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下雪不冷,化雪冷,白天陽光微弱,雪堆成的雪人絲毫未融化,夜裡卻冷的出奇。 大家洗漱完,躺在床上,除了唐季海和謝承,其他人都注定是個不眠夜。 唐季海知道大方向,知道國家會越來越好,而其他人都是歷史洪流中微不足道的顆粒,可這些顆粒又是實實在在經歷著這些歷史。 無數個彷徨又迷茫的夜晚,他們不知道未來在哪,得過且過,乍然聽到可能恢復大學的消息,猶如晴雷響徹耳邊。 把人炸的裡焦外嫩,夜不能寐。 當然了,也有那銅皮鐵骨不怕造的,任你大學開不開,我自困了我自睡。 “老大,真的會恢復大學嗎?”寂靜的夜裡,王成鋼突然出聲,把人嚇一跳。 謝承睡意朦朧,被嚇得一哆嗦,眼睛動了動,醒了過來。 “下次再去縣城,去廢品站轉轉。”唐季海閉著眼睛說,“有高中課本都買回來,初中課本也行。” “大哥,我給我爸媽寫信,讓他們給我找幾套高中課本。”謝承不激動,因為他學習上比較呆瓜,但這不妨礙他找高中課本,“大哥,我學習不好。” “我也可以給同學寫信借來。”吳韌在床上坐起來,少見的積極,“我大哥也許能幫著找找,明天我就給家裡寫信。” “要是真能恢復大學,這麽多年下鄉,也算是能有個出路。”於建國非常感慨,他們六個,他來的最早,已經蹉跎度過七年,“不然,我就找個好姑娘結婚算了,反正家裡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 其他人一愣,自從於建國回來,還是第一次說起回家的事,其他人瞬間壓下湧到喉頭的話,豎起耳朵聽。 原來於建國臘月二十九坐車回家,買了很多東西,他慣來孝順,又疼愛弟妹,手裡好不容易有點錢,也願意花在父母和弟弟妹妹身上。 麥乳精、餅乾、頭繩,還有之前唐季海給他的山核桃、栗子,他們養的兔子。 到家的時候已經不早了,正好趕上下午廠裡下班的時間。 “哎,是老於家建國吧?”一個嬸子挎著菜籃子回家,正好碰上,滿是好奇的笑著問:“這是回城了?” “嬸子好,這是去買的什麽好菜?”於建國笑著打招呼,住得近的鄰居,一般都認識,“這次請了假回家過年。” “快回家吧,你爸媽有得高興了。” 一路上遇到好幾個認識的人,一時間讓於建國有點恍惚,和他下鄉前沒什麽不同,見了鄰居互相打招呼,也沒有什麽違和感。 只是有那好奇心重的,拉著他問過得怎麽樣?是不是結婚了?有沒有孩子? 他應付完這些人,趕緊溜了,熱情的讓人招架不住。 家裡住得是筒子樓,幾家住戶共用一個廚房和廁所,整個樓房灰撲撲的,但在離家遠歸的他看來,是那麽可愛又可親。 來到家門口,敲敲門,屋裡傳來腳步聲,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個纖細俊秀的女人打開門,語氣溫和地問:“你找誰?” 於建國愣了愣,回過神,“是弟妹吧?我是於建國,於建華大哥。” 話音剛落,大門“啪”一聲關上了,裡面傳來一個男聲,“文秀,誰呀?” 房子不隔音,聲音稍微大點,外面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時隔七年,於建國還是聽出那是他二弟於建華的聲音。 於建國拍著門,“建華,是我,開門。” 裡面說話的動靜為之一靜,停滯後又傳來驚呼聲:“大哥?” 門重新打開,出來的男人約莫二十五六歲,穿著普通,和於建國長相有幾分相似。 “大哥,真的是你!”於建華驚訝不已,“你怎麽回來了?” “我不能回來?”於建國臉上的喜悅已經維持不住,擠開於建華徑自進門。 先是弟弟的媳婦兒,不知緣由的將他關之門外,換成弟弟來開門,說的話也好像他不應該回來似的。 於建國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高漲的情緒被弟弟和弟妹潑了一碗冷水,不至於太冷,但總歸不那麽舒服。 “建華,誰來了?”於母手上織著毛衣,聽到動靜出來詢問,看到於建國,手上的織針掉落,激動得上前,“建國?” 於母神情激動,再三確認後,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摸著兒子的胳膊和臉,口中喊著兒子的名,哭得不能自已。 “媽!”於建國看著眼前的母親,也忍不住落下淚,一走七年,他媽臉上的皺紋原來這麽多了嗎? 於父下班晚,回來時,於建國兩兄弟剛哄好於母。 於建國長相更隨父親,性格也是,平時話不多,“回來過年,好,好。” 於父心裡高興,但嘴上說不出什麽表達高興的話,回屋裡拿出一瓶珍藏幾年沒舍得喝的白酒,讓於母今天晚上多做幾個菜。 於建國把帶的東西一一拿出來,“這是核桃和栗子,都是山上的東西,不花錢。” “哎呦,還是農村好,想吃點東西,也能上山。”於母把核桃和栗子收起來,“還拿紅糖了?我們又不喝,你自己留著行了。” “我一個大男人不喝這個。”於建國笑笑,又拿出兩罐麥乳精。 “這是麥乳精,大哥,這個是給你侄女買的吧?”於建華把麥乳精拿在手裡,左看右看不撒手。 “一罐給小侄女,一罐給爸媽。”於建國拿起桌上的另一罐,推到他媽手邊,“你們沒事喝點,對身體好。” “我們身體好著呢。”於母摸著麥乳精的罐子,看看上面紅色的包裝塑料紙,“給星星留著。” 於建華笑得見牙不見眼,逗趣道:“謝謝星星奶奶,謝謝星星大伯。”說著抱起兩個罐子,放自己屋去了。 東西是他孝順父母的,東西給了父母,就是父母的了,按說父母再把東西給誰,都是父母自己的事。 但於建國心裡就是有點不得勁兒。 分完帶來的東西,於母和於建華媳婦兒於心心去做飯,於建國這才得空問,“爸,小妹呢?怎還沒回來?” “你妹多大了,不結婚啊?”於父坐在椅子上,笑著給兒子展示自己的酒,“你聞聞,好酒。” “不是,小妹結婚了?,怎麽也沒寫信告訴我呢?”於建國心裡又一堵,“找的哪人啊?” 於建華坐在於父旁邊,對對面的於建國說:“是我媳婦兒她們那的,家裡條件不錯。” 於建國一哽,具體呢? “男方和小妹一般大?弟妹老家哪裡啊?小妹什麽時候結的婚?”於建國迫不及待問,幾年不見,再回來,居然小妹結婚都沒通知他。 於建華見他面色不悅,解釋說:“你離得遠,不告訴你,是爸媽不想讓你來回奔波。” 來回奔波?誰管哥哥回家發送妹妹出門,叫來回奔波? 於建國抿著唇看向於父,於父眼睛看向一旁,沒和於建國對視,隻擺擺手,“你弟說得對,你來回折騰啥?這回回來不也能見到建梅嗎?” 折騰?真說起來,太平村屬於遠峰市,鄰近安博市,他一早出發,下午四五點就到了。 遠嗎?好像不近,可也沒那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