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礼用白锦将叶汀的腰围住,微微用力收拢。叶汀虽没说话,但呼吸明显急促几分,垂下眉眼,抿紧了唇角。 胡礼道:“不能束太紧,不然怕是对孩子不好,稍稍有些肚子无妨,陛下应是瞧不出。” “嗯。”叶汀脸色有些发白,手隔着锦缎揉了揉,长长舒了口气。 胡礼替叶汀将衣裳整好,视线掠过那广袖上耀眼的麒麟时察觉有些不对,他快速捏过那朝服袖子,细细看了眼。 “狐狸?”叶汀不知道胡礼在身后干嘛,问了声。 胡礼眼神暗了暗,快速松开手,道:“没事。” 叶汀不察有不妥,捂着小腹有些僵硬的起身,道:“你先洗漱,我回去喝药,待会儿来接你。” “芜若。”胡礼忽然开口唤他。 叶汀正待出门,闻言转过头去,看见胡礼眼底的忽明忽暗。 “怎么了?” 胡礼略微沉吟一瞬,道:“无事,那安胎药今日且多喝点,怕你难受。” “嗯,知道了。”叶汀随口应了声,这才离开。 胡礼看见叶汀扶着后腰似是有些不适,但步伐却是极为轻松,可见心底该是如何雀跃。 天下兵马大元帅,少年全部的憧憬与壮志,念往昔战场浴血拼杀,得今日登上苍穹大殿,自此名垂千古。 多么美好的虚妄。 麒麟偶蹄,而叶汀身上朝服里纹的麒麟足有五趾。那根本就不是麒麟,而是狻猊。 世间安得双全法? 魏渊终归是选择将叶汀拢于羽翼之下,收于掌心之中,做一个相伴相守的爱侣。 朱红朝服是魏渊赠予叶汀的一场梦。 当年的期许且圆了就是,昙花一现,转瞬成空。 胡礼看着桌上他的朝服,银线绣出的天青云雁栩栩如生,振翅欲飞…… 三十六、 苍穹门前,宣政大殿,文武百官,分列而立。 钟鸣声起,巨鼓击三而止,礼乐肃穆,旗帜上的华图腾在风中招展。 九十九汉白玉阶之上,大内监躬身而行,龙撵落于殿前,玉珠串成的九华宝顶帘盖由内监拂开,里面走下来的自是新帝魏渊。 十二旒东珠冠冕束冠,玉珠垂两侧允耳,帝王允耳不闻,勿听信谗言。素玄上衣滚滚云纹,朱红下裳山石林立,曳地长袖龙袍加身,玄黑底,暗金龙纹。龙有九条,穿层云而见天子。 魏渊负手而立,天地不过在俯仰之间。昭昭日月,乾坤浩气,天下兴亡,担于两肩。 百官朝臣俯首而跪,齐声喊陛下万岁。 叶汀站在武官之首,视线一直落在魏渊身上,这一日,等了太久。 曾与他两小无猜,曾同他沙场点兵,曾跟他生死与共,曾为他孑然一身。那些混着墨香的年少时光已经远去,那些夹着铁锈腥味的边疆年月也不再会有。 巍巍宫阙,他是这琼楼宫殿中的陛下,自此手中握着的不再是书本,不再是马缰,不再是刀剑,唯有权杖。 为他喜悦吧,这也是自己这么多年所期盼的不是么? 只是为何,竟是莫名起了几分酸涩,像是柔软的笔触轻轻点在心头,带出一阵奇怪的念头,与喜悦有别。 叶汀挑袍,矮身而跪。跪至一半,手腕一紧,整个人被拉起身来。 魏渊站在他面前,握住叶汀的手。 “二哥……”叶汀怔怔唤了声。 魏渊抬手,身后大监已呈上一落剑台。 台上是一柄剑,剑鞘上坠昆山之玉,麒麟纹剑鞘收敛锋芒,微微启剑半分,剑身霎时间光芒犹如随和之宝,宛若垂明月之珠,上铸两字,名曰泰阿。 魏渊倒持泰阿,将剑柄递给叶汀。 叶汀一愣,当即退后一步,错愕抬头:“二哥不可……” “拿着。”魏渊打断叶汀的话,又道:“这柄剑今日赠予你。” 在场百官无不惊讶抽气,不少人忍不住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泰阿倒持,剑柄予人。 等同于将生死都交予了他人。 叶汀垂眸沉默片刻,终是从魏渊手中接过剑,欲大礼拜谢圣恩,又被魏渊拉到身旁。 “就在二哥身边,哪都别去。”魏渊拢在广袖下的手捏了捏叶汀指尖,轻声道。 叶汀眼底的一抹迷茫散去,眸色晶亮,弯眸颔首。 大监轻扶着魏渊登上大阶,坐上皇座,而叶汀一直寸步不离,站在魏渊身侧。 站在距离魏渊最近的地方。 朝臣哑然,持剑立于帝王身侧,这该是多大的殊荣。 话说回来,当初谁他妈说叶将军一身反骨,有违陛下命令,迟早要完的?害的这些日子没一个人敢轻易跟叶府发生牵扯的,皆是退避三舍,错失了提前抱大腿的机会。 出来,绝对不打死他!百官如是想。 礼官颁布登基诏书,群臣朝贺,加持传国玉玺。 叶汀指尖轻轻抵在小腹之上,哪怕心中喜悦如此,也难以掩盖身子不适,有阵阵闷痛从小腹传来,让他险些挺不直腰身。 魏渊似是有感觉,微微侧眸看了眼叶汀,正瞧见他皱着眉头。 “芜若,怎么了?” 叶汀回过神来,垂下手,展颜一笑:“无事。” 魏渊见叶汀答的利落,放下心来。 繁琐的大典,直到正午才告一段落,而之后又要启程去皇室宗庙祭祖祭天地祭社稷。 正午的阳光大好,光影斑驳灼灼。 叶汀昨晚一夜未眠,自清晨起又滴水未进,策马而行在龙撵一侧时,不由得有些目眩。胃里越发难受,跟着小腹也疼了起来,左右咬牙忍了会儿,偷偷溜去后面找胡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