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他与尹义璠之间游移不定,到底是临场变卦,还是一开始目标也包括他在内? 如果那是段应麟的人不错,段应麟大约是不会派人杀他的,即使有这个心,也会亲自动手。 可那人又为何要临时变卦? 难道认为时至今日,他仍对段应麟存有威胁吗? 可无论如何,那人的动摇都昭示出,这次意外与韩淇奥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无论是知情者,还是受害者,他的处境都变得十分复杂。 尹义璠淡淡道:“怎么不说下去?” 室内陷入一阵沉寂,唯有少年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打在耳边。 “我怕说下去,会惹尹先生误会。” 男人不辨喜怒。 “我已经误会了。” 韩淇奥心蓦地揪紧,一瞬间涌起许多个为自己辩解的理由,却又泯于唇际。 他不知道尹义璠究竟知道多少。 末了,他破罐破摔地抬起眼:“我无话可说。” 连孔承筹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这孩子哪来的胆子,在这个敏感的关头,贸然开口引火上身? 尹义璠微微一笑:“这么说你是认了这事和你有关?又或者你早就知情,是吗?” 韩淇奥默了良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下沉沉地落定,而对面的孔承筹和尹义璠都在望着他,用那种并不陌生的研判的眼神。 “尹先生。”他说,“在刀俎面前,鱼肉即便知道自己要死,难道还能活蹦乱跳挣扎什么?” 尹义璠冷笑一声,孔承筹见两人气氛不对,起身告辞。 静谧的室内便只剩他与他。 榻榻米硌在脚踝,有轻微的麻木,久了便觉刺痛。 韩淇奥跪坐在地,只是垂着头等待尹义璠下文。 直到冰凉的□□抵上少年心口。 “你知道这个距离意味着什么?” 韩淇奥觉得口有些干:“贯穿x_ing的伤口。” “没错。”停了停,尹义璠淡淡问:“你知不知道它有一个瑕疵?” “它的枪口会爆发出火焰,这让很多夜行的使用者非常头疼。焰火漂亮,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因此暴露。” 韩淇奥抬眸凝视对方,打定主意一搏,佯作微愠。 “我对这次行程地点毫不知情,怎么暴露?找了风水先生用黄金罗盘算了一卦?” 他皱了一下眉,推开尹义璠拿着枪的手,站起身要开门出去。 手才碰到拉门,便被身后的力道重重拽了个趔趄,跌入男人怀里。 “开个玩笑,生气了?” 尹义璠的语气似乎又恢复如常。 他无声松了口气,知道对方消了疑心。 “要是我对着尹先生这样比枪口,尹先生恐怕未必觉得是场玩笑。” “淇奥。”尹义璠将少年转过来,拢在双臂中,垂首问,“关于今天这件事,你可以同我说句真话。” 韩淇奥突然觉得自己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短短数十日,他见惯男人的沉冷、温淡、愠怒,却鲜有温柔。 当尹义璠显露出温柔,往往意味着某种际遇----他抓住了的话,是际遇,抓不住,就是危机。 他想我该怎么答,告诉尹义璠我看到段应麟的人在你家里,可我不想惹祸上身,所以任凭你生死在天罢了。 简直是讨打。 “谎言都源于自私。”末了,少年在尹义璠怀里抬眸,说了这么一句话,“尹先生能做到无私吗?如果做不到,也请不要要求我做到。” 男人眼底一霎冰寒,他几乎确认尹义璠至少在那个当下是动了杀意的,可寒冰褪去,他的神色又恢复了安淡,只是微微一笑,吻上他唇际。 “自私也好,无私也罢。”尹义璠说,“快活才是真的。” 那夜尹义璠索求颇多,直至他连呼吸都哽住,才汗意涔涔地将他放过。 韩淇奥蜷缩在被子里,榻榻米那样硬,他是睡不惯硬床的,又因为不舒服,就佯装熟睡到了天亮。 约莫五六点钟,他听到尹义璠起身离开,才缓缓张开眼。 才翻身看向门口,却见尹义璠就站在拉门处,并没走。 “没睡好?” 他半张脸遮在被子里,只眨了眨眼示意。尹义璠望了他片刻:“再睡一下,晚些我带你出去走走。” 天蒙蒙亮的时候,韩淇奥终于睡着了。 再醒来已是午后。庭院里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却是赵成安来叫他。 “喂!”赵成安脾气不改,没好气地喊他,“要睡到明年吗?” 他蓦地坐起身,被子落下来,便露出颈间斑驳的红痕,赵成安看得面红耳赤,清了清嗓子背过身去。 “起来收拾收拾,要出门了。” 韩淇奥理解不了尹义璠的脑回路。 照理说刚刚经历过险情,就该学乖了不要到处乱走。这人却丝毫没有危机四伏风声鹤唳的觉悟,还敢去逛什么美术馆。 箱根的美术馆已经有些年岁了,一进庭院便觉清幽又静谧。 男人走在最前,小径狭窄,他就跟在稍后,视线越过男人宽阔的肩,望见cao木葱茸,亭台红叶。 足下是绿苔铺陈在地,无限绵延,他几乎不忍去踩踏了。 赵成安大喇喇跟在后头,他感觉到身后的人比往常紧张许多,或许是因为昨日出了岔子,又或许是赵成安还在担心,在尹义璠这里没有坐实忠臣身份。 他微微仄转了头去看,却被赵成安瞪了一眼。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