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淇奥深吸一口气:“段叔叔……” 这一声唤似乎将岁月也拉回了从前,段应麟的语调越发柔和:“我在听,淇奥。” “你想做什么?” “你问我,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尹义璠?” 韩淇奥避而不答:“为了好奇心。” “淇奥,你对别人的事从来没有好奇心,除非他在你眼里不是别人。”段应麟语调微凉,“他就让你那么心甘情愿?你我朝夕相处十余年,也抵不上这短短数十日?你为他问我的安排,是想我怎么做?我撤了人手放他高枕无忧,还是要送你人情赢得他信任?无论怎样,都是戳我痛脚不是吗?” “我只是……”韩淇奥低声道,“不知道该怎么办。曾家生变,你宁愿瞒我这些年,也不愿出手救我妈妈和弟弟,就说明这件事会危及自身,而你无从c-h-a手。除了尹义璠,我没有别的可能,你应该明白。” 段应麟静默良久:“来见我一面,我或许可以告诉你其它的办法。” 韩淇奥笑了:“这个提议可真危险。” 韩淇奥上次见段应麟,是三年前他孤身离开段家大宅的时候。 扪心自问,段应麟待他算不得差,甚至可以称得上仁至义尽。 六年来他几乎视他如父。 如果十六岁那年,段应麟没有在他生日那天吐露惊人心意的话,他此刻应当还在段应麟膝下,父子天伦。 那日他结束盛大的生日party,在别墅中一直寻找段应麟。 每年生日段应麟都会藏一份神秘礼物给他,他相信今年也不会例外。 后来他是在段应麟平时休息的地方找到他的。 少年带着无限的好奇推门而入,想知道究竟段叔叔要给他怎样的生日惊喜。 他没料到,那居然是一个裹挟了□□意味的深吻,几乎令未谙人事的韩淇奥手足无措,直到那吻蔓延到颈间,他才狼狈不堪地挣脱开来,却连一声质问都无法出口。 眼前的男人已过而立,却还斯文俊逸,丰神朗然。他知晓段应麟是怎样的人,若非真心,绝不会对挚友遗孤做出情不自禁的举动。 年少的韩淇奥坐在沙发上,下意识抬手捂住火辣辣的唇瓣,红透了耳尖,只觉耳际是轰隆隆的嗡鸣,以至于连段应麟的说话声都听不真切。 “淇奥。”段应麟单膝跪在面前,一手撑在他身侧的沙发上,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颠倒错乱的世界,令他痛苦不堪地垂下头。 “对不起。”韩淇奥避开段应麟的视线,强自冷静道,“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段应麟并不勉强他立时就回答,体贴地起身,临走在他额上浅吻一下:“我一直在给你时间,不差这一时片刻。” 他的十六岁生日,在一片错乱中渡过。 而接下来的日子,对他而言越发像是折磨。 段应麟在与他的相处中,渐渐不着痕迹地转变模式。段应麟不再守之以礼,暧昧的言辞动作自然而然切换到恋人模式,韩淇奥无意于此,始终抗拒。 可即便他表明抗拒,段应麟也只是宽容忍耐,这段错了位的父子情份,尚能粉饰太平。 有一日段应麟醉酒而归,径自走到楼上他的卧房,将熟睡的他毫无征兆唤醒。 他在极度震惊中,起初几乎忘了反抗,等回过神来,随着砰一声,子弹擦着段应麟心脏边儿打了进去。而他在鲜血中迟迟意识到自己手中握着枪。 ----那是十五岁生日时,段应麟亲自送给他的一把□□。 六年来段应麟教他开枪习武,为他找最好的搏击教练,为他配置最好的s_h_è 击场。足够让韩淇奥勤习的枪法臻于一流境地,指哪打哪,纤毫无缪。 这□□法,最后用到了他身上。 他知道韩淇奥必定是杀心遽起,可真正扣动扳机的一霎,竟还是心软了。 他倒在血泊里的时候还不忘嘱咐赶来的手下,把他关起来----别伤他。 养子起了杀心,所有心腹都要斩cao除根,但段应麟迟迟不能开口。韩淇奥被软禁在段宅十余日,段应麟伤势缓和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他。 少年短短半月就瘦得几乎脱了形,段应麟推门进来时,他正坐在床边呆呆看着窗外,闻声回头,看到段叔叔全须全尾站在眼前,如释负重。 段应麟连伤都抛到了脑后,想:他果然是不想我出事的。 事已至此,段应麟已经不能收手。 但韩淇奥永远能出人意料。 韩淇奥离开的那天,惊动整个段宅。段应麟心急火燎追过去,却被告知,韩淇奥已经进入段应麟的地下仓库。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破了重重安保网络,但他做到了。 十六岁的少年站在满仓弹药前,慢条斯理点燃一根火柴,轻描淡写开口。 “让我走,或者同归于尽。” 段应麟怒极而笑,但很快他发现,对方是认真的。 六年来林林总总都在脑海里打了晃,他想起这小子刚出生的时候,韩君莫抱着他说,段董,你看看他,是不是很像我。 他觉得不像。 婴儿唇薄,必然是个冷心冷肺的人物,和韩君莫那个至纯至善的人怎能一样。 他们果然一点都不像。 韩君莫是个表面显冷,内里古道热肠的一个人,无论戏里多淡漠都是演出来的。可韩淇奥却是真的狠绝,所以韩淇奥说要同归于尽,他居然不敢不信。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做了六年来最后一个妥协。他看着眼前的少年,示意他放下火。 “你想去哪,我来安排。” 韩淇奥似乎有些讶异:“你发誓?” 段应麟狠狠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然后他当着身后所有拿着枪的手下,当着韩淇奥的面,伸出手发了个毒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