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親 燕離歸微微眯眼, 無聲笑著。 燕京涵沉著臉,神情冰冷。 二人無聲對視,氣氛一時僵持。 好半響, 是朝九歌徑直站起身打破僵持, “殿下跟小孩子計較什麽。” 燕離歸踩著台階下,“是,小孩子翅膀硬了就會飛, 本殿計較什麽。” 寇辛忍不住了,冷笑道, “燕離歸,你六歲時瞧見皇舅舅抱我還哇哇大哭的時候,我還記著呢。” 燕離歸一下冷下面。 寇辛細數,“你十歲, 瞧見我給貴妃放在皇舅舅書桌上那株禦衣黃澆水時, 還憤恨地把我推到在地, 被皇舅舅訓斥的憋著淚不敢出聲。” 他惡劣道, “後來不過三日,那株禦衣黃就焉巴了, 你可知道為何?是我, 我故意的, 我那日將一壺茶都倒了進去。” 燕離歸寒聲道, “寇辛!” 寇辛笑了下, “很生氣吧?皇舅舅心知肚明是我做的, 可他偏偏也裝作不知。” 寇辛也寒下聲,步步逼近,“燕離歸,還有你十六歲那年,在禦花園派人把我推下湖中,又裝作不知將我救了上來。” 燕離歸低“嘖”了一聲,“都怪本殿,一時衝動,將堂弟氣得話都說不出了,要不本殿再送你幾個時令蔬果?” 寇辛狠狠吸了一口氣,氣得全身發抖。 燕離歸厲聲道,“明明是你自個失足落水,莫胡亂攀咬!” 寇辛灌了自己一口酒,冷聲道,“無事。” 燕京涵身為宴席主人,卻半分都不擔心,他微微上前一步,擋在寇辛面前,冷聲道,“殿下就不要跟小孩子計較了罷。” 季鍾跪坐在寇辛身側,他早就注意良久,見這四人散了,小淮親王重新忙了起來,才顛顛過來,“怎麽一回事?” 寇辛此時正坐在案桌前,冷笑著嘲諷,“牆頭草。” 寇辛皺眉:“什麽?” 季鍾滿意地飲下一杯酒。 燕京涵綠眸森然。 寇辛又悶了一口酒,“犯太歲了罷。” 燕離歸轉臉狠狠瞪了寇辛一眼,“好,你們好樣的。”說罷,他一甩袖,用力將酒杯擲到地上,大步離去。 朝九歌沉聲道,“夠了。” 寇辛抬手打下燕離歸手中折扇,“就憑你也敢覬覦帝位!” 朝九歌也出聲道,“殿下,言出必行。” 果不其然。 小廝矮了矮身匆匆離去。 季鍾搖首。 他用手中折扇輕輕拍了拍寇辛憤恨得漫上粉暈的臉,又笑起來,“你很得意啊寇辛,日後你再看看你還能不能囂張得起來。” 燕京涵跟朝九歌神色俱都一變。 燕離歸猛然回頭,“你也要跟我作對?!” 朝九歌不語,卻沒轉移視線。 酒杯落地聲在正廳內響起。 燕離歸看著近在眼前的寇辛,不怒反笑,大笑幾聲,最後聲色厲荏地低聲道:“對,是我,可是不止你知曉,父皇也同樣心知肚明,如同你那株禦衣黃一般,父皇輕輕揭過。” 燕離歸折扇一合, 豎在身前, 眼神冰冷,抵在扇骨上的指節用力到發白,背在身後的手也握拳緊緊攥住。 燕離歸松手起身,無聲看向寇辛,眼裡的寒意足以叫人冷汗津津。 寇辛見他神情,狐疑道,“讓人做什麽去了?” 燕離歸走後陸陸續續有幾人也拱手離去。 見寇辛不接他話茬,季鍾無法,隻得陪他一起悶酒,嘀嘀咕咕了一句,“喻譽不在這,我又不會哄人。” 燕離歸斜了他一眼,給了這個面子,躬身去撿掉落在地的折扇,抽[dòng]時,寇辛一腳踩住扇尖,用力碾了碾,燕離歸一下沉了臉。 寇辛:“撿啊,怎麽不撿了?” 他們這四方爭執,早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但沒人不識趣地靠上來,燕離歸這故意一擲就是為了讓眾人知曉,他這位二皇子甩袖離去,其余人在心中好好斟酌。 燕離歸被自己的話憋了回去,氣得冷笑一聲,“好,好!你真要護著他?” 燕離歸笑著挑眉,“不然憑燕晟那個沒腦子的蠢貨?” 寇辛怒目而視,精致的眉眼緊緊蹙著,“你以為我不知,其實我每一樁每一件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記在心裡!” 季鍾:“你怎麽一天都氣不順,先是跟喻譽,又是跟二皇子。” 朝九歌微微握拳,做好燕離歸驟然發難的準備,想攔下在淮親王府好不容易才辦起的宴上突發的這一出鬧戲。 好一會兒,季鍾招了招手,對湊過來的小廝附耳輕聲道,“你出王府瞧見我們季家的馬車,讓馬夫去侯府請小侯爺過來,就說,寇小世子又同殿下對上了。” 季鍾神秘兮兮的,“你猜。” 他為了這兩人能和好如初真是費勁心思。 寇辛撇撇嘴,“愛說不說。” 季鍾隻好討饒,“祖宗,咱吃酒,吃酒。” 王府的宴席直到夜半三更才閉席,寇辛悶了足足一壺酒,連帶著陪酒的季鍾也醉得不知所以然,他本想扶著寇辛一同離去,卻被侍女攔了下來,“王爺說,他會親自送寇小世子出去。” 季鍾慢慢看了一眼倒在桌上,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寇辛,又看了看面前模糊得看不清面貌的侍女,打了個酒嗝,推了推寇辛,大著舌頭道,“那爺,走了,走了。” 寇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暈乎乎地應了聲,“快滾。” 季鍾搖頭晃腦地被人扶上季家馬車,馬夫將將要揮鞭時,才恍恍惚惚地覺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等等。” 話音剛落,馬車窗就被人敲了敲,發出悶響,季鍾掀了簾,開窗探頭出去,“誰啊。” 喻譽拎著卷起來的馬鞭,一身勁裝,身披一絳紫緞面的大氅,騎著高頭大馬,高高在上地望著馬車裡的季鍾,漫不經心道,“他人呢?” 季鍾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小子怎麽來了?” 喻譽握著韁繩,挑眉道,“不是你派人給我傳的信?” 季鍾仔細想了想,想起來了,“哦對,我派人……我派人,寇辛還沒出來呢?” 喻譽應聲,“長公主府的馬車上沒人。” 季鍾暈得想吐,擺了擺手,“還在宴上罷,你自個進去找找,走了啊。” 喻譽駕馬就走,“快滾。” 季鍾眼見喻譽頭也不回地將馬騎到王府門口,翻身下馬進了去,嘀咕了句,“你們兩真是狗脾氣。” 這廂。 燕京涵總算空下來,俯身伸出手,“寇辛?” 寇辛茫然抬眼,下意識將下巴搭上燕京涵的掌心,眨著眼,仰首看人。 很乖。 燕京涵失笑,他笑的時候弧度也是很淺的,微微勾了勾,低聲道,“手。” 寇辛打了個小小的酒嗝,含含糊糊道,“什麽。” 燕京涵低低道了句,“小髒貓。” 寇辛黏黏糊糊的,“我不髒。” 燕京涵不跟他爭,半蹲下`身,將寇辛的兩手放在肩頭,將人攬腰抱起,寇辛下意識用腿環住燕京涵的腰。 燕京涵一怔,深吸了一口氣,才托著寇辛的臀往外走,垂首問,“今夜歇在王府可好?” 寇辛把暈乎乎的腦袋擱在燕京涵身上,搖搖首,“不好,我生氣了。” 燕京涵腳步一頓,“為什麽生氣?” 寇辛突然支起腦袋,正正盯著燕京涵,“你跟燕離歸一起欺負我。” 被寇辛這麽一眼就定在了原地的燕京涵停在了暗處,侍女們遠遠跟在了後面,見主子們一停,自然也停下,全都低頭含胸的,恪守規矩,就算現下有人抬眼,也看不清暗處的兩人在做些什麽。 寇辛別扭道,“雖然我也有錯,但是我就是生氣,我不想你跟他在一起玩了。” 燕京涵想都沒想,“好。” 寇辛笑起來,嘴角凹進去一個小小的弧度,小小聲的,像在說什麽小秘密,“隻跟我玩。” 燕京涵哄著他,也很小聲說,“也只有你跟我玩。” 寇辛抬手摸了摸燕京涵腦袋,“小可憐。” 燕京涵輕輕笑了一下,“那要不要留下來陪我?” 談感情在寇辛這收效甚微,他很堅定地再次搖首,“不要。” 燕京涵反問,“嗯?” 寇辛:“你忘了?” 他雙手撐在燕京涵的肩上,眼尾被酒意熏的暈紅,但眼神是少有的認真,就好像他沒有喝醉,但說出口的語氣黏糊得一下暴露了醉酒的事實,“燕京涵,你親了我還想把我留下來,你居心不軌。” 燕京涵也認真地瞧他,綠眸閃著暗光,大大方方地認了,“嗯。”他輕聲問,“討厭嗎?” 寇辛仔細想了想,誠實地搖搖首,“忘記了,很燙,很快。” 他說的太模糊,燕京涵有些不解。 寇辛嘟囔了句,“你好笨。” 他把撐在燕京涵肩上的手轉而捧著自己的臉,“臉很燙。”又把手放下來,按在左胸口,“這裡,跳得很快。” 燕京涵瞳孔微微縮了一下。 他突然很想再親寇辛一下。 毫無預兆地,燕京涵微微俯首,在寇辛的唇角處按了一下,很輕很淺,也極其克制。 寇辛愣了一下,燕京涵冷冽的氣息罩著他,一觸即離,他還沒反應過來,身體下意識又開始發燙,心跳也“砰砰”地跳,傻乎乎地反問,“為什麽又親我。” 寇辛喃喃道,“朝九歌將我認成女子,你也喝醉了將我認成女子嗎?” 燕京涵:“沒有,你就是你。” 寇辛:“書上說,男子只有跟女子親嘴的,我們也能親嗎?” 燕京涵:“不能。” 男子跟男子是違背人倫之事,燕京涵不好此道,除了寇辛,也只有寇辛。 寇辛捂住燕京涵的嘴,“那你不要親我了。” 燕京涵悶在他的掌心,“但你讓我親就能。”他不想拖寇辛下水,可是他按捺不住,燕京涵卑劣慣了,他低聲道,“寇辛,不討厭的話就松手。” 太欺負人了。 寇辛本就暈乎乎的,對燕京涵的排斥也聊勝於無,只剩親近,他理解不了對方話裡的意思,只是憑心而論,是不討厭的。 寇辛慢慢松開手。 燕京涵微微勾了勾唇,垂下了首。 在唇尖將將碰上時,二人身後傳來靴子踏地聲,喻譽冷眼看過來,聽不清是何語氣,帶著冷意,“淮親王,本候勸你先去醒醒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