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 信陵君魏無忌身體前傾,目光緊緊的定格在蘇念的身上,強烈而富有壓迫感的氣息撲面而來。 毛公與薛公的目光亦是定格在蘇念的身上,等待著他的答案。 明明知曉信陵君魏無忌乃是秦國最大的敵人,蘇念為何敢這樣確定的說要率領鐵血盟投靠大秦,難道他就不害怕信陵君一怒之下殺了他嗎? 蘇念身軀如松,筆直屹立,並未因為信陵君那龐大的壓力而有半分的緊張怯懼。 他將自己的理由娓娓道來。 “第一,自從平王東遷,至此四百年,天下諸侯征伐,鄭莊公箭射王肩,使得周王室威嚴盡喪,到後來五霸橫絕天下,以至於現在七雄屹立當世。” “天下已經混亂了四百年,到了一統的時候,正所謂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是人力所無法阻擋的,縱然如君侯,聲望無人可比,不也是入不了函谷關嗎?” 他看著信陵君,毫不遮掩的揭開了當年的真相。 信陵君率領五國大軍,黃河之畔大敗名將蒙驁,迫使蒙驁一路後撤,退入函谷關。 當時,大秦百年來最大的危機已經到來。 呂不韋的權力地位亦是因為這一場大敗而岌岌可危。 只要信陵君攻入函谷關,甚至於不必攻破鹹陽,大秦的國運必然是由盛轉衰。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在如此危機時刻,呂不韋足夠冷靜,他一方面集結大軍,護衛鹹陽。另一方面卻命令蒙驁大開函谷關之門,直接放棄了防守。 按說這完全是將關中暴露在了信陵君的面前。 可看著那直接打開的函谷關大門,五國大軍梭巡數月,竟始終不敢步入其內,等到秦軍集結完畢,函谷關重兵防禦。 信陵君確認沒有取勝的機會,便引兵撤退了。 這一戰,原本是有可能攻入關中的,可在呂不韋虛虛實實的計策之下,信陵君錯失了這個機會。 外人只看到了信陵君大敗蒙驁的輝煌勝利,卻只有極少數幾個人知曉這一場大戰他們究竟錯失了怎樣的機會。 所以蘇念說信陵君入不了函谷關,多多少少有些撕裂信陵君傷疤的意思。 信陵君並未動怒,反倒是笑了起來,示意蘇念繼續。 “第二,大秦奮六世之余烈,當代秦王雖未親政,卻已經盡顯明君之相。再看諸侯六國,王室昏庸,賢臣不得重用,奸佞匯聚朝堂,此衰敗之相,由此可見,大秦一統六國並沒有什麽難度。” “第三,自從秦趙長平之戰,邯鄲之戰後,趙國國力衰退,名臣武將亦是紛紛凋零,藺相如、趙奢等都已經逝去,趙國已經無力阻擋秦國東出,至於韓魏自不必說。燕國向來孱弱,齊國承平日久,兵戈入庫,也絕無阻擋大秦之力。” “唯有楚國,或許有抵擋大秦之力,然而可惜楚國內亂之日不遠,春申君黃歇為保權力,禍亂宮闈,以李園之妹進獻楚王,日後李園必然與黃歇爭權,楚國一場內亂已經不可避免,國力進一步衰退,亦是擋不住秦國。” “第四,四百年混亂征戰,天下百姓備受其苦,亟待天下一統,不再戰亂,這是人心所向,我自然是要輔佐大秦盡快結束亂世,如此方能讓天下人過上真正的安定日子。” 蘇念說完自己的理由,目光平靜的看著信陵君。 他已經做好與信陵君翻臉的準備。 畢竟自己的志向與信陵君完全相反,對方絕不可能再將鐵血盟交給自己。 “呵呵~~~” 信陵君笑了起來,俄而,笑聲愈大。 “哈哈哈~~~” “好理由!” “說的不錯,天下混亂日久,百姓盼望一統如同久旱之下,渴望甘霖,大秦是最有可能實現這一點的,天下有志之士,皆已經如同百川歸海,匯入大秦,文臣如雨,武將如雲,若是我不是魏國王室,亦是會選擇大秦。” “蘇念,你過關了,鐵血盟歸你了。” 蘇念愕然,他顯然沒有想到信陵君竟然認可了他的答案。 信陵君看著蘇念難得出現的驚訝神色,不由愈加高興,對毛公、薛公道:“平日裡看蘇念少年老成的模樣,總讓我有些厭煩,今日方才感覺蘇念還只是一個十五少年。” 毛公與薛公亦是笑道:“君侯說的不錯,少年老成,固然值得稱讚,但少年人總還是該有幾分稚氣的好,否則未免心中愁苦積壓,於心境成長上越發不利啊。” 蘇念苦笑起來,他已然想明白了。 信陵君交托鐵血盟給他並非是魏國,而是為了鐵血盟本身。 所以這個問題的答案本就應該是如何才能夠確保鐵血盟傳承下去。 原劇情裡面到了秦時時代,鐵血盟這個名震天下的組織已經消失不見,可想而知隨著信陵君的死亡,大秦的一統,鐵血盟已經衰敗了。 信陵君倚靠在坐塌之上,神色變的蕭索。 他歎了口氣。 “若是四年前,你告訴我這個答案,我必然是不會將鐵血盟交給你的。” “領導鐵血盟的人怎麽能不抗秦呢?” “但現在是四年後,蘇念,一定要將鐵血盟傳承下去。”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是你繼承小說家,所立下的志向,我希望鐵血盟能夠助你完成這個志向。” “華夏一統,諸侯紛亂的結束,已經到時候了。” 昏黃的燭火在正堂之內搖曳著,蘇念看著已經發質灰白的信陵君,那個在史書上一力抗秦的名人從抽象變得飽滿。 他不是那個正面的抗秦名將,他是一個也會失望、也會高興、也會享樂的普通人,四年的冷落,魏安釐王的一次次猜忌,乃至於多年征戰之中所見到的屍橫滿地、血流漂櫓,看到的十室九空、餓殍遍野,都已經將他改變。 他的目光已經越過了魏國,看到了整片大地上的無數黔首百姓。 鐵血盟存在的意義也不再是單純的抗秦,而是為了那阡陌縱橫的田畝之上的無數連姓氏都沒有的黔首百姓,發出自己的聲音,爭取一個安定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