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亦同拉窗簾的時候，看到人影隱隱綽綽的，低頭一看，發現阿婉貓腰蹲在陽台邊上。他朝她遞了遞眼色，立刻將雙層窗簾拉得嚴密合縫。
  他回過頭來，發現何太太也正在看著自己。
  她那雙當老師時的凌厲目光就像X射線在他的身上打量巡視。
  “媽，太晚了，我送你出去吧。”
  何太太替熟睡中的孩子掖了掖被角，指著地上打碎的杯子瓷片說：“你記得把這裡收拾好。否則孩子醒來，要是光腳踩在這上面，不得了了。”
  他一邊點頭，一邊關掉電燈。何太太走在他的面前，一直到門口才停下來。
  “阿同啊，我知道你們倆夫妻之間有矛盾，感情也沒有像沒有孩子時那樣好了。可不管怎麽說，她總歸是你妻子。上次你說了一句話，我印象很深刻。”
  “媽，我說了什麽？”
  “上次你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對，你說的話我深有感悟。你們本來就是因為感情破裂才去離婚。誰想到，紫雲會發生這樣的事呢。說句難聽點，當初你們兩人就不該結合，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能牢靠到哪去呢。所以，媽不怪你今天所做的一切。“
  他看到何太太邊穿鞋邊背著身子對他說話。
  ”媽。“
  他喃喃出聲。不明白何太太話中有話的意思。
  何太太指了指鞋毯上一雙女式的高跟鞋，亮閃閃的，尖頭窄身。紫雲也有好幾雙尖頭皮鞋，但顏色都很百搭，不會買這種一看就知道有點廉價的鞋子。
  何太太踏出門口，側過身子，意味深長地瞅了他一眼：“媽不說，並不代表媽是個老糊塗了。”
  他的心跳聲隨著那聲關門，突突跳動起來，像擰緊了發條一樣。
  原來何太太都知道了。
  他拿了掃把與畚鬥進去，看到床前有一團黑影微微移動。
  他打開房間的燈，突然聽到阿婉一陣驚叫。
  他一看，阿婉將受傷的手指頭放進嘴裡。她的手蒼白纖細，更襯得她的臉有點慘淡。
  “我來吧。”
  他三下五除二就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好了，又找來一張創可貼，蹲在她身邊，替她纏住流血的手指。
  “剛才那位老太太是……”
  “我嶽母。”
  他悶悶的出聲，扶她起身，走出客廳。
  “他知道了？”
  阿婉半帶疑惑半是試探地問他。
  他點點頭，不知說什麽。嶽母今天發現他這件事，非但沒有罵他，只是善意地提醒他。主要是因為何紫雲還沒有醒來。
  阿婉立刻起身：”那我先走了。“
  ”我送送你吧。“
  他站起身，像根木頭似的看她。嶽母發現了自己的秘密，他有點心慌。
  “不用了，我自己會回去，你好好照顧孩子。”
  阿婉拿起自己的手提包，匆匆離去，將雙腳伸進那雙貼滿亮片的尖頭高跟鞋裡，篤篤篤地走出去了。
  他重新一屁股坐下來，像是身體被扒走了所有的筋骨脈絡一樣，將手伸進自己的褲袋裡，指尖碰到一張略有點硬的紙片，拿出來一看，原來是前不久剛剛買的彩票。
  想著過去了好幾天，已經忘記這張彩票的存在，他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打開手機，開始對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