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秀影被离倾羽抓着手,轻轻挣脱却没能挣脱开,只得无奈地答道:“我也记不清了,殿下是不是先放开手?”“这样方便一些,”离倾羽轻声笑了笑,并没有退开,反倒觉得有趣。瞧着凌秀影的耳根的绯色渐渐蔓延到脖颈,他挑了挑眉,又低头抓着她的手勾画了几笔。凌秀影听出他在逗弄自己,倒也收拾了窘迫,看着纸上的四不像在离倾羽寥寥数笔之下倒也有模有样了,不由诧异道:“殿下添了几笔,跟我之前看到的图纸倒是越来越像了。”“那就好,图纸我这就命人送去工匠处,尽快做出来。”离倾羽说着,终于站直身,松开了她的手。见状,凌秀影暗暗松了口气,后背的灼热不再,她总算自在了一些。兰一进来把图纸送了出去,很快又带着几个丫鬟托着木盘袅袅行礼。离倾羽解释道:“这是母后特地备下的,姑娘明日进宫,总要穿得体面才是。”皇帝的命令下得突然,皇后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她的身材跟凌秀影相近,新裁的衣裙不少,送过来让绣娘改小一些便好。他拍了拍手,三个低眉顺目的绣娘便进了来,到了门口就立刻跪下行礼:“拜见殿下,拜见凌姑娘。”“起来吧,尽快量衣裁剪,明日一早之前就得赶出来。”“是,殿下。”绣娘恭敬地应下,却跪在地上久久没起身。等离倾羽避嫌出去后,绣娘这才起身上前来给凌秀影度量。凌秀影侧头看着三个绣娘,她们的面容平常得很,若是出了大街,估计都没人能注意得到。兰一倒是笑着介绍道:“这三位绣娘是宫里出来的,女工是一等一的出色,平日是给皇后娘娘裁衣的,可见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是如何看重凌姑娘。”这话叫凌秀影不知道该怎么接,好在兰一自顾自说完后就让人记下绣娘度量后的尺寸,以后给凌秀影裁新衣的时候也能用得上。绣娘不过比划了一刻钟,很快就有了腹稿,也没退下,而是抱着托盘上的衣裙退到角落很快就忙活起来。凌秀影看得有些惊讶,还以为绣娘得去偏殿安静之处来做工,没想到在屋里角落就专心动起手来。兰一笑着道:“绣娘手巧,先固定好大致的雏形,还得给姑娘试一试才好。不然明日做好后再改,恐怕就要来不及的。”话音刚落,绣娘已经简单固定好雏形,规规矩矩上前来行礼让凌秀影换上试一试。兰一和两个丫鬟伺候凌秀影换上新衣裙,她不由惊讶这一身如同特地为自己裁剪一样,贴服得很,没有一寸不适和宽大或是窄小。绣娘又让她抬起双手看了看,便示意兰一帮忙把衣裙脱下来,已是心中有数。接过衣裙,很快三人就行礼退下去赶工了。兰一怕凌秀影闷着,又赶紧把绣娘带来的布料样子送上,笑着问道:“姑娘替换的衣裳不多,很该趁机裁起来。璟国的冬天比晟国来得早,冬衣该是时候准备了。姑娘瞧着这些布料和衣裳花样,喜欢哪一个只管告诉奴婢便是了。”凌秀影乍一眼看着一块块几乎一样大的布料,花色颜色都不同,光是一扫就眼花缭乱,摆摆手道:“我不是有几套衣裙,替换是足够了。至于冬衣,只要厚实暖和就行。”她在凌家的时候从来没操心过这些,凌家置办新衣裙的时候总是忘掉这位三姑娘。心莲气不过去理论,最后拿回些库房里压得年岁有些久的布料,有些褪色,倒也厚实耐用,便将就着裁了新衣,总不能没有衣裳裹身。心芷手巧,把褪色的布料裁衣后,又仔细把褪色厉害得去掉,留下成色还好的做成一件衣裙,不仔细看几乎是察觉不出这些布料的异样来。凌秀影是有什么就穿什么,不怎么挑剔,看着这些花色自然就晕头,一股脑都交给兰一来决定便好。兰一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说什么都不肯替她做决定:“姑娘可别为难奴婢了,要是殿下问起来,却以为奴婢擅自做主,回头怕是要责罚奴婢的。”她眼圈微红,似乎凌秀影再当甩手掌柜,泪珠儿就要滚滚而落,吓得凌秀影不得不接过花样重新看了起来:“好,我来挑。你也给我说道说道,别挑了不合适的,或是不合规矩的颜色。”兰一这才破涕为笑,答道:“姑娘放心,不合适的布料都没在这里,姑娘只管放心挑选就是了。”倒是个人精,难怪能在一干丫鬟里脱颖而出,贴身伺候她。凌秀影瞥了她一眼,想着别院里的丫鬟瞧着不起眼,却一个比一个能干,院子不小,却打理得井井有条。平日还不见丫鬟们频密在她面前出现,就像是藏在哪里一样,没事的时候不出来碍眼,有事的时候立刻就到跟前来伺候,妥帖得让她舒服得很。想起在凌家的时候,凌二夫人和凌大姑娘身边丫鬟婆子一大群,去哪里都被簇拥着,排场倒是够大,却麻烦得紧。就是出门去寺庙里烧香,都得准备三四辆马车才行。而且人一多,丫鬟婆子们未必一个个都是能干的,倒是闹得身边手忙脚乱,每月的支出就一大截,唯一能看的就是脸面有光罢了。凌秀影光是想想这么一大群一天到晚跟在自己身边,她就觉得可怕得很。尤其吃饭的时候身边一群人盯着自己,哪里还能吃得下?就这一点,凌秀影还是很佩服凌家人的,简直神情自若,恨不能自己不动手,让丫鬟婆子给喂到嘴边去。既然不合适的布料都没有,她挑起来就没多少负担。凌秀影看着顺眼的布料和图样就一指,兰一点头记下。夜里沐浴却麻烦得紧,她动不了,兰一又背不起自己,总不能让离倾羽抱着进浴池。一不留神,凌秀影指不定就要摔在浴池里给淹着了。兰一早有准备,让婆子抬着一个大浴桶进来,里头满是热水。她手一沾,感觉水温正好,这才让婆子把凌秀影扛起来。凌秀影目瞪口呆被婆子三两下剥光了轻手轻脚放进浴桶里,浴桶里居然还有一截凸出的地方,方便她坐着,倒也不会淹着。兰一见她吃惊后眯起眼,脸上带着几分惬意,便笑着解释道:“殿下早早让木匠打了这浴桶,幸好来得及给姑娘用。”“殿下有心了,”凌秀影泡在热水里,感觉浑身上下暖洋洋的,惬意地闭上眼靠在浴桶沿边上,只觉得离倾羽想对一个人好,还真的是好到没有一处疏漏的地方。任是再铁石心肠的人,被如此方方面面地照顾着,对离倾羽必然有几分感激和亲近。难怪桑南桑北甚至是那位玉玲珑姑娘对皇太子殿下死心塌地,实在是不无道理。要是晟国皇帝也能有离倾羽这么三四分对待朝中大臣甚至军中将领,恐怕晟国就不会走到如今这地步。想到这里,凌秀影不由轻轻一叹,心下有些茫然。晟国一年不如一年,她就是有心盼着晟国好起来,却是有心无力了。如果凌大老爷还在世,他会怎么做?继续扶持这个醉生梦死只听信小人谗言的皇帝,还是转身投向璟国,舍掉名声为敌国效力?无论哪一样,只怕身后名都不差多少。一个是为昏庸的亡国之君效力,不过是作为利刃甚至屠刀,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面向无辜的百姓?另一个则也要多考虑,谁能知道璟国重用之后,会不会就轻易舍弃?璟国的皇帝也偏心宠妃,或许投靠皇太子还来得靠谱一些。想到这里,凌秀影一怔,嘴角含着一丝苦笑。看来离倾羽这段时日来润物细无声地渗透在方方面面,她就算不想承认,却到底还是打从心底被默默开始偏向了他。假以时日,恐怕她也不会不知不觉被离倾羽所驯服,然后像桑南桑北一样死心塌地为皇太子效力?凌秀影实在是不敢想下去,只能努力不断提醒自己,离倾羽会对她这么好,肯定是有所图的,若是忘记这一点,那么向前走一步,只会万劫不复。热水里有着淡淡的药香,怕是御医吩咐下来的药浴,她泡的有些昏昏欲睡,被兰一轻声叫醒,这才又让婆子把自己扛出浴桶擦拭了身上的水珠,穿上亵衣就重新躺在床榻上。或许之前在浴桶里眯了一会眼,又或是心事重重,甚至是对明天进宫有些担忧,凌秀影辗转难眠,直到天色擦亮的时候才算睡着。不过片刻,她就被兰一叫醒起来沐浴换衣。凌秀影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这才刚刚大亮,恐怕自己睡了没半个时辰。见她脸色憔悴,一看就是睡得不好,兰一安慰道:“姑娘不必担忧,有殿下跟着,宫里不会有人为难姑娘的。”兰一恐怕是以为凌秀影因为要进宫的事这才睡得不好,顿时出口安慰。凌秀影笑笑,索性抬起双手就像木偶一样任由兰一带着几个丫鬟替她穿衣梳头上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