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笔记合集(爱国篇+禁忌篇)

《古玩笔记》系列小说是以古玩为线索,讲述老年间流传下来的系列故事,其中有古玩收藏的禁忌、也有人性的搏斗,充满了传奇色彩,通篇京味十足,寓意深刻。小说曾被多家网站论坛转载,全网阅读量达几千万次,评论数万条。深受广大读者喜爱,拥有强大的受众群体。在讲述古玩玉器传奇的故事过程中,作者以真实感十足的手法向读者展示了一个个形形色色人物形象和市井百态,以及传承有序的华夏传统文化与对时代、人生的思考。很有前清民国年间的风貌。爱国篇讲述了两个故事,宝刀记讲述的是古玩中最为异类的上古神兵利刃,数百年前显露于世的青铜宝刀的故事;唐经记讲述的是一场盛唐天宝时代的凄美爱情,一部历经千年不毁的宝藏的传奇。

第49章 苦命鸳鸯
秋霞急问之下,王太监才说了实话,是号称贝子的文四爷要拉他跟张丰财一起,做局算计来收古董的客商的银子!秋霞的男人不懂,秋霞偷听了几次就明白了,这是做局骗人呐!那次秋霞瞅见王太监偷着往褥子里掖了几张花花绿绿的纸和票子,偷看了字码出来问了问邻居,是支票和银票!一张最少的就有三百两!
天爷!这王太监到底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坏事,才得了这么多银子!秋霞心软,没敢给丈夫说,劝了王太监几次都让他臭骂一顿,正急得热锅蚂蚁似的惶惶不安,生怕被骗的人告了衙门,这平和的小日子眼看要玩完。不久前,文四爷领着张丰财过来认门,仨人关起门来密谋好久,才引出来后头王文敏被诳买古董,秋霞姑娘忍不住送茶提醒……
王文敏耳闻目睹,外头大白天的车水马龙一片热闹景色全都恍然不存,只有眼前这位身世凄惨悲凉的女子那如泣如诉、如哀如怨的声音声声传入心中,听得他心里一阵阵凄惶苦楚难耐!原来这花花世界灯红酒绿的四九城之中,还有如此生遭大难命运不平却坚忍顽强活着仗义慈悲的女人!看看自己一身的绫罗绸缎、满屋子古董玉器书画,想想自己家里老父在堂、儿女双全,尽享天伦之乐,再看看眼前之人,顿时酸楚心惊:老天啊老天,你为何如此不公!
“王掌柜,事说完了。本就是我叔叔犯了贪心,做下如此恶事,不瞒您说,我来,他们都不知道。方才说了,我来不是为了央告您帮助,您、您以后可千万小心,那个张掌柜……哎,我叔叔那儿,您也甭过去。只是这回损失不大,您可千万别上衙门口告状呐!”秋霞抿着嘴唇哀哀求告。
看着眼前的姑娘柔弱坚强中带着腼腆无奈和些许懦弱,王文敏感动得心中阵阵发紧,赶紧起身抱拳大大行礼:“大姐!哦,应该称呼您秋霞大姐,您是好人!您这份儿恩德和好意,文敏谨记在心,终生难忘!如此乱世之中,还有您如此仁厚忠义的女子,当受我一拜!”
“不!不!您、您别介!”有几个伙计探头探脑,吓得秋霞摇晃着手福了又福,喊道,“您这是折我的寿!我本就是个伺候人的,能有这么个家不易,您、您多包涵吧。时候不短了,我得走了!”说完挎着篮子,抹抹眼泪就往外走。
小贵子精灵古怪,在外伸头伸脑看着俩人言谈举止异常,早一步跨进来,拦着秋霞:“秋霞姐!您这是去哪儿?”王文敏也追了出来,扎煞着手左右阻拦,要掏银子。秋霞哪能要,又怕外人瞧见。还是小贵子机灵,接了王文敏给的一把大洋,拦了辆洋车,跑着送秋霞离去。不大会儿,小贵子蔫头耷脑回了铺子,把剩下的大洋给了王文敏,王文敏感叹不已。小贵子问:“掌柜的,你咋认识我秋霞姐的?”
王文敏默然不语,才将张丰财领着去王太监那儿收货的事儿说了明白。小贵子憋得脸通红,怒道:“这个不得好死的老杂毛儿!怎么不出门一个趔趄碰死!瞧着人五人六道貌岸然的,敢情这么没良心!您等着,这种狗东西,早晚不得好死!”
听了小贵子臭骂了一通,王文敏无奈笑了,伸手给了他个脑蹦:“铺子里不叫骂人,你这是跟谁学的?!行了,这事儿别出去乱嚷嚷,我琢磨着他们合伙做局的那些人,定然是不好往回找补!你知道不,咱们行里买卖玩意儿,全凭眼力。名气越大的越不敢让人知道买了假货呐!这帮子魑魅魍魉,就是瞅准了这个才敢骗人。以后,咱们爷们得多长几个心眼。不过,秋霞姑娘是个好人,你记着,咱们不能忘了她的恩德!”
“嘚嘞!掌柜的,您就瞧好吧,我跟秋霞姐好着呢!自小我就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跟大牛哥成亲,我还是‘压轿童子’呢!我大哥在车行,也跟大牛哥是拉过蔓儿的哥们朋友。嗯,掌柜的,现在不成,等过些个日子,我跟您去探望她,不介,我自己个儿去也行!南城我溜熟!不介咱们这会儿去,那个老不死的太监,还不得瞧出什么,欺负我秋霞姐?”
“那不能,你那个大牛哥不废了他?!”
“也是。不过,秋霞姐口风严实,她啊,吃亏就吃在这儿喽。”
王文敏叹息几声,招摇过市、诡计多端的文四爷与道貌岸然、笑面虎一样的张丰财,阴阳怪气的王老太监,打着旋儿在他脑中不断变幻着身影和嘴脸,只有秋霞那个淡然大方而坚韧的影子,让他敬佩中带着些许怅惘。
王文敏最近有些窝心,也说不清是为啥。王清太老爷子很康健,孙氏媳妇也还是忙忙叨叨操持家务,家里俩小孩上学放学嬉戏玩耍不亦乐乎。连张丰财也半真半假地跑来邀请他去全聚德、东来顺吃饭,王文敏百无聊赖地支应着,感到十分无趣,心里好像装着啥事似的放不下。
是为了秋霞那档子事儿。一万多银子呐,当时若不是秋霞提醒,万一自己脑袋一热,就得上当。想报答秋霞,又不知怎么办,送东西?人家跟你萍水相逢。送银子?人家是个小媳妇,家里男人知道了怎么办?先跟她丈夫大牛认识一下?王文敏把心事给小贵子一说。“您可别!”小贵子一张巧嘴说了一大通儿,把王文敏说得哑口无言,想了想,还真是!送银子送钱都不好办呐。
“您呐,别大张旗鼓,等立冬、冬至这些节庆日子,买点点心果品,带点银子,我跟您一块去,做局这事儿别提,一提准坏事,去了就说拜访王太监,这老梆子见了您,心知肚明,更不好开口,您顺风答音给秋霞姐贴补些,她没准儿就收下了!您看怎么着?!”一腔热心的小贵子卖了个机灵,其实他是想认了门,多去秋霞那里吃点好吃的,秋霞那包饺子、包馄饨、烤肉的手艺,可是在寿膳房偷学的呢!
“再说吧!”兴致勃勃听了半天,王文敏见外头来了客,立即恢复了淡然脸色,起身摆摆手,迎接去了。
过了些日子,梁老掌柜的二公子请他去前门外广和楼听戏,大轴是梅老板的《贵妃醉酒》。散了戏,王文敏看了眼怀表:才两点多点儿。铺子里没啥生意,他也有心出来散散,慢悠悠溜达了一圈,琢磨着买点东西,去秋霞家里看看。那当儿虽说有了东安市场、天坛市场,这前门外历经数次战乱劫难,还是继承了由打明朝开始的繁盛热闹,做买卖的铺子鳞次栉比接踵比肩,门挨门,户对户,大街上人马纷纷喧闹不已。
王文敏在兰芳斋包了几个点心匣子,又去五香斋买了些香喷喷的酱羊肉、酱牛肉和些大街上的干果子,溜达着进了瑞蚨祥,早有小伙计赔笑迎上来接了东西,帮着选了些衣料和鞋料。王文敏付了钱,小伙计提溜着送出门,早招手大喊蹲在牌楼下等活的车夫:“嗨!过来嗨!伺候着这位爷!”
车夫是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轻汉子,平头正脸,浓眉大眼大高个儿,宽肩细腰大长腿,隔着单薄的夹衣就能看到胳膊上敦实的疙瘩肉,一脸忠厚,拉着辆七成新的胶皮洋车,溜溜过来,一哈腰憨厚笑笑:“爷,您上哪儿?”说着便晃着膀子轻轻接过东西。“去南城烂面胡同。好小伙,真壮实!”两臂酸麻的王文敏赞道,看小伙子把大堆东西归置在车厢里,码放整齐,迈步上了车,一抖大褂坐下。
“哦!烂面胡同呐,您给五毛钱吧,巧了,我也住那儿!爷您坐稳当喽!”说话间小伙子腰间向下一煞,脊背微微一俯,双手拢住擦得铮亮镶着铜活儿的车把,双臂一较劲儿,小腿轻轻努,大长腿迈开了,呼呼生风。这辆车又稳又轻又快,伴着一阵叮叮当当清脆悦耳的铜铃声,在大街上飞奔而去。
大街上,小伙子拉着一堆东西外加一个人,一点没觉得累,车轮飞起来一样。“让让、让让!借光了您呐!靠边点!”小伙子欢快地跑着,深秋初冬了,半件棉衣不穿,油亮的后脖颈子直淌汗,一边跑,一边拿毛巾呼噜一下子。
“这位爷,您、您这是去烂面胡同哪家啊?保不齐那人跟我住街坊呢。”
“哦,去中段那家,就是有个王太监跟他侄女、侄女婿住的那个小三合院。”王文敏理了理头发说。
车子猛然一顿,拉车的小伙子身子仿佛一沉,步伐一乱,车子抖了几抖。
“哎,怎么了?”王文敏身子一摇晃,赶忙扶着车椅问。小伙子并没说话,只是更深地哈下腰,大力拽着洋车开始飞跑。方才还笑语吟吟能答对几句的小伙子成了闷葫芦似的,一句话不说,直呼呼拉车。
“爷,您、您认识他们家的人?”低头拉车的小伙子闷声闷气问。
“啊?”王文敏一愣,“认识啊!他们家王公公算是我的……故友,秋霞姑娘也是个好人呢!秋霞姑娘身世悲惨,可为人忠厚正直,令人敬佩!我其实是专门拜访她。你们街里街坊的,日常也常来往吗?”
小伙子又不说话了,两臂较劲儿。憋了半晌,避开几个行人,抹了把脸说:“来、来往,我们……熟着呢!比您熟!”王文敏奇怪,这话音儿怎么透着那么别扭呢?
洋车穿大街过小巷,快半个钟头了,小伙子沉默不语。王文敏坐在车上,也不好意思再问,以为是王太监名声不好,可车走来走去,他觉得不对劲儿!
“咦?我说拉车的兄弟,这、这是哪儿啊!你、你怎么把我拉这儿来啦?这算怎么回事啊!”南城的路,王文敏不是很熟,可等他看清了四周,是个人烟稀少的小胡同,便满心不乐意了。
“嘎吱”,洋车进了没有啥人的小胡同,拉车的小伙子小腿一使劲,腰里轻轻一顿,车停了。
“哎,我说,你这是?”看看四周没人,周围又是破屋烂瓦一片接一片,大白天都显得荒凉,对着这位五大三粗的车夫,王文敏顿时一惊,这大天白日的,莫不是要抢劫?小伙子轻轻放下车,哐当把王文敏震了一个趔趄,转身一把揪住了他:“你啊,到地方啦,给我下来啵!”随着小伙子抖手一扔,王文敏跟个面袋子似的呼啦飞出去,哐!撞在墙上,撞得他七荤八素,四肢剧痛眼冒金星,大口喘着粗气,刚要爬起来,小伙子蒲扇似的大手早伸过来,嗵嗵给了他两个冲天炮!
“别!别动手!有话、有话好说啊!哎哟!”嘴里哀叫的王文敏哪受过这个,早已被打得抱头乱滚,“住手!住手啊!”小伙子也不知哪儿来这么大的劲儿,乒乓五四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住手?!你小子看着人五人六穿绸裹缎的,也不扫听扫听,她是谁?!”
“谁……谁?”
“你他妈说的谁?!”小伙子呸地啐了一口。
“秋、秋霞?”王文敏一头一脸的土,眼睛肿得桃子似的,哀哀问道。
“那是我媳妇儿!”
“啊?!”摇晃了两下,阳光闪了闪眼,王文敏脑袋一阵眩晕,昏了过去。
半根烟过去,满身伤痛的王文敏才忽忽悠悠醒了过来,睁眼看那小伙稳稳当当蹲在地下抽烟盯着他呢,吓得就要起身,一动“啊呀!”叫出了声,这才觉得全身酸疼不已,摸了摸脸,看看日头,才知道还活着呢。一问才知道,这位敢情就是秋霞的丈夫大牛!王文敏又惊又喜又气又恼,断断续续把前因后果一说,大牛登时目瞪口呆。看看自己下手重了,大牛狠狠抽了自己俩耳光,道歉不止,赶紧拉着他去了自己南城撂跤的师兄那儿上药。上完药,大牛悔恨交加,把王文敏送到家,一个钱没要,红头涨脸跑没了影儿。
躺在炕上,王文敏跟老爹王清太说了原委,闹得王清太也哭笑不得。这儿子起小就主意大,虽说学徒出师都没让自己操心,也算干练,不过做事还透着嫩点。见其伤痛,想训几句,又舍不得又心疼,早把一腔说教丢到东洋大海去喽。爷俩闲聊几句,说起通天犀,还是没人知道真伪。王文敏叹气,跟老爹透了底:他想报答秋霞,同时也想叫王太监瞧瞧通天犀,打探一下来历,毕竟人家正格做了多年的敬事房副总管呢。
“哦……柳暗花明又一村!行!儿子,你比爸想得周全。既这么着,还真不能不去。嗯,你好好养伤,过个十天半月,我和你一起去。你不说小贵子跟他们家熟悉?让他带路,咱们来个冬日访古!哈哈哈哈,甭看爸老了,应对王太监这路人,可比你小子有法子呢!你啊,慢慢学啵!”孙氏媳妇端着滴了香油热腾腾香喷喷的鸡蛋糕站在屋外直抹泪,听屋里爷俩又说又笑,心里直打鼓。这爷俩!儿子挨了顿胖揍,咋还说笑着这么高兴,真是一对失心疯!
南城撂跤师兄的金创跌打药还真灵,王文敏这皮外伤,第二天就消了肿,第三天褪了色,五天头里,已然复原了,活蹦乱跳地上了铺子。跟小贵子一说要领着老掌柜一起去探望秋霞,可把小贵子乐坏了,连王文敏伤势都忘了问,一个劲儿蹦高,好悬没让王掌柜骂一顿。
定了日子,王清太让儿子买了礼品,换了出门衣裳:深蓝缎子的灰鼠皮袍、银灰出风的马褂、灰府绸裤子、双道梁棉鞋,上头一顶暖帽,戴上老花镜,捋捋胡子。王文敏一瞧,老爸还真有派!王清太笑笑:“人靠衣裳马靠鞍。儿子,你不知道,宫里的太监,最是势利眼儿,不脋饬好点,他们哪只眼也瞧不上。快去,你也脋饬脋饬。”王文敏暗笑不已,也换了衣裳,早让小贵子套好了车,仨人坐了车,直奔南城烂面胡同。
天气渐冷了,大街小巷的人们也换上了冬装,碧蓝碧蓝的天空下,吸溜着清凛的空气,熙熙攘攘又说又笑。立冬了,人们立即感到年节的迫近。老时年间,冬至、端午和春节,是老北京百姓们最重视的三大节日,一年到头的辛苦奔波,无论穷人富人,都得在冬至这天吃顿香喷喷的饺子,再过腊月里形形色色为阴历年预备的种种活计,虽累,可心气儿也足。不这么着过,仿佛这六百多年天子帝都,真没了味儿似的。
走了大概小半个钟头,这辆大骡子车穿过闹市、大街,才来到了烂面胡同。这回不是走的张丰财拉他来的那条路,是从大街过来的。可煞作怪,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胡同里穷人,住户的老少爷们,连带大娘、大妈们都穿着破衣拉撒或是补丁摞补丁的棉衣抄着手约好了似的挤在那里七嘴八舌窃窃私语说着什么,堵了大半条胡同!
赶车的把式喊道:“嗨!我说老少爷们都让让嘿!都让让!借光了您呐!”骡子车越往里走,人越多。离着秋霞姑娘家不远,更是些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人热锅蚂蚁似的人山人海拥挤不堪,有些个还风言风语直骂。车停了,王文敏一掀帘子,一股冰凉夹杂着馊臭味扑面而来,还隐约有些线香的气味。瞅瞅小贵子,也傻愣愣不知所以,搀扶着王清太下了车,小贵子仿佛看见鬼魅,吓得浑身一颤突然一指大门口:“老掌柜、掌柜的,您瞧!”
大门口挂着白纸糊的丧吊子!这是老北京家里死了人才挂的玩意儿!王文敏顿时心里一震:难道是王太监……挥挥手,赶紧让小贵子钻进人群问个明白。爷俩站在车旁,面面相觑,要是王太监没了,也真不凑巧,刚好过来谢谢秋霞,还不能言明,再一个打探一下那支犀角的来历,怎么说没就没了?
“掌柜的!掌柜的!!坏喽、坏喽!!”一头一脸热汗的小贵子从人群里挤出来,面带哭声,眼泪哗哗而落。王文敏大惊,扶着老爷子一把抓过他问:“小贵子!到底怎么了!快说啊!”
再也忍不住的小贵子捂着脸蹲下号啕大哭,边哭边嚷:“大牛哥!大牛哥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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