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旨意下过,哪儿也没去。 就窝在东暖阁的榻上小憩了一会儿。 一会儿想着柔儿这下该高兴了,之前一直要补偿她,却什么也没给。 如今加了封号,抬了旗,赐了姓,还放了宫权。 一会儿又想着,宜修,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的。 但倘若她当真无辜,就说明芳若没有被胁迫,依旧是皇额娘的人,是皇额娘,为了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去母夺子。 宜修不能生育,皇额娘正是要把柔妃孩子,揽到宜修的身下。 不,皇额娘岂会对朕如此狠心,柔妃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朕的孩子,她的孙子…… 又或者不是皇额娘,而是宜修,白石似玉,奸佞似贤。 不择手段,欺瞒于朕。 皇帝昏昏沉沉,思绪发散,不一会儿就陷沉睡。 待到醒来,已经是晚膳时分。 “苏培盛,旨意可传下去了?” 苏培盛赶忙应答,“皇上,您的旨意已经晓谕六宫,礼部已经着手要给柔淑妃娘娘重颁金册了,这会儿正到晚膳的时间。 您不若移驾永寿宫,也看看七皇子,明儿个,可是七皇子的洗三礼呐。” 皇帝懊恼,“你说的是,朕差点就忘记了,若是这次又错过了,柔儿怕是会不高兴了。” 皇帝这次总能弥补些个缺憾,面上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永寿宫里的奴才,又得了喜钱,都神采奕奕,个顶个的精气神十足。 能不精神么,这永寿宫里的主子娘娘,刚进宫时候,不过是末位答应,家世还奇差无比。 如今,已经是新晋的柔淑妃,四妃之首了! 皇上还特意赐了协理六宫之权,往日里宠冠六宫的华妃娘娘,也不过如此了。 这还不是盛宠,什么是盛宠啊! 永寿宫里虽然又添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 但自从上次被皇后安排进来一个欲下毒的乳母,陵容就很谨慎。 谁知道皇后是不是又在内务府安排了什么人,藏了什么毒,所以一直克制着没有从内务府补人。 这招数不在老旧,有用就行。 陵容就是防着她这一手,才不敢得意忘形。 更何况,内务府,也不是她一个普通宫妃能插的进去的。 但是昨日不行,今日却又不同了。 有了协理六宫之权,自然可以慢慢笼络人手,为自己所用,关键的时候,自然能派上用场。 七皇子和六皇子在一处住着,还是个刚出生的奶团子。 六皇子已经是快两岁的孩子了。 对比整日哭闹不停的幼弟,他显示出了作为兄长该有的威严。 只要弘昭一有大哭的征兆,他就会叽里呱啦一通。 陵容凑近一听,只听懂了“弟弟”两个字,简直哭笑不得。 六皇子睁着大大的葡萄眼,看陵容贴过来看他,他连忙寻求母亲的怀抱,“额娘,抱抱。” 陵容看他依赖自己的样子,简直心都要化开了。 “额娘抱,额娘抱抱熠儿。” 她拖着病体,想要伸手抱住六皇子。 “主子,六皇子太重了,还是奴婢抱吧。” 她也觉得弘熠太重了,但是又舍不得。 皇帝大笑着走进来,开怀道,“给朕吧,朕来抱。” “熠儿,朕是谁?” 六皇子见又有人来,努力摇着小胳膊,“皇阿玛,抱抱!” 皇帝大喜,把孩子揽进怀里,眼角眉梢都是安慰,“朕的熠儿就是这般聪慧可爱。” 安乳母立在一旁,暗暗注意皇帝待六皇子的样子。 陵容赶紧起身,她满脸感激。 “臣妾多谢皇上,臣妾实在没做什么,为皇上生儿育女,也只是臣妾作为宫妃应该做的罢了。皇上如此隆恩,臣妾愧不敢受。” 面上说着愧不敢受,心里却疯狂认可。 四爷!做的好! 皇帝抱着孩子,没法扶她起来,“朕倒是认为这都是你应得的,你不会邀功,不争不抢,但朕心里都有数。还不快起来?” 陵容娇嗔道,“皇上自然是因为喜欢臣妾,所以看臣妾处处都好。臣妾不敢辜负皇上厚望,以后必然更加用心。” 陵容不敢得意忘形,这宫权,他能给,就能收。 自己绝对不能表现出来,于权势过于渴望。 她努力克制心中的欢愉,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稳住。 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痕迹,毕竟,要论装作无欲无求,这位爷,可是鼻祖人物啊。 他可敏感的狠啊! 陵容笑着吩咐白果,“把昭儿也抱过来。” 对比刚生下来时候的小红脸,七皇子现在看着已经白净了许多。 小胳膊和那嫩藕一样,一节一节的。 皇帝把六皇子交给乳母,又小心翼翼的抱起七皇子。 “这孩子,眼睛真是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不过这其他地方,以后想必都会像朕。” 陵容温和道,“那是自然。不知道以后这两个孩子性子会是什么样子,臣妾倒是怪期待的。” 皇帝眼神柔和的看着陵容,“你的孩子,性子自然是随着你,都会是好孩子。” 第二日 皇帝为了尽显七皇子弘昭洗三礼的隆重。 命人找出了自己幼时受洗的时候用过的鱼龙变化盆。 陵容忧心,自己娘家并没有什么洗三姥姥,此人不但需要是有福气的妇人,最好还要是德高望重之人,苏秦一时犯了难。 她问皇帝,“臣妾家里倒是没有能为弘昭洗三的人选,皇上可有办法?” 若是后妃娘家家世不显,找不出洗三姥姥的人选。 自然是应该是由宗室里的老人为七皇子洗三,但是宗亲中的长辈大多身体已经不好,皇帝道,“不如麻烦太后她老人家一趟。若能得太后亲自洗三,那可真是弘昭的无上荣耀了。” 太后听了苏培盛说的皇帝的请求,也是欣然应允。 “这孩子来之不易,正好哀家过去,给他增添些福运。” 内务府的人忙前忙后,把洗三礼布置在正殿里。 永寿宫从未这般热闹过,殿里挤满了后宫嫔妃和命妇。 偌大的正殿,此时此刻竟然显得很拥挤。 殿中布置喜庆又隆重,梁上挂着喜乐平安灯。 案上布置了大香炉、鱼龙变化盆,柳枝,葱白各物。 陵容细看过去,这鱼龙变化盆颇有些不寻常。 此盆以金丝楠木雕刻而成,正面左侧刻有一条鱼,右侧刻有一跃出水面的鱼身带龙角龙须之真龙,以此为鱼龙转生之意。 象征着皇家龙脉的延续。 鱼龙盆中,放了许多,用胭脂染红的桂元、熟鸡蛋、生花生和栗子。 皇后道,“这洗三盆,虽然年岁久远,但却是皇上旧物,寓意深远。” 皇后眼神悠悠,刻意扫过了齐妃。 齐妃面露不快,但是生生忍住,没敢开口。 陵容抱着七皇子一步一步走进正殿,又把七皇子弘昭交给竹息姑姑。 太后拿了案上的柳枝,蘸取那鱼龙盆中熬好的槐条蒲艾水。 拿着柳枝向着七皇子掸了三下。 然后又拿桌上的葱白,冲着七皇子白白嫩嫩的小屁股打了三下。 一边拍还一边念叨,“一打聪明,二打伶俐,三打平安”,最后又把长命锁挂在七皇子的胸前,这洗三礼,才算是成了。 太后道,“既然皇帝拿了他幼时旧物,哀家也拿出来当年十四用过的长命金锁, 给七阿哥填填福气。希望他无灾无难,喜乐平安。” 陵容道,“还是太后和皇上心疼七阿哥,倒是臣妾这个做额娘的,什么也没准备。” 眉庄温和的道,“你这个做额娘的才是最大的功臣,没有你拼命,哪里来的他呀。 你就等着七阿哥长大,好叫他多孝敬长辈,也就是了。” 太后也慈爱道,“眉儿说的是,柔淑妃也辛苦了。 不过你此次身体吃了大亏,该好好休养才是。 虽然皇上赐了你协理后宫之权,你倒不必先急着接手宫务,总要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陵容赶忙到,“太后您说的是,臣妾本来也不准备出了月子就去,想必还要皇后娘娘还要多劳累一阵子了。” 皇后赶忙道,“这有什么,没有你们,本宫这么多年也这样过来了,你先养好身子是正经。”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