個,一會兒說那個,更跳過了許多她認為無關緊要的地方,只在描述大戰海盜船的那一段時,她手舞足蹈的模樣比杜漸更有感染力。 海盜頭子逃跑後的事就沒什麽意思了。無非就是夜霧漸漸消散,天一點一點亮起,遠影號抵達了目的海港,關掉海盜船上那個妨礙通訊的裝置後,杜漸順利聯系上了當地警方,請他們派船過來把那群海盜接去監獄…… “總之除了那個‘海神’,其他都一網打盡了。”杜漸喝了一口奶茶,總結道。 聽眾們半晌沒有出聲,都還沉浸在驚心動魄的想象之中。最先開口的反而是夏娃,她問:“關於‘海神’,審訊出什麽了嗎?” “真不愧是你,問問題總是一針見血。”杜漸輕輕鼓了兩下掌,讚賞道,“後來我才知道,當晚襲擊我們的可是相當有名的一夥海盜,他們的團名就叫‘海神’,出道以來還從沒有失手過。從他們身上能扯出相當多的大案來。” “哼哼,從未失手?碰到我們還不是照樣栽跟頭!”夏天得意地說。 “那麽,關於他們的首領,那個‘海神’。”杜漸嚴肅地說,“那些海盜紛紛表示,他們也不是很了解他,因為他總是把自己隱藏起來,仿佛背負著天大的秘密。據說他一年四季都把自己罩在那身鬥篷裡。他們也只在偶然的情況下才看見過他的樣子,他的手……” 一旁的夏一跳,此刻用力咽下了一口口水。打從在夏天和杜漸口中聽到“海神”的那一刹,他就模模糊糊地產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脫口問道:“你們剛才說他‘不是人類應有的樣子’,那是什麽意思?” 杜漸輕輕咳嗽了一聲,說:“就是字面的意思。那家夥,長得十分恐怖。我想想該怎麽形容……他的皮膚,讓我聯想起海龜、蛤蟆、鱷魚一類的動物。皮膚看起來又晦暗又滑膩,還有很醒目的疙瘩,那真的是十分的……惡心!”說著,即使是一向穩重的杜漸,也不禁露出厭惡的表情來。 他接著說:“可能就是因為那畸形的模樣吧,即使在手下面前,他也從不展示真面目。根據海盜們提供的信息,他的腿上還長著鱗片,擁有很寬的嘴和金魚眼,手指和腳趾間更有奇異的蹼膜。” “上帝啊,那不就是怪物嗎!”一直專心聽著故事的蔡姐滿臉黑線地叫道。 “為了打家劫舍,那些海盜居然願意跟一個怪物合作!”老范感歎,“真是重口味啊!” “是啊。他們說,自己本來也很害怕,後來考慮到有這麽個首領,今後的行動就可以無往不利,也就漸漸克服了恐懼。反正物以類聚嘛,都不是好東西。”夏天聳聳肩。 “他似乎有一種能力。”夏娃又說。 “對,能控制水。”杜漸點頭,“我也懷疑過,難道他也是超能力者?只是因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變異成了這副模樣?不論如何,他肯定歸我們‘不規則調查科’管。只可惜他逃進了海裡,就很難再找到他了!” 夏一跳在這時,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甚至發出了一聲呻吟。 “跳跳,你幹嘛呢?”夏天問。 夏一跳現在想的,當然是昨天在海邊的遭遇,他見到的那個“水鬼”,跟杜漸夏天見到的“海神”不是一模一樣嗎? 夏一跳用最快的速度把“水鬼”的事跟大家說了一遍,杜漸聽完一拍大腿:“時間吻合!這麽說,那個海盜現在來到了迷宮市?!” “我們在這裡,他來豈不是自投羅網?”夏天撇撇嘴,“不過,他也許根本不知道這裡是我們的地盤吧。” “我得立刻回局裡一趟。放任這樣的怪物不管可太危險了。”杜漸從沙發上站起來。 “不在我家吃飯了?”夏天問。 “顧不上吃飯了。”杜漸笑,“回頭還要找你幫忙的,到時候我請客吧。” “切。我的本職是快遞員好不好。你再要麻煩我,就給我發工資吧!” 杜漸走後,這場座談會就正式結束了。夏娃對夏天點一點頭:“我先回房間了。” “在那之前——”夏天一指夏娃扎著繃帶的手臂,“你的手怎麽受傷啦?我剛才就想問了。” 內疚又湧上了夏一跳的心頭,他忙說:“二姐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我……不小心跑到‘門’裡去了。” “哦。”夏天顯然明白夏一跳所說的“門”是什麽,她並不感到意外,似乎弟弟早晚都得知道。她打趣道:“娃娃犧牲這麽大,你可得好好謝謝她才對。” 不等夏一跳回答,一旁的夏娃淡淡道:“就算不是跳跳,我也會救的。這不算什麽犧牲。” 夏一跳的心為之一沉。 2、“我的超能力叫‘心靈引擎’。” 第二天是星期天,夏一跳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十點了。 從剛來這個家到今天,正好已經整整十天。夏一跳已經漸漸習慣了這裡,習慣了他的家人們——證據就是他的生物鍾開始發生微妙的改變。初來乍到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像是住進了一間陌生的旅館,晚上都不能很自然地睡著,次日也總是早早就醒來了。拜這點所賜,重新開始上學的他,即使不用鬧鍾也從沒遲到——但漸漸不一樣了,在這個周末,他名正言順地賴床到了這個點兒,如果潛意識還認為自己住的是“別人家”,這樣的行為是絕不可能發生的。 說不定從下周起,每天起床都要讓老范或者蔡姐來催了呢。夏一跳這麽想。 於是這個家裡,唯一還跟他有距離的,就只剩夏娃了吧。迄今他們最密切的互動,就是上次夏娃在危急關頭救了他一命,但那之後,他們的關系又變得不冷不熱不鹹不淡。夏一跳常常懷疑夏娃有沒有把他當成弟弟。她對待他跟對待一個客人有什麽不同呢? 雖然夏天強調過很多次“娃娃的性格就是這樣”,夏一跳還是覺得挺沮喪的。 下樓的時候,夏一跳聞到了一陣香味,他的鼻子情不自禁地聳了聳。看見蔡姐,夏一跳說:“好香啊,今天早餐吃什麽?” “那可不是早餐,也不是我做的。”蔡姐笑著說,“是二小姐在烤餅乾呢。” “這種事你居然讓二小姐親自動手!”一旁的老范不滿。 “你第一天認識她啊?那不是她的興趣嗎!”蔡姐翻了個白眼。 正說著,夏娃坐著輪椅駛出了廚房,看到夏一跳,她點了點頭。 這就是他們平常的打招呼方式了。夏一跳也條件反射地點了點頭:“二姐早。” “今天有空嗎?” “啊?當然有。” “一會兒陪我出去一趟。” “好啊……” 夏一跳真有些受寵若驚,夏娃難得主動跟他說話了,而且還提出要跟他一起上街!他當然忙不迭就答應了。同時心裡不禁想著:今天吹什麽風啊? 剛從西海回來的夏天顯然挺疲勞,這會兒還在呼呼大睡。直到用完早餐,夏一跳都沒看見她。 出門時,夏娃將她一早烤好的、散發著清新甜橙香的小餅乾用一方碎花手帕包起,扎成個小袋子。捧在手裡的模樣,仿佛那是一樣很貴重的東西。 “幫我個忙。”夏娃對夏一跳說,“把手搭在椅背上。不用出力,搭著就好。” 夏一跳就照辦了,他把手放上去後,輪椅照常在夏娃什麽也沒做的情況下靈活地移動。但是看在別人的眼裡,就好像是夏一跳在推著輪椅。 “二姐,我早就想問了,為什麽這架輪椅自己會走?它是什麽高科技產品嗎?”夏一跳問,他覺得這是和夏娃增進感情的好機會。 “是很高科技,但能自己走不是因為這個。”夏娃說,“是因為我——我的超能力叫‘心靈引擎’,可以憑借意念操縱交通工具。” “二姐你也有超能力!”夏一跳挺激動,“是說任何交通工具都可以嗎?飛機、汽車、輪船、坦克……都可以嗎?” “都可以,不過有些我沒試過。最經常使用的,還是輪椅。這個特殊的交通工具,是我的第二雙腿。” 話題轉到了敏感方向,夏一跳連忙顧左右而言他:“二姐,我們是要去哪裡?” “去康大夫的診所。上次的事,得謝謝他。” 康大夫是夏娃的家庭醫生,上次夏娃被黑獸抓傷,他第一時間趕來治療。事後夏娃說過,康大夫給她的感覺“像爸爸”——對此,夏一跳不是很能理解,但他可以感受到,夏娃對康大夫有一種特殊的依賴。 陽光灑下來,夏一跳看見地上,他推著夏娃輪椅的身影,莫名就有一些觸動。他的親生父母迷失在別的世界已經十幾年了,夏天、夏娃以及他沒見過的那個三姐,她們在成長的過程裡其實也並沒有得到父母的關愛。相比之下他其實幸運得多,至少還有魯大這個養父…… 夏一跳和夏娃就這樣簡單地說著話,慢慢走向康大夫的診所。 3、“不要生二姐的氣。” 康大夫的診所坐落在一個叫發條街的地方,那是一條不寬不窄、不繁華也不冷清的街道。夏娃顯然不是第一次來,在她的指引下,夏一跳準確地找到了位於兩家商店夾縫之中的診所。它只有約四十平的面積,當夏一跳推著夏娃走進去時,康大夫正專注地看著一本醫學雜志。一旁坐著個年輕護士,在玩手機。 “夏娃?你怎麽會來?”看清客人的模樣,康大夫露出驚訝的表情。 夏娃的臉上泛起一點紅暈,習慣了被動的她,這時卻要做一件主動的事情,那一定令她有些不習慣。夏一跳就替她說:“二姐做了些餅乾,謝謝你上次那麽晚還來幫忙。” “哦哦,太客氣了吧?”康大夫笑了,“我是你們的家庭醫生,那是我應盡的義務。說起來,你的傷沒大礙了吧?” 夏娃將袖管拉上去一些,繃帶已經拆了,雪白的手臂上只有一道淡粉色的淺疤。 “嗯,恢復得不錯。那個疤也會很快沒掉的。”康大夫端詳後欣慰地說。夏一跳發現他笑起來的時候特別親切、溫暖,讓人聯想起“醫者父母心”這句話。 “謝謝你的禮物。”康大夫把夏娃的餅乾放到一邊,“你來得正好,我從雜志上看到,國外新推出一款針對腳神經的新藥,也許對你會有幫助……讓我們再拍一個片子吧?” “好。”夏娃順從地說。 年輕的護士就走過來,把夏娃推進診所的裡間去了。夏一跳沒想到這麽個小診所居然還有X光機這種設備。現在剩下他跟康大夫獨處了。夏一跳不習慣跟不熟的人打交道,立刻覺得有些局促。“身經百戰”的康大夫則正好相反,他笑著說:“坐吧。” 夏一跳就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見康大夫在打量他,有些別扭,就沒話找話道:“您……當我們家的醫生很久了嗎?” “還好。”康大夫說,“對你們家,我了解得還是太少。你們家的人都挺神秘的,當然,這也是一種魅力。” “噢。”夏一跳不知道說什麽。 “說起來,我要謝謝你。” 夏一跳面露疑惑,康大夫解釋:“上次看到夏娃,我就有一點感覺了,今天這個想法得到了進一步的驗證。應該是因為你回來了的緣故吧,她顯得快樂多了。你知道對她來說,保持心情的快樂是非常重要的。” “快樂?”夏一跳很意外,“說真的我……不覺得。” “你會這麽想,是因為她將內心隱藏得太深了。這跟她的成長經歷有關。失去了太多東西後,人就變得膽怯了。”康大夫沉聲道,“雖然具體我不太清楚,但就我看得到的,她的腿……不論她表現得有多麽看得開,沒有一個年輕的女孩會願意自己有這樣的命運。因為自卑,也因為害怕,她下意識地為自己打造了一個冰冷的外殼,把自己包裹起來。那就是你會覺得有距離的原因,但你應該相信她的本質是真誠、熱情的。尤其是對待自己的家人,你應該相信……” “二姐她的腳……” “真的很奇怪。不屬於現階段已知的任何一種腿部疾病,也沒發生常見的肌肉萎縮現象。雖然現在還不知道原因,但我不會放棄的,我會努力尋找能讓她站起來的方法。如果能成功,也算是我行醫生涯的最高榮譽了。” “謝謝您。” “其實應該我謝謝她。”康大夫自嘲般笑了一下,“就像你看到的,我只不過是個一文不名的小醫生。我是在偶然的情況下認識夏娃的。那次,她坐輪椅上街,遇到了一些麻煩,我多管閑事地幫了她……就這麽簡單。那是我最潦倒的一段日子,她知道後,就邀請我當她的私人醫生,真的幫了我大忙……” 康大夫正說著,護士推著夏娃,從裡間出來了。 “片子拍完了?”康大夫笑著說,“我和你弟弟也聊得很愉快哦。” 夏娃看了夏一跳一眼,然後說:“我想,我們該回去了。” “好的。記住我說過的,不要失去信心。開給你的藥要用,力所能及的複健,要盡量做。” “是。”夏娃對康大夫鞠了一躬。 “還有,”康大夫擠擠眼睛,“有些感情如果不表達出來,可是會傷到某些人的玻璃心的。” 姐弟倆的臉同時紅了。 夏一跳推著夏娃,回到了大街上,仍然像來時那樣慢慢地走著。 “康大夫是個好醫生。”夏一跳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夏娃聽。 “嗯。”夏娃回答。 “他說,一定會努力治好你的腳。二姐,有一天你一定能走路的。” “謝謝,跳跳。”夏娃的聲音忽然提高了些,“對不起,跳跳。” “啊?” “我不會說話,不懂得跟人相處。像昨天晚上,大姐開玩笑的時候,我那麽說……我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要生二姐的氣。” 夏一跳的心頭,泛起滿滿的溫暖。 並不是只有他在介懷這段姐弟關系,夏娃其實也很在意。她其實也會反省自己的態度是不是不好,但就像康大夫說的,她太習慣那種冷漠的、帶著距離的表達方式。可又像是康大夫和夏天說過的,真實的她不是那樣的。真實的她也是愛著夏一跳、愛著這個弟弟的。 讓夏一跳陪著自己來見康大夫,並不是心血來潮的行為。其實是她在變相為昨晚的事情道歉吧。 夏一跳說:“不會的。” 他說著,雙手用上了力氣,使得推輪椅的動作不再只是做做樣子。他忽然覺得,能夠親手推著自己的姐姐,是很幸福的事情。 第九章 康大夫的診所 1、“那個海盜現在來到了迷宮市?!” 夏天與杜漸你一言我一語,聯袂完成了他們的“西海回憶錄”。說得更確切一些,主要負責講述的是杜漸,他的敘述條理分明,使人感覺身臨其境,相比之下夏天就要毛躁得多,一會兒扯這個,一會兒說那個,更跳過了許多她認為無關緊要的地方,只在描述大戰海盜船的那一段時,她手舞足蹈的模樣比杜漸更有感染力。 海盜頭子逃跑後的事就沒什麽意思了。無非就是夜霧漸漸消散,天一點一點亮起,遠影號抵達了目的海港,關掉海盜船上那個妨礙通訊的裝置後,杜漸順利聯系上了當地警方,請他們派船過來把那群海盜接去監獄…… “總之除了那個‘海神’,其他都一網打盡了。”杜漸喝了一口奶茶,總結道。 聽眾們半晌沒有出聲,都還沉浸在驚心動魄的想象之中。最先開口的反而是夏娃,她問:“關於‘海神’,審訊出什麽了嗎?” “真不愧是你,問問題總是一針見血。”杜漸輕輕鼓了兩下掌,讚賞道,“後來我才知道,當晚襲擊我們的可是相當有名的一夥海盜,他們的團名就叫‘海神’,出道以來還從沒有失手過。從他們身上能扯出相當多的大案來。” “哼哼,從未失手?碰到我們還不是照樣栽跟頭!”夏天得意地說。 “那麽,關於他們的首領,那個‘海神’。”杜漸嚴肅地說,“那些海盜紛紛表示,他們也不是很了解他,因為他總是把自己隱藏起來,仿佛背負著天大的秘密。據說他一年四季都把自己罩在那身鬥篷裡。他們也只在偶然的情況下才看見過他的樣子,他的手……” 一旁的夏一跳,此刻用力咽下了一口口水。打從在夏天和杜漸口中聽到“海神”的那一刹,他就模模糊糊地產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脫口問道:“你們剛才說他‘不是人類應有的樣子’,那是什麽意思?” 杜漸輕輕咳嗽了一聲,說:“就是字面的意思。那家夥,長得十分恐怖。我想想該怎麽形容……他的皮膚,讓我聯想起海龜、蛤蟆、鱷魚一類的動物。皮膚看起來又晦暗又滑膩,還有很醒目的疙瘩,那真的是十分的……惡心!”說著,即使是一向穩重的杜漸,也不禁露出厭惡的表情來。 他接著說:“可能就是因為那畸形的模樣吧,即使在手下面前,他也從不展示真面目。根據海盜們提供的信息,他的腿上還長著鱗片,擁有很寬的嘴和金魚眼,手指和腳趾間更有奇異的蹼膜。” “上帝啊,那不就是怪物嗎!”一直專心聽著故事的蔡姐滿臉黑線地叫道。 “為了打家劫舍,那些海盜居然願意跟一個怪物合作!”老范感歎,“真是重口味啊!” “是啊。他們說,自己本來也很害怕,後來考慮到有這麽個首領,今後的行動就可以無往不利,也就漸漸克服了恐懼。反正物以類聚嘛,都不是好東西。”夏天聳聳肩。 “他似乎有一種能力。”夏娃又說。 “對,能控制水。”杜漸點頭,“我也懷疑過,難道他也是超能力者?只是因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變異成了這副模樣?不論如何,他肯定歸我們‘不規則調查科’管。只可惜他逃進了海裡,就很難再找到他了!” 夏一跳在這時,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甚至發出了一聲呻吟。 “跳跳,你幹嘛呢?”夏天問。 夏一跳現在想的,當然是昨天在海邊的遭遇,他見到的那個“水鬼”,跟杜漸夏天見到的“海神”不是一模一樣嗎? 夏一跳用最快的速度把“水鬼”的事跟大家說了一遍,杜漸聽完一拍大腿:“時間吻合!這麽說,那個海盜現在來到了迷宮市?!” “我們在這裡,他來豈不是自投羅網?”夏天撇撇嘴,“不過,他也許根本不知道這裡是我們的地盤吧。” “我得立刻回局裡一趟。放任這樣的怪物不管可太危險了。”杜漸從沙發上站起來。 “不在我家吃飯了?”夏天問。 “顧不上吃飯了。”杜漸笑,“回頭還要找你幫忙的,到時候我請客吧。” “切。我的本職是快遞員好不好。你再要麻煩我,就給我發工資吧!” 杜漸走後,這場座談會就正式結束了。夏娃對夏天點一點頭:“我先回房間了。” “在那之前——”夏天一指夏娃扎著繃帶的手臂,“你的手怎麽受傷啦?我剛才就想問了。” 內疚又湧上了夏一跳的心頭,他忙說:“二姐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我……不小心跑到‘門’裡去了。” “哦。”夏天顯然明白夏一跳所說的“門”是什麽,她並不感到意外,似乎弟弟早晚都得知道。她打趣道:“娃娃犧牲這麽大,你可得好好謝謝她才對。” 不等夏一跳回答,一旁的夏娃淡淡道:“就算不是跳跳,我也會救的。這不算什麽犧牲。” 夏一跳的心為之一沉。 2、“我的超能力叫‘心靈引擎’。” 第二天是星期天,夏一跳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十點了。 從剛來這個家到今天,正好已經整整十天。夏一跳已經漸漸習慣了這裡,習慣了他的家人們——證據就是他的生物鍾開始發生微妙的改變。初來乍到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像是住進了一間陌生的旅館,晚上都不能很自然地睡著,次日也總是早早就醒來了。拜這點所賜,重新開始上學的他,即使不用鬧鍾也從沒遲到——但漸漸不一樣了,在這個周末,他名正言順地賴床到了這個點兒,如果潛意識還認為自己住的是“別人家”,這樣的行為是絕不可能發生的。 說不定從下周起,每天起床都要讓老范或者蔡姐來催了呢。夏一跳這麽想。 於是這個家裡,唯一還跟他有距離的,就只剩夏娃了吧。迄今他們最密切的互動,就是上次夏娃在危急關頭救了他一命,但那之後,他們的關系又變得不冷不熱不鹹不淡。夏一跳常常懷疑夏娃有沒有把他當成弟弟。她對待他跟對待一個客人有什麽不同呢? 雖然夏天強調過很多次“娃娃的性格就是這樣”,夏一跳還是覺得挺沮喪的。 下樓的時候,夏一跳聞到了一陣香味,他的鼻子情不自禁地聳了聳。看見蔡姐,夏一跳說:“好香啊,今天早餐吃什麽?” “那可不是早餐,也不是我做的。”蔡姐笑著說,“是二小姐在烤餅乾呢。” “這種事你居然讓二小姐親自動手!”一旁的老范不滿。 “你第一天認識她啊?那不是她的興趣嗎!”蔡姐翻了個白眼。 正說著,夏娃坐著輪椅駛出了廚房,看到夏一跳,她點了點頭。 這就是他們平常的打招呼方式了。夏一跳也條件反射地點了點頭:“二姐早。” “今天有空嗎?” “啊?當然有。” “一會兒陪我出去一趟。” “好啊……” 夏一跳真有些受寵若驚,夏娃難得主動跟他說話了,而且還提出要跟他一起上街!他當然忙不迭就答應了。同時心裡不禁想著:今天吹什麽風啊? 剛從西海回來的夏天顯然挺疲勞,這會兒還在呼呼大睡。直到用完早餐,夏一跳都沒看見她。 出門時,夏娃將她一早烤好的、散發著清新甜橙香的小餅乾用一方碎花手帕包起,扎成個小袋子。捧在手裡的模樣,仿佛那是一樣很貴重的東西。 “幫我個忙。”夏娃對夏一跳說,“把手搭在椅背上。不用出力,搭著就好。” 夏一跳就照辦了,他把手放上去後,輪椅照常在夏娃什麽也沒做的情況下靈活地移動。但是看在別人的眼裡,就好像是夏一跳在推著輪椅。 “二姐,我早就想問了,為什麽這架輪椅自己會走?它是什麽高科技產品嗎?”夏一跳問,他覺得這是和夏娃增進感情的好機會。 “是很高科技,但能自己走不是因為這個。”夏娃說,“是因為我——我的超能力叫‘心靈引擎’,可以憑借意念操縱交通工具。” “二姐你也有超能力!”夏一跳挺激動,“是說任何交通工具都可以嗎?飛機、汽車、輪船、坦克……都可以嗎?” “都可以,不過有些我沒試過。最經常使用的,還是輪椅。這個特殊的交通工具,是我的第二雙腿。” 話題轉到了敏感方向,夏一跳連忙顧左右而言他:“二姐,我們是要去哪裡?” “去康大夫的診所。上次的事,得謝謝他。” 康大夫是夏娃的家庭醫生,上次夏娃被黑獸抓傷,他第一時間趕來治療。事後夏娃說過,康大夫給她的感覺“像爸爸”——對此,夏一跳不是很能理解,但他可以感受到,夏娃對康大夫有一種特殊的依賴。 陽光灑下來,夏一跳看見地上,他推著夏娃輪椅的身影,莫名就有一些觸動。他的親生父母迷失在別的世界已經十幾年了,夏天、夏娃以及他沒見過的那個三姐,她們在成長的過程裡其實也並沒有得到父母的關愛。相比之下他其實幸運得多,至少還有魯大這個養父…… 夏一跳和夏娃就這樣簡單地說著話,慢慢走向康大夫的診所。 3、“不要生二姐的氣。” 康大夫的診所坐落在一個叫發條街的地方,那是一條不寬不窄、不繁華也不冷清的街道。夏娃顯然不是第一次來,在她的指引下,夏一跳準確地找到了位於兩家商店夾縫之中的診所。它只有約四十平的面積,當夏一跳推著夏娃走進去時,康大夫正專注地看著一本醫學雜志。一旁坐著個年輕護士,在玩手機。 “夏娃?你怎麽會來?”看清客人的模樣,康大夫露出驚訝的表情。 夏娃的臉上泛起一點紅暈,習慣了被動的她,這時卻要做一件主動的事情,那一定令她有些不習慣。夏一跳就替她說:“二姐做了些餅乾,謝謝你上次那麽晚還來幫忙。” “哦哦,太客氣了吧?”康大夫笑了,“我是你們的家庭醫生,那是我應盡的義務。說起來,你的傷沒大礙了吧?” 夏娃將袖管拉上去一些,繃帶已經拆了,雪白的手臂上只有一道淡粉色的淺疤。 “嗯,恢復得不錯。那個疤也會很快沒掉的。”康大夫端詳後欣慰地說。夏一跳發現他笑起來的時候特別親切、溫暖,讓人聯想起“醫者父母心”這句話。 “謝謝你的禮物。”康大夫把夏娃的餅乾放到一邊,“你來得正好,我從雜志上看到,國外新推出一款針對腳神經的新藥,也許對你會有幫助……讓我們再拍一個片子吧?” “好。”夏娃順從地說。 年輕的護士就走過來,把夏娃推進診所的裡間去了。夏一跳沒想到這麽個小診所居然還有X光機這種設備。現在剩下他跟康大夫獨處了。夏一跳不習慣跟不熟的人打交道,立刻覺得有些局促。“身經百戰”的康大夫則正好相反,他笑著說:“坐吧。” 夏一跳就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見康大夫在打量他,有些別扭,就沒話找話道:“您……當我們家的醫生很久了嗎?” “還好。”康大夫說,“對你們家,我了解得還是太少。你們家的人都挺神秘的,當然,這也是一種魅力。” “噢。”夏一跳不知道說什麽。 “說起來,我要謝謝你。” 夏一跳面露疑惑,康大夫解釋:“上次看到夏娃,我就有一點感覺了,今天這個想法得到了進一步的驗證。應該是因為你回來了的緣故吧,她顯得快樂多了。你知道對她來說,保持心情的快樂是非常重要的。” “快樂?”夏一跳很意外,“說真的我……不覺得。” “你會這麽想,是因為她將內心隱藏得太深了。這跟她的成長經歷有關。失去了太多東西後,人就變得膽怯了。”康大夫沉聲道,“雖然具體我不太清楚,但就我看得到的,她的腿……不論她表現得有多麽看得開,沒有一個年輕的女孩會願意自己有這樣的命運。因為自卑,也因為害怕,她下意識地為自己打造了一個冰冷的外殼,把自己包裹起來。那就是你會覺得有距離的原因,但你應該相信她的本質是真誠、熱情的。尤其是對待自己的家人,你應該相信……” “二姐她的腳……” “真的很奇怪。不屬於現階段已知的任何一種腿部疾病,也沒發生常見的肌肉萎縮現象。雖然現在還不知道原因,但我不會放棄的,我會努力尋找能讓她站起來的方法。如果能成功,也算是我行醫生涯的最高榮譽了。” “謝謝您。” “其實應該我謝謝她。”康大夫自嘲般笑了一下,“就像你看到的,我只不過是個一文不名的小醫生。我是在偶然的情況下認識夏娃的。那次,她坐輪椅上街,遇到了一些麻煩,我多管閑事地幫了她……就這麽簡單。那是我最潦倒的一段日子,她知道後,就邀請我當她的私人醫生,真的幫了我大忙……” 康大夫正說著,護士推著夏娃,從裡間出來了。 “片子拍完了?”康大夫笑著說,“我和你弟弟也聊得很愉快哦。” 夏娃看了夏一跳一眼,然後說:“我想,我們該回去了。” “好的。記住我說過的,不要失去信心。開給你的藥要用,力所能及的複健,要盡量做。” “是。”夏娃對康大夫鞠了一躬。 “還有,”康大夫擠擠眼睛,“有些感情如果不表達出來,可是會傷到某些人的玻璃心的。” 姐弟倆的臉同時紅了。 夏一跳推著夏娃,回到了大街上,仍然像來時那樣慢慢地走著。 “康大夫是個好醫生。”夏一跳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夏娃聽。 “嗯。”夏娃回答。 “他說,一定會努力治好你的腳。二姐,有一天你一定能走路的。” “謝謝,跳跳。”夏娃的聲音忽然提高了些,“對不起,跳跳。” “啊?” “我不會說話,不懂得跟人相處。像昨天晚上,大姐開玩笑的時候,我那麽說……我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要生二姐的氣。” 夏一跳的心頭,泛起滿滿的溫暖。 並不是只有他在介懷這段姐弟關系,夏娃其實也很在意。她其實也會反省自己的態度是不是不好,但就像康大夫說的,她太習慣那種冷漠的、帶著距離的表達方式。可又像是康大夫和夏天說過的,真實的她不是那樣的。真實的她也是愛著夏一跳、愛著這個弟弟的。 讓夏一跳陪著自己來見康大夫,並不是心血來潮的行為。其實是她在變相為昨晚的事情道歉吧。 夏一跳說:“不會的。” 他說著,雙手用上了力氣,使得推輪椅的動作不再只是做做樣子。他忽然覺得,能夠親手推著自己的姐姐,是很幸福的事情。 第九章 康大夫的診所 1、“那個海盜現在來到了迷宮市?!” 夏天與杜漸你一言我一語,聯袂完成了他們的“西海回憶錄”。說得更確切一些,主要負責講述的是杜漸,他的敘述條理分明,使人感覺身臨其境,相比之下夏天就要毛躁得多,一會兒扯這個,一會兒說那個,更跳過了許多她認為無關緊要的地方,只在描述大戰海盜船的那一段時,她手舞足蹈的模樣比杜漸更有感染力。 海盜頭子逃跑後的事就沒什麽意思了。無非就是夜霧漸漸消散,天一點一點亮起,遠影號抵達了目的海港,關掉海盜船上那個妨礙通訊的裝置後,杜漸順利聯系上了當地警方,請他們派船過來把那群海盜接去監獄…… “總之除了那個‘海神’,其他都一網打盡了。”杜漸喝了一口奶茶,總結道。 聽眾們半晌沒有出聲,都還沉浸在驚心動魄的想象之中。最先開口的反而是夏娃,她問:“關於‘海神’,審訊出什麽了嗎?” “真不愧是你,問問題總是一針見血。”杜漸輕輕鼓了兩下掌,讚賞道,“後來我才知道,當晚襲擊我們的可是相當有名的一夥海盜,他們的團名就叫‘海神’,出道以來還從沒有失手過。從他們身上能扯出相當多的大案來。” “哼哼,從未失手?碰到我們還不是照樣栽跟頭!”夏天得意地說。 “那麽,關於他們的首領,那個‘海神’。”杜漸嚴肅地說,“那些海盜紛紛表示,他們也不是很了解他,因為他總是把自己隱藏起來,仿佛背負著天大的秘密。據說他一年四季都把自己罩在那身鬥篷裡。他們也只在偶然的情況下才看見過他的樣子,他的手……” 一旁的夏一跳,此刻用力咽下了一口口水。打從在夏天和杜漸口中聽到“海神”的那一刹,他就模模糊糊地產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脫口問道:“你們剛才說他‘不是人類應有的樣子’,那是什麽意思?” 杜漸輕輕咳嗽了一聲,說:“就是字面的意思。那家夥,長得十分恐怖。我想想該怎麽形容……他的皮膚,讓我聯想起海龜、蛤蟆、鱷魚一類的動物。皮膚看起來又晦暗又滑膩,還有很醒目的疙瘩,那真的是十分的……惡心!”說著,即使是一向穩重的杜漸,也不禁露出厭惡的表情來。 他接著說:“可能就是因為那畸形的模樣吧,即使在手下面前,他也從不展示真面目。根據海盜們提供的信息,他的腿上還長著鱗片,擁有很寬的嘴和金魚眼,手指和腳趾間更有奇異的蹼膜。” “上帝啊,那不就是怪物嗎!”一直專心聽著故事的蔡姐滿臉黑線地叫道。 “為了打家劫舍,那些海盜居然願意跟一個怪物合作!”老范感歎,“真是重口味啊!” “是啊。他們說,自己本來也很害怕,後來考慮到有這麽個首領,今後的行動就可以無往不利,也就漸漸克服了恐懼。反正物以類聚嘛,都不是好東西。”夏天聳聳肩。 “他似乎有一種能力。”夏娃又說。 “對,能控制水。”杜漸點頭,“我也懷疑過,難道他也是超能力者?只是因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變異成了這副模樣?不論如何,他肯定歸我們‘不規則調查科’管。只可惜他逃進了海裡,就很難再找到他了!” 夏一跳在這時,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甚至發出了一聲呻吟。 “跳跳,你幹嘛呢?”夏天問。 夏一跳現在想的,當然是昨天在海邊的遭遇,他見到的那個“水鬼”,跟杜漸夏天見到的“海神”不是一模一樣嗎? 夏一跳用最快的速度把“水鬼”的事跟大家說了一遍,杜漸聽完一拍大腿:“時間吻合!這麽說,那個海盜現在來到了迷宮市?!” “我們在這裡,他來豈不是自投羅網?”夏天撇撇嘴,“不過,他也許根本不知道這裡是我們的地盤吧。” “我得立刻回局裡一趟。放任這樣的怪物不管可太危險了。”杜漸從沙發上站起來。 “不在我家吃飯了?”夏天問。 “顧不上吃飯了。”杜漸笑,“回頭還要找你幫忙的,到時候我請客吧。” “切。我的本職是快遞員好不好。你再要麻煩我,就給我發工資吧!” 杜漸走後,這場座談會就正式結束了。夏娃對夏天點一點頭:“我先回房間了。” “在那之前——”夏天一指夏娃扎著繃帶的手臂,“你的手怎麽受傷啦?我剛才就想問了。” 內疚又湧上了夏一跳的心頭,他忙說:“二姐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我……不小心跑到‘門’裡去了。” “哦。”夏天顯然明白夏一跳所說的“門”是什麽,她並不感到意外,似乎弟弟早晚都得知道。她打趣道:“娃娃犧牲這麽大,你可得好好謝謝她才對。” 不等夏一跳回答,一旁的夏娃淡淡道:“就算不是跳跳,我也會救的。這不算什麽犧牲。” 夏一跳的心為之一沉。 2、“我的超能力叫‘心靈引擎’。” 第二天是星期天,夏一跳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十點了。 從剛來這個家到今天,正好已經整整十天。夏一跳已經漸漸習慣了這裡,習慣了他的家人們——證據就是他的生物鍾開始發生微妙的改變。初來乍到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像是住進了一間陌生的旅館,晚上都不能很自然地睡著,次日也總是早早就醒來了。拜這點所賜,重新開始上學的他,即使不用鬧鍾也從沒遲到——但漸漸不一樣了,在這個周末,他名正言順地賴床到了這個點兒,如果潛意識還認為自己住的是“別人家”,這樣的行為是絕不可能發生的。 說不定從下周起,每天起床都要讓老范或者蔡姐來催了呢。夏一跳這麽想。 於是這個家裡,唯一還跟他有距離的,就只剩夏娃了吧。迄今他們最密切的互動,就是上次夏娃在危急關頭救了他一命,但那之後,他們的關系又變得不冷不熱不鹹不淡。夏一跳常常懷疑夏娃有沒有把他當成弟弟。她對待他跟對待一個客人有什麽不同呢? 雖然夏天強調過很多次“娃娃的性格就是這樣”,夏一跳還是覺得挺沮喪的。 下樓的時候,夏一跳聞到了一陣香味,他的鼻子情不自禁地聳了聳。看見蔡姐,夏一跳說:“好香啊,今天早餐吃什麽?” “那可不是早餐,也不是我做的。”蔡姐笑著說,“是二小姐在烤餅乾呢。” “這種事你居然讓二小姐親自動手!”一旁的老范不滿。 “你第一天認識她啊?那不是她的興趣嗎!”蔡姐翻了個白眼。 正說著,夏娃坐著輪椅駛出了廚房,看到夏一跳,她點了點頭。 這就是他們平常的打招呼方式了。夏一跳也條件反射地點了點頭:“二姐早。” “今天有空嗎?” “啊?當然有。” “一會兒陪我出去一趟。” “好啊……” 夏一跳真有些受寵若驚,夏娃難得主動跟他說話了,而且還提出要跟他一起上街!他當然忙不迭就答應了。同時心裡不禁想著:今天吹什麽風啊? 剛從西海回來的夏天顯然挺疲勞,這會兒還在呼呼大睡。直到用完早餐,夏一跳都沒看見她。 出門時,夏娃將她一早烤好的、散發著清新甜橙香的小餅乾用一方碎花手帕包起,扎成個小袋子。捧在手裡的模樣,仿佛那是一樣很貴重的東西。 “幫我個忙。”夏娃對夏一跳說,“把手搭在椅背上。不用出力,搭著就好。” 夏一跳就照辦了,他把手放上去後,輪椅照常在夏娃什麽也沒做的情況下靈活地移動。但是看在別人的眼裡,就好像是夏一跳在推著輪椅。 “二姐,我早就想問了,為什麽這架輪椅自己會走?它是什麽高科技產品嗎?”夏一跳問,他覺得這是和夏娃增進感情的好機會。 “是很高科技,但能自己走不是因為這個。”夏娃說,“是因為我——我的超能力叫‘心靈引擎’,可以憑借意念操縱交通工具。” “二姐你也有超能力!”夏一跳挺激動,“是說任何交通工具都可以嗎?飛機、汽車、輪船、坦克……都可以嗎?” “都可以,不過有些我沒試過。最經常使用的,還是輪椅。這個特殊的交通工具,是我的第二雙腿。” 話題轉到了敏感方向,夏一跳連忙顧左右而言他:“二姐,我們是要去哪裡?” “去康大夫的診所。上次的事,得謝謝他。” 康大夫是夏娃的家庭醫生,上次夏娃被黑獸抓傷,他第一時間趕來治療。事後夏娃說過,康大夫給她的感覺“像爸爸”——對此,夏一跳不是很能理解,但他可以感受到,夏娃對康大夫有一種特殊的依賴。 陽光灑下來,夏一跳看見地上,他推著夏娃輪椅的身影,莫名就有一些觸動。他的親生父母迷失在別的世界已經十幾年了,夏天、夏娃以及他沒見過的那個三姐,她們在成長的過程裡其實也並沒有得到父母的關愛。相比之下他其實幸運得多,至少還有魯大這個養父…… 夏一跳和夏娃就這樣簡單地說著話,慢慢走向康大夫的診所。 3、“不要生二姐的氣。” 康大夫的診所坐落在一個叫發條街的地方,那是一條不寬不窄、不繁華也不冷清的街道。夏娃顯然不是第一次來,在她的指引下,夏一跳準確地找到了位於兩家商店夾縫之中的診所。它只有約四十平的面積,當夏一跳推著夏娃走進去時,康大夫正專注地看著一本醫學雜志。一旁坐著個年輕護士,在玩手機。 “夏娃?你怎麽會來?”看清客人的模樣,康大夫露出驚訝的表情。 夏娃的臉上泛起一點紅暈,習慣了被動的她,這時卻要做一件主動的事情,那一定令她有些不習慣。夏一跳就替她說:“二姐做了些餅乾,謝謝你上次那麽晚還來幫忙。” “哦哦,太客氣了吧?”康大夫笑了,“我是你們的家庭醫生,那是我應盡的義務。說起來,你的傷沒大礙了吧?” 夏娃將袖管拉上去一些,繃帶已經拆了,雪白的手臂上只有一道淡粉色的淺疤。 “嗯,恢復得不錯。那個疤也會很快沒掉的。”康大夫端詳後欣慰地說。夏一跳發現他笑起來的時候特別親切、溫暖,讓人聯想起“醫者父母心”這句話。 “謝謝你的禮物。”康大夫把夏娃的餅乾放到一邊,“你來得正好,我從雜志上看到,國外新推出一款針對腳神經的新藥,也許對你會有幫助……讓我們再拍一個片子吧?” “好。”夏娃順從地說。 年輕的護士就走過來,把夏娃推進診所的裡間去了。夏一跳沒想到這麽個小診所居然還有X光機這種設備。現在剩下他跟康大夫獨處了。夏一跳不習慣跟不熟的人打交道,立刻覺得有些局促。“身經百戰”的康大夫則正好相反,他笑著說:“坐吧。” 夏一跳就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見康大夫在打量他,有些別扭,就沒話找話道:“您……當我們家的醫生很久了嗎?” “還好。”康大夫說,“對你們家,我了解得還是太少。你們家的人都挺神秘的,當然,這也是一種魅力。” “噢。”夏一跳不知道說什麽。 “說起來,我要謝謝你。” 夏一跳面露疑惑,康大夫解釋:“上次看到夏娃,我就有一點感覺了,今天這個想法得到了進一步的驗證。應該是因為你回來了的緣故吧,她顯得快樂多了。你知道對她來說,保持心情的快樂是非常重要的。” “快樂?”夏一跳很意外,“說真的我……不覺得。” “你會這麽想,是因為她將內心隱藏得太深了。這跟她的成長經歷有關。失去了太多東西後,人就變得膽怯了。”康大夫沉聲道,“雖然具體我不太清楚,但就我看得到的,她的腿……不論她表現得有多麽看得開,沒有一個年輕的女孩會願意自己有這樣的命運。因為自卑,也因為害怕,她下意識地為自己打造了一個冰冷的外殼,把自己包裹起來。那就是你會覺得有距離的原因,但你應該相信她的本質是真誠、熱情的。尤其是對待自己的家人,你應該相信……” “二姐她的腳……” “真的很奇怪。不屬於現階段已知的任何一種腿部疾病,也沒發生常見的肌肉萎縮現象。雖然現在還不知道原因,但我不會放棄的,我會努力尋找能讓她站起來的方法。如果能成功,也算是我行醫生涯的最高榮譽了。” “謝謝您。” “其實應該我謝謝她。”康大夫自嘲般笑了一下,“就像你看到的,我只不過是個一文不名的小醫生。我是在偶然的情況下認識夏娃的。那次,她坐輪椅上街,遇到了一些麻煩,我多管閑事地幫了她……就這麽簡單。那是我最潦倒的一段日子,她知道後,就邀請我當她的私人醫生,真的幫了我大忙……” 康大夫正說著,護士推著夏娃,從裡間出來了。 “片子拍完了?”康大夫笑著說,“我和你弟弟也聊得很愉快哦。” 夏娃看了夏一跳一眼,然後說:“我想,我們該回去了。” “好的。記住我說過的,不要失去信心。開給你的藥要用,力所能及的複健,要盡量做。” “是。”夏娃對康大夫鞠了一躬。 “還有,”康大夫擠擠眼睛,“有些感情如果不表達出來,可是會傷到某些人的玻璃心的。” 姐弟倆的臉同時紅了。 夏一跳推著夏娃,回到了大街上,仍然像來時那樣慢慢地走著。 “康大夫是個好醫生。”夏一跳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夏娃聽。 “嗯。”夏娃回答。 “他說,一定會努力治好你的腳。二姐,有一天你一定能走路的。” “謝謝,跳跳。”夏娃的聲音忽然提高了些,“對不起,跳跳。” “啊?” “我不會說話,不懂得跟人相處。像昨天晚上,大姐開玩笑的時候,我那麽說……我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要生二姐的氣。” 夏一跳的心頭,泛起滿滿的溫暖。 並不是只有他在介懷這段姐弟關系,夏娃其實也很在意。她其實也會反省自己的態度是不是不好,但就像康大夫說的,她太習慣那種冷漠的、帶著距離的表達方式。可又像是康大夫和夏天說過的,真實的她不是那樣的。真實的她也是愛著夏一跳、愛著這個弟弟的。 讓夏一跳陪著自己來見康大夫,並不是心血來潮的行為。其實是她在變相為昨晚的事情道歉吧。 夏一跳說:“不會的。” 他說著,雙手用上了力氣,使得推輪椅的動作不再只是做做樣子。他忽然覺得,能夠親手推著自己的姐姐,是很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