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凉璧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原本留你一命，是想让你回去转告你们天主，不要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可惜你既然如此不知好歹，我也不必留你性命了。”
水月姬捂住血流不止的嘴，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口，莫大的恐惧让她浑身都在哆嗦，跪在雪地里如摇摇欲坠的蝴蝶。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天边上露出一片片鱼鳞般的白光，跟白月庄方向的血色火光遥相呼应。
舒凉璧背对着水月姬，突然叹了一声，淡淡道:“罢了罢了，这话让别人去传达也行，鬼面，动手。”
“是。”
鬼面手中长鞭微微一动，就割断了水月姬纤细白皙的脖子，一连串温热的血珠子喷洒在雪地上。
舒凉璧幽幽吩咐道:“把她的尸体送到她天主身边去，顺便给个警告。”
“是。”
交代了一些事，舒凉璧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风雪很快将地上的血迹掩盖，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云别尘跟君黎重早已回到客栈里，经夜里白月庄活死人一事，武林人士死伤惨重，大多数都被大火烧死在庄内，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也均是受了轻重不一的伤。
山下的人听到从半山上传来的哀嚎，一个个吓得要死，要不是夜里冰天雪地不利于出行，他们半夜里就能携家眷逃了再说。
“你还好吗？”君黎重见云别尘脸色惨白，担忧道。
“吹了一夜风，能好到哪去?不过也还撑得住。”这两年身体总算好多了，若是小时候经这一夜折腾，他怕是连命都没了。
云别尘从包裹里翻出两套干净的衣服来，“把这个换上，虽然颜色是有点显眼，但总比湿淋淋的染了血的衣服好。”
君黎重望着他递来的一套大红长袍，心想，这真不是成亲时穿的喜服吗？当下拒绝道:“不必了，我又不是舒凉璧，不喜欢穿这种骚气的衣服。”
骚气……
云别尘满头黑线道:“换上吧，你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又全是血，指不定还沾了那尸虫上的尸毒，走出去被人看见了，还以为你是杀人凶手。”
君黎重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手掌，“这个说法也没错，我昨夜……的确杀了很多人。”
从小到大，这是他杀人最多最狠的一次。
云别尘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干脆一句话也不说。
君黎重又道:“白月庄的火还在烧着，我再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情况，不能让活死人逃脱跑出来，你待在客栈里不要乱跑。”
“真不换?”云别尘把衣服往前一递。
“不要。”君黎重嫌弃的看了两眼，转身一脚踩上窗沿跳了出去，声音从外面飘进来，“你还是留着给你的舒凉璧吧，你们两个都是一身大红，适合拜堂。”
云别尘一个人站在房间里，看着两套大红衣袍沉默半晌，默默把“喜服”给放下了。
他走到楼下请小二去帮忙买套素雅的衣袍，毕竟他这一身血污走出去，不知道得吓坏多少普通人。后又请他们抬桶水上去沐浴，洗去满身血沫残渣。
有好奇又闲不住的小二打听道:“客官，看样子您也是从白月庄出来的吧？您可知道，昨个夜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整得跟鬼哭狼嚎一样？”
云别尘不想把事情闹大，引发恐慌，又担心这些人吃饱了撑得没事做跑白月庄里去查看，万一遇上漏网的活死人，反而惹出麻烦。
“没什么，就是突然起火了，烧着了，你们不要去看，小心被狗咬到。”
小二愣了愣，这是个什么意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云别尘不想管小二怎么脑洞大开去猜测他话里的含义，等热水抬上去了，新衣服也买回来了，径直关上门沐浴。
手上脖子上都有活死人的血，云别尘一跨进木桶中，身体缓缓滑进清水里，缕缕血丝便在水中飘散。
温热的水流安抚疲惫不堪的身体，洗涤一夜的倦意，云别尘的思绪也渐渐飘远，一会细思白月庄之事的前因后果，一会又疑惑舒凉璧又跑哪去了。
他想事情想得入神，也没察觉到有人推了门慢慢走进来，正站在屏风旁探出一颗脑袋笑吟吟的望着他。
等热水变成冷水，身体都有些冰了，云别尘陡然打了个喷嚏，猛然回过神来，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想去拿旁边挂着的新衣服。
旁边那人道:“这衣服是新买的?我那也有红色的干净衣服，小云儿为什么不穿?”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云别尘整个身体都僵了，他慢慢转过头去，结巴道:“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舒凉璧紧盯着他，目光灼灼，“好一会了，从热水还能冒烟时起。”
云别尘故作淡然的坐回木桶里，指着门外，“你出去。”
“为什么呀?”舒凉璧眨巴眨巴眼，像个人高马大但还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乖宝宝。
可惜云别尘已经不怎么吃他这一套了，“我没穿衣服，你出去。”
舒凉璧笑眯眯的绕过屏风，走进来取下衣服递给他，目光黏在水里，舔了舔唇，“小云儿，我身上也好脏，要不然我们一起洗吧?”
云别尘面无表情道:“水凉了，你想洗自己再去要一桶。”
“再要一桶，然后我们一起洗?”舒凉璧憨态可掬道。
“……”云别尘咳了两声，又道:“你先出去，让我先把衣服穿上。”
“小～云～儿～”
“滚!”云别尘涨红了脸，不为所动。
见他实在坚持，舒凉璧也自知不太可能了，于是走到门边寂寞的挠门，“可是我们都没有一起洗过澡，人家想跟小云儿一起洗鸳鸯浴。”
云别尘确定他没有偷看，才快速穿衣服，“改天你要洗澡的时候，我捉两只鸳鸯扔你浴桶里如何?”
舒凉璧突然转头，“可是……”
哗啦!
水花四溅。
舒凉璧看着坐在水里的云别尘，汗道:“小云儿，我们可是连床都上过了的人，你这又是何必呢？”
云别尘无辜道:“没什么，脚滑，你转过去，继续说。”
舒凉璧果真转过头，道:“鸳鸯浴的重点不是有没有鸳鸯，而是我们，我们一起洗!”
三两下穿好衣服，云别尘出来后瞪着他，“你要不要洗?”
舒凉璧拎起大红衣摆欢欢乐乐的转了个圈，“我很干净，不用洗。”
这人昨晚明明也是从血海里厮杀出来的，怎么身上就一点血迹都没有?云别尘一边纳闷，一边上手去拽他的衣服，“我不信，你是不是背着我已经换过衣服了？”
舒凉璧反握住他的手亲了亲，“没有的事，我不会瞒着小云儿的。”
云别尘倏地收回手，“你昨晚后来去哪了？”
“去后院赏莲花。”舒凉璧不假思索道。
云别尘定定地看着他，“现在，连个理由都懒得想了，就这么搪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