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此刻,连付绕的声音,也已经听不真切了。他的脑中一片混沌,曾经那些让他压在心底的往事,似是一下子挣脱了枷锁,全部跃入脑中。一个一个画面,清晰可见!原来这一世爱也好,恨也好,都不过只有一个他!“离轩……”付绕一怔,原本已经痛的麻木的心,此刻仿佛被撕裂一般,他一直都知道,沈珏心里,就只能容得下那一个人。付饶轻轻握住沈珏的手:“在,离轩,一直都在……”看沈珏沉沉睡去,付绕双眼微红地抬头问陆砚:“他……还能活多久?”“若师父再不来,最多,3个时辰。”付绕即刻站起身:“你师父长什么样子,你画了给我,我骑马去迎他!”“我师父他……”“谁是你师父!不准叫我师父!”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两人迅速回头望去,只见一位神采奕奕的老者在两个小太监的带领下,几步便跨到了床前。“他是沈珏?”“是。”付绕赶忙上前施礼:“您就是柳神医,求您救文修一命,我愿做牛做马报答您。”“确实病的不轻……”柳神医倒是淡定自若的拿出银针,一边找穴位下针,一边略带调侃道:“小伙子,你是谁呀?听着口气,你俩关系,不一般哪!这做牛做马的事,不是应该他的爱人来做吗?你凑什么热闹!”“噗。”陆砚很不厚道的没憋住笑了,便即刻迎来了师父和付绕的白眼。“师兄。”小药童刚刚不敢开口,此刻用手拽了拽陆砚,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小然都长这么高了。”陆砚摸了摸小药童的头发,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将付绕拽了出去:“放心,师父既然来了,沈大人一定有救,咱们在外面等着,以免影响到师父。”“坐下坐下!”陆砚看付饶依旧不踏实,就把他摁在了椅子上:“看到没,皇上早就派人去迎了,躲避耳目,抄密道进来的。你啊,把心放在肚子里吧。”陆砚边说边绕到了付饶身后:“索性无事,来来来,我再帮你上上药!”“不必劳烦。”“不劳烦不劳烦,这不是为了打发时间嘛。”陆砚说完就去解付绕的衣服,付饶心里依旧想着沈珏,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心思并不在此,突然感觉有人脱自己衣服,本能就要护住。“你裹这么紧,我怎么脱?”陆砚站在付绕身后,低头专心脱衣服,自然看不到付绕的表情。两个人拉扯了几回,陆砚猛一使劲儿,只听次啦一声,好好的一件上衣,就这样被扯成了两半。“陆太医这是要做什么!”付绕腾的一下起身,将自己有些凌乱的中衣整了整,一脸戒备地看着陆砚。“不,不是,我就是想帮你看看伤口。”陆砚赶紧解释,似怕是被人抓到把柄一样,迅速将手里半截衣服扔到了一边。“不必了,伤口无事。”付绕背对着他,不想理会!“怎么会没事,又裂开了!将军,这身体是自己的本钱,总要好好爱惜的,我还是……”陆砚边说边往前走,大概是这屋里的东西都跟他过不去,脚下一不留神,被椅子腿拌了一下。他不会功夫,瞬间身体失去平衡,直直朝付绕栽去。付绕闻声转头时,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伸手将人接住。由于力道太大,付绕虽未倒地,却也撞到了墙上,原本就流血的伤口,更是传来一阵剧痛。付饶吃痛,力道一松,便跟陆砚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柳神医原本想叫人帮他的忙,结果一出来就看到这样的景象,顿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一大堆问号在脑中形成!陆砚真的是为了报恩进宫的吗?那人刚刚不是为了帮沈珏,要做牛做马吗?他们到底,谁跟谁才是……“我,我们,我们……”陆砚赶紧放开付绕,却又觉得付绕不对劲,伤似乎更重了,又上前扶,却被付绕一脚踹开:“滚,别碰我!”“神医可是要帮什么忙?”付绕忍着疼,赶紧问道。“这个……我俩足矣。你们……继续!”转身的同时还是提点道:“小伙子,你后背的伤还是尽早处理一下好。”“听见没有,我师父都说……”陆砚话音未落,却同时遭到两个人的呵斥:“滚!”付绕狠狠地瞪着陆砚,似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谁是你师父。当初打赌的解药配出来了吗?没有就永远别叫我!”陆砚果真闭了嘴。他配出来了,只是,他没有告诉墨宸,更没打算此刻告诉师父。陆砚只是个普通人,他还想活命,怎么可能会让皇帝真的去冒生命危险。他有解药,师父不救,他也会救。只是。不把对方逼到绝境,又怎么能看到自己的真心!沈珏再次转醒时,竟有一瞬间的恍惚,沈珏想不明白,阎王爷为何就是不肯收他,他甚至想过,如果在下面见到了父亲,他要如何跟父亲解释,如何跟他请罪。可为什么,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没了,只有他,还活着……“醒了就没事了。”柳神医微微一下,凑近沈珏道:“小公子可还记得老夫?”“您是……湖边的那位老伯?”“小公子记性果然好的很。”当年沈珏也不过十四五岁,行至湖边,忽赶上一阵大雨浇下,沈珏将手里唯一的一把伞,送给了一位素昧平生的老伯。柳神医一直对这位少年记忆犹新,长相惊如天人,心也善良豁达的紧。后来,他才知道,这位少年,叫沈珏,尚书之子!原来……官宦之家……想结交的心,瞬间便沉了下去,今日再见,着实吓了他一跳。原本记忆中灵动的少年,早已面目全非。有的,不过是一具残破的空壳子罢了。他猜不透,明明还只是一个孩子,到底经历的什么,让他变成此刻的样子!不过沈珏不说,柳神医也不会过问,揭别人伤疤这事,他是万万不会干的。