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离倾羽摇头道:”凌姑娘未免太看不起自己了,我说姑娘能做到,那就必然比玉玲珑学得更快,想必不久之后就能上手了。“”殿下谬赞了,说起来我真想再跟那位玉姑娘再切磋一番,之前一个照面,的确让我得益良多。“凌秀影说着,抬头问道:”不知道玉姑娘在哪里,可否让我等会去拜访一二?“想到这里,她掀开被角就要起身下榻,好去跟玉玲珑当面请教。谁知道凌秀影刚要把双腿挪到榻下,却感觉左腿竟然一动不动,甚至疼得她冷汗就下来了。离倾羽连忙扶着她再次躺下,叹气道:”原本想暂时瞒着姑娘,姑娘如今还是歇着,不要胡乱下地为好。“”我的腿是怎么了,难道伤着了所以才暂且动不了?“凌秀影的脸色刷白,她想到当初自己在凌家摔断腿后,伤的左脚也是这样一点都动不了。当年的惧怕还深深刻印在心底,她挣扎着起身,伸手摸着左腿,眼圈微红。似乎离倾羽如果点头说这条腿废了,再也走不了路,凌秀影的眼泪就要下来了。”姑娘莫慌,也是我想得不够周到。姑娘的腿脚虽说有御医针灸,比以前要好多了。只是在岭山上又是跑又是躲,腿脚用力过猛引发了之前的旧伤。“离倾羽坐在床头,低声安抚她道:”姑娘不必担心,御医只说不能动是暂时的。不过这腿脚的旧伤厉害得很,要多养着才是,不能再想岭山那样到处跑了。“只要以后还能走,凌秀影就松了口气,只是这一放松,眼泪却不自觉落了下来。她伸手擦了擦,却发现眼泪怎么都止不住。那些深藏在心底的害怕都忽然涌了上来,让凌秀影只能把脑袋一低再低,生怕叫离倾羽看见自己这般脆弱狼狈的一面。”腿没事,这就好……“她轻轻呢喃着,却带着浓重的鼻音。凌秀影只得抿了抿唇,再也不敢开口,担心被离倾羽听见端倪。不过下一刻,离倾羽伸手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凌秀影的后背:”都怪我没一开始就说出来,让姑娘白白担惊受怕了,都是我的错……“他这话是跟自己道歉了,结实温暖的怀抱,还有轻柔拍打后背的那只大手,都让凌秀影的眼泪忍不住再次溃堤。已经有多久了,自从凌大老爷死后,这些年凌秀影什么事都得自己扛着,即便再脆弱害怕也不敢在人前表露出来。因为不是谁都同情弱者,只要示弱了,指不定对方不是仅仅踩上一脚,而是得寸进尺。凌秀影护着自己不够,还要护着身边两个丫鬟,每天都心力交瘁,却也不敢露出疲倦和软弱。谁能想到有一天,身为敌国的皇太子却这样轻轻把自己揽在怀里,就像以前凌大老爷对待小时候的她一样柔声安慰着。凌秀影知道沉迷在这份温暖有多么危险,她并不完全相信离倾羽的话。说什么报答凌大老爷的指点,这才会救下自己,又指点她的阵术。或许凌大老爷当年的指点确实让离倾羽得益颇多,甚至学成了如今一身出神入化的阵术,不但保住了自己的小命,再不惧连番的刺客,又能在皇太子的位子上坐得更稳更久。然而这份恩情,真的值得离倾羽千里迢迢跑过来救下她,又倾囊相授这些年自己钻研的简阵术法吗?世上没有不求回报的好,也没有忽然从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凌秀影始终提着一颗心,就等着哪一天真相大白,离倾羽告知自己真相。只是相处的时日越久,离倾羽的伪装太完美了,让凌秀影根本就看不出他真真正正想要图谋的究竟是什么。离倾羽更是对她体贴入微,如今把自己揽在怀里安抚,这份恩宠恐怕在璟国还没有多少人能得到过。凌秀影却压抑得太久了,难得有了一个缺口能倾泻而出,她根本就守不住,只能让眼泪簌簌而下,把离倾羽胸口的衣袍打湿了一片。她也索性不再压着,数年来自己早就想要大哭一场,反正再狼狈的一面都让离倾羽见过,也不差这么一回了。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凌秀影眼睛有些红肿,却觉得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被挪开,浑身上下都感觉轻快了不少。她坐直身,看着离倾羽衣襟上的湿意,顿时有些不自在了:”弄湿了殿下的衣袍,是我冒昧了。“”无妨,“离倾羽看着凌秀影双眼还红红的,脸上的神色却轻松了一些,不再紧紧绷着,不由微微一笑:”姑娘终于能放下,我瞧着也高兴。“凌秀影听得一怔,不由自主看了过去。离倾羽双眸盯着她,眼神里有着欣慰,更多的是替凌秀影高兴。这个男人懂她,或许从一开始就看得出凌秀影多年来压抑在心头上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这才不能放开手打破束缚。如今放下了心头上的郁郁寡欢,以后的路只会更清晰更轻松一些。兴许离倾羽没一开始说出真相,就是让她有机会这么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发泄出来。凌秀影低下头,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只觉得耳根滚烫。自己的心思被人一眼就看出来,她心里没有害怕,更多的却是惺惺相惜之意。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出自己的心思,离倾羽会注意得到,除了他的敏锐之外,更多是因为他一直在关注着凌秀影。能够被人理解,的确是难得一知己了。离倾羽却抓住她的手,无奈道:”凌姑娘再擦下去,这脸颊就不只是红润,而是要擦掉一层皮了。“他托着凌秀影的下巴,轻轻抬起后仔细打量。目光一寸寸在她的脸上徘徊,凌秀影感觉浑身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这里红了,怕是擦得用力给弄伤了。“离倾羽说着,指腹在凌秀影的眼角轻轻拭去残留的泪珠,放在嘴里一舔:”姑娘的泪是苦的。“这举动颇为暧昧,凌秀影不由闹了一个大红脸:”殿下,这……“离倾羽起身,亲自去角落的水盆里打湿了一块帕子回了来,仔仔细细给她擦脸。”殿下,我自己来就好。“凌秀影满脸窘迫,伸手就要把帕子抢过来,却被他躲开了。”姑娘别动,小事而已,让我来就好。这里没有铜镜在,姑娘自己也看不清楚。姑娘恐怕也不想让外头的丫鬟看见这个模样,所以还是由我来。“离倾羽细细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手帕擦过苍白的双唇,这才显出浅浅的绯红来。殷红的双唇,衬着满脸飞霞,凌秀影瞧着眉眼间竟多了几分妩媚来。离倾羽看得一怔,低头用帕子继续给她擦了双手,这才随手一甩,把帕子扔回角落的水盆里:”时辰差不多,也是时候针灸了。“他拍了下手掌,兰一捧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是一排大大小小的银针,看得凌秀影头皮发麻。只是等兰一放下托盘,蹲在榻前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给她卷起裤腿的时候,却没见再有人进来,不由奇怪道:”不是御医来针灸吗?“”不,由我亲自来。“离倾羽抬手选了一支银针,飞快地刺入凌秀影腿上的穴位。一点点的刺疼并不碍事,过后有一点酥麻的感觉,凌秀影却是愕然地看着他飞快地下针,显然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手法颇为熟练。兰一见她满脸疑惑,这才低声解释道:”皇后娘娘的病时好时坏,老御医不好每天出宫来给姑娘针灸。殿下便想了法子,请老御医亲自教导针灸的方法。殿下素来聪慧,不过两个时辰就学会了,御医赞不绝口。若非殿下对医道不感兴趣,这会儿御医怕是要倾囊相教了。“凌秀影听得一愣,没料到离倾羽为了她,居然向老御医请教针灸。身为皇太子,他身在很不必为此学一手针灸,没得对名声有碍。”殿下如此,倒让我受宠若惊。“见她微微低下头,双唇紧抿,显然是有些不赞同离倾羽为此放低身段学针灸,他不由笑笑道:”多学一事,指不定以后能用上。倒是姑娘就不怕我只是学了一点皮毛,就敢对姑娘的腿上下针,姑娘就不害怕吗?“凌秀影摇摇头,苦笑道:”这条腿原本也是废了,当初我也是看着医书自己摸索着,好歹勉强能站起来,却不能走远。幸好有御医妙手回春,这腿能保住就不错了。殿下聪慧,又是过目不忘,针灸的穴位要记下并非难事,倒是我能让殿下亲自针灸,却是难得荣幸了。“离倾羽见她脸上毫无惧意和迟疑,分明是全然相信他的,不由轻轻摇头:”姑娘总是太过于容易轻信于人了,以后怕是要吃亏的。“凌秀影抬起头笑了笑,反驳道:”殿下为别人做到这个份上,若是平常时时能这般轻易为之,恐怕以后也是要吃亏的。“闻言,两人彼此看着对方,很快相视而笑。凌秀影却明白,自己对离倾羽的防备,恐怕从今天开始要少上许多了。只是皇太子能做到这个地步,她若是没有感激,那就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