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二姑娘没想到宁锦淮居然会把自己赶回去，心里不忿。
她问身边的婆子：“大哥刚才从哪里回来，又见了什么人？”
婆子迟疑片刻，到底还是开口答了：“大少爷去见了凌三姑娘，问及阵法之事。”
“我就知道，肯定是那死丫头在大哥面前说了我什么坏话，这才会让大哥忙不迭要把我赶回家！”宁二姑娘越想越是不痛快，起身道：“带我去见军医。”
婆子不敢擅自做主，支支吾吾许久没有动手。
宁二姑娘等不及了，自顾自地出去走了一圈，倒是在路上碰到了军医：“大哥不放心凌三姑娘，想问一问她的情况。若是可以，药方可否誊抄一份给我大哥？”
这等小事军医自然不会拒绝的，想到凌秀影孱弱的身子骨，宁锦淮只怕也是担心的，爽快地让药童誊抄了一份药方给她：“宁二姑娘放心，凌姑娘的身子骨只要慢慢调理就能有起色。”
她巴不得凌秀影就这么死了，哪里会愿意看见这死丫头好起来？
打发军医离开，仔细看了方子，宁二姑娘挑眉冷笑道：“我记得拢箱里带着两瓶防身的玩意儿，是娘亲让人做的，都放进这几种药材里面去。”
婆子一怔，连忙摆手道：“姑娘，此事不可。军医这里的药材可不是只给凌姑娘一人，还有其他受伤的士兵。”
下了药，那么中招的就不止凌秀影一人。
边城的伤兵不少，这么一来倒下大片，谁来防守？
这里一破，别说宁二姑娘，就是宁锦淮也得危险了。
宁锦淮是宁家的希望，绝不能有半点差池。婆子不由懊恼自己不该顺着宁二姑娘的意思说出宁锦淮的去向，闹得如今越发不好收拾了。
“你不做，那么我就另外派人去做。放心，娘亲说了这些药若是用得不多，不过是折腾一下，不会闹出人命来的。”宁二姑娘盯着婆子，后者不得不应下。
若是另外派人，谁知道会怎么胡闹？
“对了，要是被大哥知道，你也不必继续留在我身边。送回家去，我会写信告诉娘亲你手脚不干净，想要拿走首饰盒里值钱的头面。”宁二姑娘直接绝了婆子的后路，敢背叛她去跟宁锦淮私下告状，不弄死婆子，自己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婆子原本就是打算虚应下，然后去找宁锦淮拿主意。
如今被宁二姑娘这么一说，她也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等周瑾渊一走，凌秀影累得小睡了一个时辰，醒来的时候暗暗自嘲：“在凌府的时候我还感觉能撑得住，如今出了来，反倒跟那些娇滴滴的闺阁小姐一样弱不禁风了。”
果真是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心莲送来汤药，听了这话不由笑道：“姑娘说的什么话，在凌府姑娘有操不完的心，得提防这个那个，自然绷着一根筋，说什么都不能倒下。如今身边再没那么多妖魔鬼怪，就该好好歇着才是。”
“说什么妖魔鬼怪，你这丫头的嘴巴越发厉害了。”凌秀影听得笑笑，刚接过药碗，就被心芷握住了手腕。
“姑娘，奴婢闻着这味道有些不对。”
凌秀影一愣，倒没觉得心芷是胡乱猜测，直接把药碗递了过去。
心芷闻了闻，皱眉道：“似乎多了一味药，味道很奇怪。”
心莲连忙说：“奴婢亲眼看着药童煮药，一刻钟都没离开过。”
她死死盯着药童，就是生怕汤药不对劲。
心芷也一再提醒过，心莲简直是时时刻刻盯着，压根不敢离开，绝不可能让药童在汤药里动什么手脚的。
“既然不是药童，那可能是药材的问题。”凌秀影蹙眉，暗道不好：“立刻去军医那里提醒一二，暂时不要用那些药材，仔细检查了才是。”
汤药既然送到她这里来，很可能还有其他受伤的士兵也用了。
或许是针对她的，却连累了其他人。
又或者璟国私下在药材上动了手脚，打算不费一个兵卒就攻陷边城。
只是凌秀影想到那道玄色的身影，下意识觉得以离倾羽的骄傲，就是比阵都明着来，不可能在私底下用这么龌蹉的手段。
心芷立即跑去找军医，心莲又知会门外的亲兵，赶紧告知周瑾渊。
周瑾渊赶来的时候脸色极为不好：“有几百个伤兵用了汤药，情况不是很好。”
何止不好，简直糟糕透顶。
军医检查过了，药材里被添了些东西，对平常人来说无伤大雅，不过是腹泻半天而已，最多腹中疼痛，受些折磨。
然而这些士兵却伤得厉害，原本就身子虚弱，如今服下这东西后疼得要虚脱，几乎要了他们的小命。
军医带着药童忙得脚不沾地，好歹保住了这些士兵的性命。只是他们原本在半个月后能上战场，如今起码得休养一个月以上才行。
边城能用的士兵原本就不多，这么一闹简直是雪上加霜。
“究竟是谁做的，心思如此歹毒？”凌秀影神色凝重，又有些愧疚道：“只怕是冲着我来的，不然之前药材没事，怎会忽然又被人添了东西？”
周瑾渊摇头，安慰她道：“未必是冲着凌姑娘来的，而是冲着我来的。不管如何，现在士兵的性命是保住了，此事我绝对会彻查到底，给他们一个交代。”
军心不稳已经让他够头疼了，如今还闹出这样的事来。
周瑾渊憋着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么一起子小人。
不敢明着来就算了，居然如此狠毒在药材里动手脚，简直阴险至极！
宁锦淮却掀起帘子进来，身后跟着宁二姑娘，他团团作揖道：“是在下的错，没好好教导妹妹，让她意气用事了。”
周瑾渊站起身，紧紧盯着宁二姑娘，满脸厌恶：“宁公子的意思是，下药之人是宁姑娘？”
“是，她原本只是想跟凌姑娘开个玩笑，却没想到会害了城里的伤兵。”宁锦淮后悔没第一时间把妹妹送走，险些酿成大祸。要是有士兵死了，此事就很难简单了结。
幸好婆子下药是有分寸，没有闹出人命来。
只是以周瑾渊耿直的性子，未必会轻易原谅宁二姑娘。
凌秀影闻言，冷笑道：“开玩笑？拿我的小命开玩笑吗？明知道我体弱，若是服用了添了东西的药材熬制的汤药，只怕如今也得奄奄一息躺在床榻上，等着军医救命了。对宁公子来说，这只是不伤大雅的玩笑？”
宁锦淮皱眉躬身道：“还请凌姑娘原谅，妹妹被家里宠坏了，做事少了些分寸……”
“依照宁公子的意思，宁姑娘年纪小不知事，就能犯下大错然后不了了之吗？”从头到尾只有宁锦淮替宁二姑娘开脱，宁二姑娘未必真觉得错了。凌秀影看向宁二姑娘，从她忐忑的神色中能看得出来。
果真宁二姑娘憋不住了，抬起头道：“我跟着大哥来赔罪，难道还不够吗？”
要跟凌秀影低头，她实在不乐意。
但是宁锦淮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宁二姑娘心里有些害怕，她知道这个大哥的面色越是平静，那么他越是震怒。
都怪那婆子下手太轻，居然没把凌秀影给弄死了，反倒把不少伤兵差点弄没命，害得她和大哥都要跟这个死丫头赔罪！
尤其周瑾渊也在，宁二姑娘觉得自己丢脸极了。
宁锦淮掐死这个妹妹的心都有了，过来赔罪还振振有词，简直连面上的虚情假意都没维持一下，是来道歉还是结仇的？
“凌姑娘，此事怪在下……”
“不，此事不怪宁公子。”凌秀影还是清楚，依照宁锦淮的为人，不可能做出拿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
边城要是没能扛住璟国的进攻，宁家再是受宠，皇上也不可能不怪罪下来。
“只是不知道宁公子打算怎么做，只让宁二姑娘来道歉就行了？”
起初宁锦淮还真是有这个打算，毕竟士兵的地位低微，轮不到他跟宁二姑娘去低声下气地道歉。
只要凌秀影不计较，周瑾渊不追究，此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也有信心能帮着宁二姑娘遮掩一二，城内不会再有人知晓此事。
但是凌秀影问出口，就清楚此事不能轻易善了。
宁锦淮蹙眉道：“她毕竟是在下的妹妹，若是惩罚重了，在下不好跟家里长辈交代。若是惩罚轻了，又不能让她知道教训。而且妹妹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若是在外动刑，怕是要坏了她的名声。”
边城里都是大男人，让宁二姑娘一个娇滴滴的大家小姐扒开衣裙打一顿，回去京中后就别想要嫁人了。
当然这都是他的推脱之意，到底是亲妹妹，不管犯了什么错，自家人还是要护着的。
周瑾渊挑眉，冷哼道：“果真是兄妹情深，宁公子只顾着维护宁二姑娘的名声，难道士兵的小命就不值钱，能够随意践踏了？”
宁二姑娘反驳道：“不是没人丢命，士兵都好好的……”
宁锦淮忍不住，喝止道：“闭嘴。”
周瑾渊听了，冷笑道：“的确没死人，但是几百人半个月都别想从榻上起来，更别提是上战场了。边城的士兵原本就剩下不多，又少了几百人，不知道宁姑娘打算怎么赔我这几百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