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看了密信,暗歎三皇子的行事異於常人,又為自己是否應約頭疼不已。 秦高約他在蘭池府衙見面。 “三皇子,你是給老臣出了一道難題。” 自從李斯與秦高在酒樓洽談後,胡亥對自己的態度大變,心懷猜忌,而李斯深知憑胡亥的心性,一旦起了懷疑的心思,它就如同一粒種子,日後無論發展到何種地步,哪怕自己再得聖眷,種子遲早也會有生根發芽的一天。 不久前,胡亥約李斯前往蘭池,起初李斯還莫名其妙,胡亥竟然主動示好,無論是不是趙高的奸計,當下應允,借機重塑與胡亥的關系,都是合情合理的選擇。 而今日接到三公子的密信,可謂圖窮匕見,秦高就在蘭池。 胡亥,亦或秦高。 一切清晰了起來,胡亥實力強勢,但性情殘暴,於朝廷於百姓,都不算最佳的選擇。秦高胸中有溝壑,有大才善於隱忍,但實力薄弱,難以寄托。 自己要怎樣抉擇,這個結果恐怕兩方都無比關心。 “也罷。” 李斯目光凜冽,經歷了幾十年的沉浮,這次選擇也只不過是大海中的一起波濤,而李斯正是遊輪上最優秀的水手,從未停息。 這一次,他也相信自己的選擇。 李斯來到蘭池府衙,此時比預定的時間更早,四下無人,只有一個面如鍋底的書生。 時辰不早,只見書生放下手中的書卷,踱步來到李斯面前,道。 “李大人,別來無恙。” “你是,三公子?你怎麽。” 李斯震驚的看著眼前的黑臉書生。 “江湖把戲,不足掛齒。” 李斯則感歎道:“世上竟有如此神技,哪怕是老臣四十年的眼力也根本分辨不出公子的真實面貌。” 李斯仔細的盯著秦高的下頜和額頭,似乎希望從中發現一些端倪,但最終也是作罷。 “如果公子將神技交給朝廷,對大秦必有裨益。” 拋去朝內鬥爭,李斯不愧為大秦的支柱人物,隨時隨地的為大秦考慮已經深入到他的骨髓,成為一種本性。 “善,本公子何嘗不願為大秦出力。” 秦高正色道。 “咚咚咚。” 府門微啟,從中探出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 兩人向馬府的管家說明了來意,只見管家急忙跑遠,便無音信。 兩人等待不耐,兀自在府衙中閑逛,聽聞宗樓內有談話聲,於是推門而入。 “馬大人的宗堂極盡豪奢,依我看,竟比皇家園林還氣派。” “您言重了,府衙都由本地百姓自發修繕,下官盛情難卻,隻好接受百姓好意。” “你倒是會往臉上貼金。” 李斯的話語中雖有嘲諷之意,但臉色明顯好了很多。 “陛下遇刺案調查的如何?” 馬懷身形一顫,稍頓了頓,說道:“下官為此案盡心竭力,動用全縣之力調查真凶,但仍是……” “仍是什麽?” 李斯厲聲質問道,“今日距陛下遇刺已一月有余,除了幾個當場暴斃的賊人外,主謀還在逍遙法外,也就是說陛下仍處險境,馬大人,你所謂的盡心竭力可真叫人心寒呐。” 李斯的一席話將馬懷說的臉一陣青一陣白,胸膛不斷起伏,雙唇緊閉,半晌過後,他沉下氣來,緩緩說道。 “回大人,經過數次調查,我們終歸發現了些許線索。” “既然如此,說來聽聽。” 馬懷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幾名賊人當場暴斃後,其屍首皆存放在縣內的仵作行內,而近日下官發現,仵作行外總有可疑人士出沒,據調查這些人均為震天幫的人。” “震天幫?” 馬懷接著道。 “震天幫是佔據了無崖山的一夥山匪,其幫眾都是從連坐中逃脫的犯人,他們禍害一方,蘭池便深受其害。” “如此罪大惡極,馬大人為何不及早出兵將其剿滅。”李斯問道。 “震天幫佔據地勢,易守難攻,此前下官也組織縣軍發起幾次進攻,但都未傷及根本,近年來朝廷的政策愈加嚴苛,不少流民加入震天幫,對方人多勢眾,蘭池縣更加無法招架。” “你的意思是這震天幫的興起還要朝廷負責不成?” “微臣不敢!” 馬懷嚇的一跳,下意識的回道。 “震天幫與我朝素有恩怨,派人行刺陛下也不無可能,待我稟告胡亥公子再做決定。”李斯直接無視了馬懷,兀自分析。 “如此甚好,有了胡亥公子坐鎮,必能嚴懲真凶!” 馬懷臉上樂開了花,對胡亥極盡奉承,好像對方在這裡似的,只是低下頭時,嘴角不自覺的浮出一抹陰謀得逞的笑容。 這抹笑容很是隱蔽,李斯沉於思考沒有發現,而秦高則不同。 經過一段時間的修煉,秦高的意識已經能覆蓋周圍幾十米的范圍,也就是說,只要在秦高身邊的幾十米內,無論發生什麽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這抹邪笑自然也逃不過他的注意。 “馬大人,震天幫如何知道陛下所在之處,或者說他們怎麽會知道陛下微服來到蘭池?” 秦高突然出口問道。 “這個,這位公子有所不知,震天幫眾有時會化作普通百姓潛藏在蘭池之中,出於偶然,發現陛下的行蹤也是可能之事。” 慌亂之中,馬懷匆忙答道。 “哦?是這樣嗎?” 秦高嘴角帶笑。 “哈哈,這位公子,本官也是推測,算不得數。” 馬懷苦笑兩聲,隻覺得舌底發乾,雙腿打顫,心中暗道。 “這黑臉書生是何身份,好難對付,總之能待在李斯跟前,估計非常人,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好了馬大人,你繼續關注震天幫,如有後續安排,還望你莫要推辭。”李斯囑咐道。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