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良禽择木 洛林满心欢喜，而我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放了下来，便和洛林起身告辞。 回到自己房中，遣散了众人，洛林靠了过来，我知道这几日冷落了他，月落星沉，眼如秋水鬓如云。依偎在他身上。 洛林用下巴磨着我缕缕发丝：“娘子，你觉得我这大姐如何？” 我想了下，说道：“大姐精明能干不说，而且杀伐决断叫我佩服，至于别的，她对我有点受宠若惊。” 洛林点点头：“我这大姐，历练老成，公私分明。以前她在府上的时候，下人各个都被她治得服服帖帖。不过她虽然对别人严厉，对我和我大哥一向亲近，此番这样对你应该是爱屋及乌吧。” “只是她这泼辣的性子，我实在有点怕，万一哪天不顺了她意。我怕我有几条命都保不过来。” 洛林紧紧拥着我说道：“娘子多心了。以前大哥娶妻之后，她对我婉如大嫂也是极好的。” 他此话一说完，我忽然觉得背后一寒，这话听着触心，要是她今日对我的样子也是照搬昔日对婉如的做派，那我这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的手段，我不得不提防。 “我知道，说到大嫂，今天因为大姐惩罚二姐和三妹，我害怕到居然把她托我要送的字忘记了，明日再送应该也不迟吧。”我轻轻道。 洛林略略想了下：“之前大嫂每每送礼，都被退了回来。希望这次有你来送，爹娘不要太抹了你面子。” 我转身看着他：“你刚不是说大嫂和婉如嫂子关系极好，要不明日她过来我求她代送？” 洛林摇了摇道：“不可，大嫂自从我大哥和未出世的侄子没了之后，大姐好几次去探望大嫂，都吃了闭门羹。所以关系早已大不如前了。” “其实天下没有化不开的冤仇，何况……”看着洛林的好奇的眼神，知道自己多舌了：“她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仇恨，又何必这样老死往来，人生最难得的便是异性姐妹，回头找个机会希望她们可以重修旧好吧。” 洛林叹了口气，笑着揽住我：“人人都如娘子这般善解人意，那便天下太平了。” 我心中苦笑，到底谁真谁假我不知道，只是婉如不需要害我，我自然信她更多一点，凤仙大姐，似在拉拢我，何不互相利用，暂时也无需隔她千里之外，且行且看吧，嘴上却说道：“家和万事兴。只要洛家和睦便是最好的。” 洛林忽的把我抱起：“娘子，此刻心中能否只有为夫一个？” 我羞而不语。 熏炉蒙翠被，绣帐鸳鸯睡。总算觅得闲暇，室内兰香幽幽，春意浓浓…… 夜深人静，江南的绵绵小雪依旧漱漱的下。我蜷卧于香软厚实的锦被中，洛林在欢好之后睡意正酣。太静的夜，反而让人睡不安稳。 洛凤仙给我的感觉，捉摸不定。她忽然的到来，处处对我照顾，又处处凌驾于我之上。虽然貌似代替我驱走了狼，可我更怕来得是虎。至于大姐夫，那初次相见眼中失望的一瞬究竟是为何？还有红梅丛中那偏宅的落魄男子又是何人？ 一个接着一个谜团砸来，我唯有朝着洛林起伏的怀里缩缩，只有有他的体温才让稍加舒心。 冬日料峭，冷烟寒树，金炉珠帐总是贪恋迟起。加上昨夜开始不得入眠，只觉得身子匮乏得很，若不是阿薇敲门，我约莫还偎在洛林怀中醒不来。 迷迷糊糊地起来，还未梳洗稳妥，华平在门口声音响起：“大小姐，姑老爷，您来了，我去禀明了少爷夫人。” 我刚还揉着睡久还僵着的脖子，一听洛凤仙驾到，马上去推醒还躺在床上说着呓语的洛林。没想到他抓着我的手，枕在脸下说道：“娘子，还早呢，再陪我睡会。” 我忙扯了他耳朵说：“你大姐都在外面等着了，你还不速速起来！” 他一惊，忙一个旋身坐起，不等他说出吩咐，右儿早已过去伺候起他。一番风急火燎，也算整齐干净，忙推门出去迎接。 只见洛凤仙，穿着一身大红丝绒面的宫装，身上披着孔雀羽织就的大氅，正和大姐夫一起站在雪中，一双朱唇，语笑若嫣然。 我忙笑吟吟上去，对她行了个万福，便拉住凤仙的手说道：“姐姐对不住，让你久等了，本来想今日起来了，自个过去的，怎么劳你大驾过来，赶紧进屋，也怪洛林，赖着不起，姐姐若恼了，只管责罚妹妹吧。” 那洛凤仙笑道：“你们如此恩爱，做姐姐的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 刚进屋，洛林正好梳洗穿戴完，看见我和大姐牵手进来，忙上来说道：“姐姐怎么一早便来了，也不遣了丫头来知会下，正好让如意准备准备。” 阿薇拿了个金丝软枕放在座撵上，又点上清新的梨花香，见洛凤仙坐定之后，忙过来跪下递上暖手炉。喜得凤仙只夸：“我寻思妹妹这般乖巧懂事，现在才知道了为何？你看看，连个丫鬟都这般让人喜欢，果然是我伯父教的好。” 我忙笑着回道：“姐姐惯会夸我，说的如意每次都羞得想找个地洞钻了。” 她正了神色道：“都自家人，干嘛要夸？你知道姐姐我是个辣子货，有什么便说什么。你看看我哪些个妹妹，还有那身边那一个个奴才，就没一个伶俐称手的，不说也罢，想起来便生气。” 我忙掩嘴：“姐姐说笑了。哪有你说得这般好。” 她忽然一击掌，说道：“你看姐姐这记性，看见你光顾着开心了，竟然忘记把备下的礼给你了。”说完便招呼了丫鬟进来，我看着礼单，新书一部，宝砚一方，新样格式金银锞二对。”富贵长春”宫缎四匹，这些个厚礼，看出她确实是心中倚重于我了。 我让右儿收了礼品，而阿薇则泡了上好的黄山毛峰茶端上来。洛凤英冲着洛林说道：“你跟你姐夫一边下棋去，我和弟妹要唠唠家常，有的没的，你们男人在旁听了不好，我们也不能放开了聊。” 洛林摇头道：“大姐你昨天缠着我娘子不够，这会子又赶我。你再这样，回头你走的时候，是不是要把如意一起带过去。” 洛凤仙听了，站起来，推搡着他说：“去去去，没见过这般片刻不离的，不过是让弟妹陪我说一局棋时间的话，你也要这般吃醋。” 推完，她便坐回我身边道：“妹妹，可算是赶走他们这两个粗老爷们了。在洛家过得可好？趁着我此番回来，什么用的，什么穿的，可要和我说说。” 我忙融融一笑：“姐姐，婆婆和洛林待我极好，如意在洛府很开心。” 她喝了一口茶道：“我昨夜和娘说了会话，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猜得出来，你可听姐姐又要重说一句，有些事，不要由着她们乱来，你才是这洛府的少奶奶。” 我心中感动，揉搓了会手里的暖炉，试探问道：“姐姐待我如亲妹，我是知道的，可是二姐和三妹也是自己人，总归有些事情，要照顾着洛林的感受。” 凤仙丹凤眼一翻说道：“你就是太好脾气了，才叫她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骑在头上。我说过，那两个妹妹一个不成器，嫁了个什么玩意，一个脾气又骄纵，明后嫁人估计也难夫妻和睦，都是派不上用处的，何必对她们客气。” 我听了，不知道她何处此言这般贬低她两个妹妹，见她茶杯渐恐，便起身亲自帮她续杯：“姐姐说得道理我都懂，必定记在心头。” 洛凤仙听了，难得声音柔和，对我说道：“你别觉着姐姐是个不顾念姐妹亲情的人，只是你要记住，你等爹娘百年之后，你总归要接管洛府，就像我，我也是你姐夫府上未来的当家。凤仙以后她出阁后的事情我不知道，可是凤娟住在这里，算什么？等爹娘百年之后，难不成你们要接着养他们吗？” 她说得如此真诚，从看见她都现在，洛凤仙一直保持着雍容华贵，雷厉风行的样子，这会子说了如此一番体己贴心话，我不免感动：“姐姐说的是，只要她们不生是非，我也不会计较。” 大姐似笑非笑看着我，语重心长道：“我第一眼看见你便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可是有些事情光宽厚仁慈是不够的。”她起身拉起我，走到门口指着那寒梅说道：“你可知道这梅花怎么才能开的好？” 我恭谨对着凤仙行礼道：“妹妹愚笨，还请姐姐赐教。” 洛凤仙勾唇一笑：“枝枝叶叶太多，花便开不好，人人事事太多，家宅便不宁。多出来的叉枝就要剪去，多余的人，就要早点赶走，否则是是非非，旁枝末节，麻烦不断。” 她说得这么明显，我岂能不懂，可是她这么捧我，又有什么好处？我在她身旁说道：“姐姐刚来，便替我出头，妹妹明白姐姐对我的疼惜，能让姐姐庇护是如意修来的福分，只是俗话说烧香赶和尚，毕竟我和洛林成婚时日不多，立足不稳，姐姐你看，昨日要不是你有意帮我，大义灭亲，我也只能闷声吃亏。” 一阵劲风吹过，昨夜的积雪跌落，竟压断一根树枝，凤仙微微眯着眼，冲着庭院里扫雪地阿福说道：“这根花枝断了，留着也是无用，去拿剪子剪了。”阿福忙从屋中拿了花剪奉命行事，凤仙见了露出满意的微笑：“妹妹以后有顾虑委屈和姐姐说声。我若不在，书信一封便可，我平生别的不会，裁剪这些有的没的，还是有点经验的。” 我缓缓点头，对她福了福：“良禽择木而栖，士为知己而搏。有姐姐依靠，洛林宠爱，我便不怕了。” 凤仙忙上来虚虚得扶起我，一缕阳光微微照下，跟她一生华服违和，一如让人想象不到她那眉眼和善的外貌下藏着这样泼辣的性格：“妹妹，其实这洛府家大业大，我总希望可以多多回来探望，以前是我爹娘，以后是你和洛林。江南风景独好，看的人越少才越珍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